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无奈?何为感伤?何为活着?
如今,一身破旧单薄古装,身形矮小瘦弱的赵铭坐在她居住的破落院子中,双手拖着下巴,静静的看着院中唯一的一个柳树落着泛黄的叶,思考着这些问题。
这院子安静的出奇,也是苍凉的出奇。除去院中间儿的破烂石桌和石椅,别处就都是丛生的杂草,和秋风扫的落叶儿了。
自赵铭来到这个世界十天以来,只有一个年纪有六旬的老嬷嬷每天来给她送吃的,其他人她还没有见到过。就连那个老嬷嬷来到她这里也只是放下食物看着她叹口气就马上走开,生怕是多看她这个人一眼都会有灾到身一般。
她也是不能步出这个院门一步去的,门外守着几个壮丁,见她出去,就拿棍子狠狠地打过来。
每每如此,看着人家赶紧走开她,赵铭气闷之余不禁想到,她苏巧儿怎么能混的如此凄凉?
融合了这个身子的记忆,她知道自己叫做苏巧儿,现今才十六岁。这个时代是唐朝,唐玄宗李隆基在位的之时。
她的家族是一个商家,实力财力很大的那种。
苏家的正房苏夫人贵为长安皇亲国戚的长女,苏巧儿记得家里的下人全都尊称她做梁郡主,却不是夫人。
正是有了这个铁关系,所以,她苏家便得以高居皇家的布匹衣服丝绸的皇商。苏家的盘踞在沧州地面儿上,富霸一方。
而她苏巧儿就是这苏家家主苏宝生的三女儿,上面还有一个姐姐苏良玉和一个哥哥苏良才,苏良玉是苏宝生的正房梁郡主所生。
而苏良才却是苏宝生自己认的义子,因的当年那梁郡主生育苏良玉时出了意外,病的再不能生育,苏宝生又不得去纳妾,才认了庶出的远房外甥做义子,以后好继承苏家这一大片儿的产业。
他们都是有个身份儿名头的,而她苏巧儿的生母却只是一个花房的丫鬟,名唤连翘儿,她到现在也只是个不知名的野种一只。就连自己的身世,还是苏巧儿干活儿时听那些年纪大一些的嬷嬷嘀咕才知道的。
就因为苏家的主母是生来便身份高杆的郡主,她不光容不得苏宝生纳妾,更不能容忍连翘儿这个偷了她男人的眼中钉子。
苏巧儿出生那天苏宝生是不在家的,梁郡主便背着苏宝生把她的母亲连翘赶出苏家,苏巧儿在连翘儿的祈求之下,梁郡主心软了下来,才将她留下来做奴才。
后来,在梁郡主的严令之下,苏家的老一辈佣人都不敢提及苏巧儿的身世,就这样欺上瞒下着。苏宝生回来时只知道连翘儿怀着身子被赶了出去,却不知道他还有个三姑娘,不然他也是可以将苏巧儿护下的。
也不至于她苏巧儿一出生便被扔到了杂役房去,被几个嬷嬷婆子施舍着凉粥和馊馒头,才勉强活下来。只是她自长成了个儿,也成了奴籍,被真的被当做了下人使唤。前不久变天儿,她的衣裳单薄,患了风寒。梁郡主知道了也不招人去医她,而是将她扔到了这间院子里不叫她出去,随她自生自灭去了。
到此,赵铭,也就是苏巧儿也就明白了,她这十六年来必定少不了被人欺凌,她以后即便是真的就老实本分的等死,也会平白招来那梁郡主的欺辱的!
看这个身体,瘦弱的可怕。明明十六的岁数了,身高却像是十三四的。就连那张不怎么漂亮的小脸蛋也蜡黄蜡黄的。身上穿着的衣服,都还不如给她送饭的那个老嬷嬷穿的好。
这时已经是小寒天了,居然还穿着单衣。
她来的时候便在硬板床上一连十几日缠绵病榻,除了每天照例送饭的嬷嬷,居然再也没人来看一下,她即便是真的就这么死了,苏家人连个上眼皮都不会眨眨的。
幸好她赵铭的来到,借尸还魂,这具身子从前的病痛也总算是慢慢地不药而医了。这才有了今时今日,她坐在门槛上感叹花落叶落,花开新叶,思考人生当儿。
西北风一吹,苏巧儿冷的蜷缩起来,再也坐不住,起身躲进房间去关上门。
这样也不是办法啊,她就这么一身衣服,而且还是单衣,这才小寒天就这么冷了。那要是到了大寒天,到了深冬,她可该怎么熬过去?总不能冻死吧?
坐回床上,苏巧儿负气一般将床上仅有的一床薄被踢到底下去。谁知寒风从窗缝里灌进来,冷的她一个哆嗦,又连忙跑下去抱回来,把自己裹了起来。
即便是这样,她还是冷的打颤。
看天色,时辰已经快到那个老嬷嬷送吃食的时间了。等她来了,求她给找来一件小棉袄总行吧?可苏巧儿又一回忆那个老嬷嬷次次来去时的匆忙紧迫,不自觉的就将这个念头打消了。
那老嬷嬷看来也是个看人眼皮的奴籍下人,哪里会有衣服给她?
可恶!可恶!
她即便是在现实社会中地位再低微,是草根阶级的蚁族。可她却也不曾这样卑微过,这样被欺凌过。她是一个骄傲的女人,岁毕业于服装设计学院后,凭着自己的韧劲和能力得到了一份较好的打版师的工作,得到了各方面的肯定。
若不是意外车祸,将她送到这唐朝来。她在现代中必然也活得精彩活得骄傲,怎会落得这般任人欺凌的模样?
连一件棉衣都要向别人乞讨要来,他还不一定给你!
她才不要像苏巧儿以前那般苟且偷生呢!苏巧儿落魄成这般模样,其中有一部分是因为梁郡主有心而为。可更大部分却是她自己不争气,使不出点子来,才会这般凄凉的早早死去,简直是活该了。
等不到一刻,那个老嬷嬷就要来了。苏巧儿裹在薄被里做下决定,她不可能再这般消磨生命了,定要主动出击才是。
心中做下决定,苏巧儿便起身收拾利落了衣裳,拿出破木柜里搁着的棉鞋穿好等着嬷嬷来到。
果然不过一会儿的时候,那个老嬷嬷就挎着篮子推了门进来。
老嬷嬷看上去比她的实际年龄还要老一些,明明只是六旬,看着却似是八旬。想必在苏家做工劳心劳累至此,被梁郡主气势压迫的人在苏家众多,看来这老嬷嬷也只是其中之一了。
苏巧儿看她这般蹒跚残年,更不把要棉袄的心思放在她身上了。将两颊抹上窗台上落下的黑土,揉了揉眼睛,将眼睛揉湿了才跑出门去。
“嬷嬷,篮子给我就好了,辛苦您了。”接过老嬷嬷手臂上的篮子,苏巧儿乖巧的拿水润的大眼看着她,对老嬷嬷一笑。
老嬷嬷却看她笑的呆愣了起来,不做声的将篮子给了她,心道这个丫头怎么变得这般胆大,竟然肯靠近自己了呢?看她水汪汪的大眼睛,老嬷嬷心底里便生出了一丝儿怜惜:这也是个可怜的娃儿啊。
“等等。”想到这篮子里才只有一碗凉掉的糙米饭,连个提味儿的咸菜都没有,老嬷嬷拦下就要跑开的苏巧儿,从怀中掏出一包腌白菜,这还是厨房的老李偷偷给她的。“这包腌白菜给你吃,篮子里是糙米饭。今儿个下午老爷和大少爷归家来了,郡主打赏咱们奴才,都有口米吃。”
惊讶的抬起头看向这位嬷嬷,苏巧儿露出惊讶的表情,似乎不知她为何突然这般对她好了。
老嬷嬷看她防备自己,浑浊的眼中露出悲伤和怜惜,缓缓蹲下身来摸上她枯躁发黄的头发。
“巧儿,嬷嬷对你,只能做到这般了。你若是再多求什么,怕郡主连个活命的机会都不给你了,你可知道了?”
苏巧儿怎么会听不懂这番话?她乖巧的点点头,心中却盘算着:苏家的家主今儿下午可就要回来了。
“巧儿知道了,嬷嬷。您快回去吧,不然被别人看见了可不好,多事儿的人再为难了嬷嬷。”主动从老嬷嬷手下退出来,好似真的是怕别人看到老嬷嬷和她有交流而被郡主责怪。
老嬷嬷手臂停在半空,看向腼腆笑了一下便跑进房间里的苏巧儿,心中感叹这个孩子的贴心。看着小身影消失在门后,老嬷嬷才慢慢起身来,回去接着做工去了。
而苏巧儿却在老嬷嬷身影消失之前,将门悄悄打开,跟随着她的身影一路悄无声息的跑了出去。
她现在需要一件厚厚的棉衣保命,不然她肯定她挨不过今冬了。
而且,她也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能闹起事儿来的机会。至于能不能成事儿,她觉得没必要考虑那么多。
最好的结果便是凭着事端被苏宝生注意到,最坏的就是被梁郡主直接打死!
冻死,病死,憋屈死也是死,被梁郡主打死也是死,横竖都是死......那就拼了吧!
老嬷嬷去的地方便是苏家的换洗房,她在那里做工。这到是真的顺了苏巧儿的意愿,趁着现在正是午间的饭点,而且今日伙食好,关着她的院子外面暂时无人看守,她便踮着脚儿就跟了过去。
换洗房此时也是饭食了,今儿的饭菜难得开荤了,这里只留下了一个嬷嬷值班儿值班,现下,她还躺在椅子里打瞌睡呢。
苏巧儿摸着墙根儿溜进去。见到那些被大盆泡着的各种衣裳尽是一些中等奴才的,便往里面儿去寻了,主子的衣裳高贵,想来是和这些下人的分开的,她踮着脚在一排排高高的架子中间寻找合适的衣裳。
冷风吹的这里冷的彻骨,哆嗦着快速翻找,苏巧儿发现她一件也不合适。目光落在最前排独自树立着的一排架子,那里有一身紫罗兰色的棉衣,小褂和腰带都有现成配套儿的。
冷风嗖嗖的,苏巧儿虽然冷的牙齿打颤。那衣裳用了好看名贵的缎子,不要想也知道那肯定是苏家大小姐的衣裳。
苏巧儿脑袋一晃,慢着......苏家小姐的衣服吗?
那不就是她的姐姐的?借来穿穿也合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