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下雪了，在除夕的这一天。
瑞雪兆丰年，往常让人觉得寒冷的雪，这一日看起来倒是有几分亲切了。大约也是因为这一日女孩子们终于可以悠闲、放松一下的关系。这一日，只要没犯啥大错，嬷嬷们一般也是不会斥责于她们的。
听夏楚楚说，碧秀宫那边种的几株红梅开了，正好去踏雪寻梅。
几个字夏楚楚说得颇为文雅，她虽然是商人之女，也读过几年书，自然跟可芸、九儿这种乡下丫头是不太一样的。
锦鸾却冷哼一声。
“几株破梅花有什么可以赏的？”
在看尽了各种奇珍，对她来说，这种寻常的几株红梅，的确没啥稀奇的。就是可芸这个丫头也极没有眼色、没有情调地道。
“对啊，梅花什么的，我们村旁边的山里就有好多呢，冬天一到，满谷子的都是，有什么好稀奇的。”
夏楚楚脸上的笑容微僵，不过，她素来玲珑，很快就又叠起了笑容，转移了话题。
“对了，听说今天各个宫里都热闹极了，还从宫外召了最有名的春玉班进宫表演戏法儿，唉，若是能去看看就好了。”
这个话题显然有趣多了，就连锦鸾的眼里都露出几分向往。
比起踏雪寻梅这种文雅的事情，显然对戏法大伙儿更有兴趣一些。可芸就说起到她们乡下表演的戏班儿的事情，虽然不过是些小戏法儿，但什么大变鲜花，大变活人，走钢丝，翻跟斗什么的给她说得活灵活现的的，也是颇有意思。
夏楚楚、冬歌、可芸、九儿几个在前头，丑蛾儿、锦鸾、秀容、净慈几个落在后头。前头虽然冬歌、九儿都不怎么说话，但有楚楚、可芸在，就足在唱一台戏了。后头，就沉默得多了，却是各有心事的样子。
丑蛾儿不知为何，听到梅花之后心就紧紧地揪在一起，觉得十分难受。可是，为什么难受，却是说不出来。就是好像有人用手紧紧地抓住了她的心一样，又疼又酸还有满满涨涨的不知道是什么的情感，她也说不清。
一时，她只觉得呼吸有些困难，脸也发白了。
锦鸾发觉了丑蛾儿的异常，问她。
“你怎么了？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今日是除夕，难得大伙儿可以高高兴兴出来透会子气的日子，丑蛾儿不想扫大家的兴，遂强忍着道。
“没事，我很好。”
好？这种脸色看着是好的样子吗？
锦鸾才不会信丑蛾儿的鬼话，不过，这几个月相处下来，对丑蛾儿的性格她也很了解了。别看外表总是很好说话的样子，有些时候却会很固执。这个时候，就是劝她回去她估计也是要逞强的。
不过，若是真撑不下去了，就是拖，锦鸾也会把她拖回去的。
锦鸾就挽着丑蛾儿的胳膊，这种亲密的动作，她向来是不怎么喜欢做的，她讨厌粘粘乎乎的样子。丑蛾儿知道，因此，朝她露出一个感谢的笑容，晓得锦鸾是怕她支撑不住这才如此。
若是平日，这笑容看起来应该是极舒展的。只是今日瞧着，却总有些别扭。
秀容也发觉了丑蛾儿的不适，特意放慢了脚步来配合她。净慈在旁边虽是冷冷的，不怎么说话，但也跟着把脚步移得蜗牛似的。
不知不觉中，她们四人就落后了楚楚她们许多。
此时，可芸她们的话题已经从梅花转到戏班儿上头了，丑蛾儿的心疼了一会儿之后慢慢地好些了，本来苍白的脸色也好了许多，呼吸也渐渐地变得平稳。她不禁有些奇怪，刚才这种痛来得无影无踪，此时，去的也是没有一点儿痕迹。这是什么症状？
丑蛾儿示意锦鸾可以放开她了，见丑蛾儿的脸色变得正常，锦鸾轻舒了一口气。不知不觉，手里已是出了一阵冷汗。
她们已经就只有彼此了，若是没有丑蛾儿……
只是想想，锦鸾都觉得不敢想。
丑蛾儿一定得好好地呆在她的身边才行。
此时，已经走到育学馆门口的可芸她们总算发现了落后一大截的丑蛾儿她们，可芸笑着朝她们招手。
“蛾儿姐姐、锦鸾姐姐、净慈姐姐，你们快点啊！”
对秀容她们，却是选择性地忽略过去了。
看来，事到如今，对当初的事，可芸仍然很难释怀，虽然她也感激秀容帮了九儿，虽然也能理解当时她的作法，可是，有些东西就是如鲠在喉，咽又咽不下去，吐又吐不出来，就那么横在那里。
秀容的眼皮微垂，遮住了她的眼睛，再抬起眼来，又是平常淡雅从容的平静模样了。
丑蛾儿既然没事了，她们就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在门口，刚好碰到了开门出来的谨嬷嬷，却是换了一身新装。别说，人要衣装、佛要金装这句话还真不错，往常总显得有些阴气森森的谨嬷嬷穿了这一身新衣服，显得人精神了许多。头上还难得地簪了一朵红色的宫花，添了几分喜气，显得精神奕奕地。
一行人连忙退在了一旁，恭谨地让谨嬷嬷先走。谨嬷嬷严厉的脸今日个似乎也和缓了许多，虽然也没有说什么话，但是，感觉整个人没有那么锐利。
但饶是如引，谨嬷嬷走后，直到背影看不到了，一群人全部不约而口地出了一口长气，顿时，相视着笑了。
一群人齐聚，终于可以踏出育学馆的门了。
一时，众人说不清是什么心态，只是一步就可以出去，不知道怎么地，脚竟然有些抬不起来似的。
最后，可芸如此说道。
“那我喊一、二、三，咱们一起跨出去好了。”
“幼稚！”
锦鸾白了她一眼，一抬脚，就先出了育学馆的门，丑蛾儿也被她拖了出去，只能抱歉地朝可芸笑了笑。接着是秀容、净慈。
倒是夏楚楚、冬歌、九儿几人极有义气地陪着她，四个人排排站好，喊着“一、二、三”一齐跳了出来。
终于出来了，众人抬眼望天。
只觉得眼前一亮，天，宽了许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