不管外面是怎么样的腥风血雨,大宅深处总是一片祥和。刘静淑吃了几服药便好很多了,三姐妹陪着刘氏和周氏坐在院中品着小点心赏着花倒也惬意万分,安允则被刘静扬带着出去观马。刘家的花园里争奇斗妍,大朵大朵的海棠开的盛艳,红粉色的一片让安容心底泛起一阵温柔,安容望着那硕大的海棠花想起了前世自己家中种的那株海棠,也是这种颜色。
刘静柔嘻嘻哈哈地跑到安容身旁,笑嘻嘻地说道:“姐姐,你都看傻了。”安容这才从回忆中醒来,只捏捏静柔的小鼻子说道:“怎么样,我家绿蛾做的小点心很好吃吧?”静柔的脸红红的,轻声呢喃道:“没我家孙婆婆做的好吃。”安容听了笑笑,知道是小孩子爱攀比的性子,只是依旧回到亭子里,坐下喝了口香茶,见到刘静淑在看书,便问道:“姐姐,这是在看什么?”刘静淑最近的脸色好了很多,见安容问,便把书递过来:“是女戒,娘亲让我把这书多读几遍。”说着脸上也有些不情愿的样子,安容则了然了,幸亏刘氏对自己这方面的教育不是很在意,只让安容不要失礼于人前就好,也不让安容读什么女戒之类的。
刘氏和周氏则站在池塘边不知道在闲聊什么,一会儿两个人都笑了出来,安容望过去,她倒是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刘氏笑得如此开心了。内心慢慢祈祷,希望花影能够尽快回来,然后让陆阿紫等人帮忙把最后的解药配出来。
花园的小宴结束之后,安容便一个人回了自己屋,还没走到屋子门口,安容就看到月影神情紧张地站在门口,看到安容回来,才松口气,跑上前来说道:“小宫主,我姐姐回来了。”安容一听,脸色一变,连忙抓着月影问:“花影在哪?”月影的神情有些失落,“姐姐受伤了,陆嬷嬷和绿蛾姐姐在屋里替姐姐疗伤。”安容听了也不免有些担忧,便推门进去去瞧。
屋子里,陆阿紫和绿蛾正在收拾东西,一个瘦高的女人蒙着黑色的面纱正在穿起一件月白色长衫,看到安容,连忙下跪道:“少主大人。”安容连忙拉起花影,说道:“花影姐姐,你不用这样。”看到花影脸上的黑纱,安容心中有股强烈的不安,“你的脸怎么了?”花影的声音依旧没有起伏:“让少主大人担心了,无事,只是受点了······”花影还没说完,脸上的黑纱就被安容扯了下来,入目的却是一条条狰狞的沟沟壑壑,占满了花影原本娇丽的半张脸,安容倒吸一口气,拿着面纱的手都抖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安容的声音一下子严厉起来,身旁的几人都有些吃惊,安容很少这样对人说话,虽然大部分时候,安容说话有些冷淡,但从未如此带着如此生气的口气。
花影再次把面纱遮住,“是我在寻月芒草的时候被毒蜘蛛咬的,无事,陆嬷嬷说过了,只需养上一段时间,就会好了。”安容的目光却被花影月白色长衫里的白色纱布吸引住了,倒吸一口气,安容慢慢掀开长衫,里面的白色纱布上依稀可见血迹,安容目光一下扫到地上那件血迹斑斑的衣服,不禁闭上了双眼,泪珠不争气地掉了下来。虽然知道寻药之路异常艰险,遇到一些伤害是必然的,但是当她看到花影的伤,还是有些动容,安容也是普通人,就算她性子里有多冷清,然而她还是害怕对她好的人受到伤害。慢慢摸上花影的伤痕,见得花影有些抖动的身子,安容松了手,喃喃说道:“对不起。”花影一听,又是一跪,“少主人严重了,作为月影宫第一刺客,这点小伤没什么事。花影不辱使命,按照宫主的意思,我已经找到了气龙草、月芒草、千年灵芝以及暗虫四味药。”安容拉起花影,点点头说道:“你起来,谢谢你,你是我跟我娘的救命恩人,无以为报,请受我一跪。“只听嘭的一声,安容就跪了下来,一滴清泪落在大理石上,溅起小小的花,花影整个的愣在了那边,安容又自己站了起来,面色已经恢复正常,然后对陆嬷嬷说道:“还请陆嬷嬷好好照料花影姐姐,另请嬷嬷抽出时间帮我和我娘配解药。只要我和我娘的毒被解,我曾经答应你的另一些要求就可以马上实现了。”陆阿紫点头说:“小姐儿想多了,小姐是阿紫和我那徒弟的救命恩人,况且这些也符合我那门规,符合我的兴趣,我先下去做事了,小姐儿也该休息一下。”说着就和其他几人下去了,安容安排花影与月影同住,对外只说是月影原来在江州的姐姐来看她。
夜间,安容与刘氏说起花影的事,刘氏听了,良久没有说话,最后重重叹了口气道:“这是我们母女欠她们姐妹的。当年,我见到她们的时候还是后街巷子里两个乞讨的孩子,月影总是胆怯地躲在花影的身后,而花影则用那种提防而冷冽的目光盯着我,这让我大感兴趣,就把她们带回了月影宫,师傅那个时候见到姐妹俩,就觉得她们骨骼惊奇,是作刺客最合适的人才。师傅便问她们,愿不愿意成为刺客,这样就可以有能力自食其力。花影当时面无表情,但是回答却是极其有力,现在,我还记得她当时的回答:‘是不是可以拥有很厉害的武功?我要学,我要为我父母报仇。’”安容很少听刘氏说起以前的事情,就算说每次都是说必须的东西,看到刘氏回忆的目光,安容忽然觉得有种说不出的不安。
刘氏的回忆还在继续:“后来,花影的的确确报了仇,只不过她的仇家也不是省油的灯,她当时虽然也厉害,终究还是年幼,我当时就助了她一把,以此,她们姐妹俩才会对我们不离不弃。”刘氏紧紧握住安容的手说道:“孩子,你做的许多事,我都知道,我这一辈子对不起的人太多,有些人,你以后必然会遇到,借这个机会,我还是好好跟你讲讲娘当年犯下的一些错事。”刘氏说到这里,神情黯然,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似的。
“当年,你娘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刺客无蝶,杀人无数,后来在一次行动中遇到了你爹,那年,他笑的特别可爱,老让我觉得傻傻的。”刘氏的目光中透露出一种只属于深爱之人的温柔感。“虽然当时有些误会,可是当他一本正经地问我:‘你愿意嫁给我吗?’时候,你娘我就彻底沦陷了,那时,我也厌倦了那些江湖事,师傅想让我继承月影宫,甚至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向月影宫众人告知要将宫主之位传给我。可是,我当时,一心只想与你父亲过上平常人的生活,对于宫主之位并不在意,于是就想让师傅将位子传给另一位师妹。可是后来师傅因为仇家寻仇而身死,我就想把位子留给师妹而跟你爹爹到江州来,大约,谁也没有想到的是,我那师妹,居然也爱上了你爹爹。”安容听到这,不禁感慨,自家爹爹魅力真大,“师妹一心觉得你爹爹原本在意的是他,是我蛊惑了你爹爹。女人的嫉妒心总是最毒的,她居然暗地里派月影宫的人来暗杀我,不得已,我只能重掌月影宫,驱逐了她。后来,我觉得月影宫杀戮太重,便散了月影宫众人,除了几个一心忠于我的,其他人要么隐居山林,要么出去自立门户。我带着那几个人仍然回到了江州,与你爹爹成亲,一年后,就有了你。偏偏这个时候,我那师妹又出现了。哎,要是当年,我跟你爹爹早点将事情与她讲清楚,她也许就不会陷那么深了。”刘氏很是伤感的叹了口气,后面的事,安容也知道了,这位娘亲的师妹就是对娘亲下莫合欢的毒的那位,果然,最毒妇人心。
刘氏摸摸安容的头说道:“假如以后你再遇到她,请把娘亲跟她说声对不起,她叫郎越欢。”安容听了,一把抓住刘氏的手,摇摇头道:“娘亲,你完全可以自己对她说,花影已经将药找齐了,再加上咱们有的东和珠,不日就可以获得解药。”刘氏点点头,目光却依旧凄凉,最后重重叹口气说:“孩子,你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与你娘一样,见不得人对我们好,总觉得自己欠了人家似的。以后记住娘的话,谁对你好,你就对谁好,有颗豁达的心最重要。爱谁和不爱谁都是不能勉强的,爱要深爱,不爱,也不要去留恋。”安容有些疑惑地看着刘氏,总觉得刘氏今夜的话特别多,慢慢从刘氏怀中转过身道:“安容记住了,娘亲,你今天晚上有些奇怪?”刘氏笑笑,“有什么奇怪的,就是想和我们家丫头说点体己话,跟你说点小道消息,你舅舅和舅妈决定过了你表姐的成年礼,就给她和蒋少云订婚。”安容点点头,也笑了:“这下静淑姐姐要开心了。”刘氏没再说什么,只让安容下去休息,看安容慢慢走出自己的屋,刘氏仿佛才想到什么似的又叫着安容,从柜子里取出一块玉镯子交给安容说:“这是我和你爹的定情信物,跟上次交给你的梅花簪子是一套的,你且收着吧。”安容刚想问为什么,刘氏却已经让春宝进来服侍睡了,安容只好拿好镯子回了自己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