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八月中秋节时,宫中要进行赏月、拜月活动,并要聚吃月饼、瓜果等节日饮食。同时,还有观赏秋海棠、玉簪花的风尚。
也是她们这些新进宫嫔分居各院的日子,天气很是秋高气爽,比起刚进宫时那种浮躁,现在也稍稍平静下来,看着天空澄碧,纤云不染,她缓缓呼出一口气。
从西林大院跟随大队太监宫女有序而出,十个人排成一行,按品级而站,一瞥眼之际,瞧见高莫淳和程悄帘都已站好。她在十人里不高也不低,正好当中一站。此次选秀是由延禧宫李充妃全权负责,所以大多是她的人,安置住所也便是她说了算。
出了那个偏僻小院,朝着真正人生之路走去。她不禁抬头又看了看天,一群飞鸟展翅而掠在碧蓝天空。
按着李充妃事先安排好的依序而住,因为都是小主,没有单独宫殿,大多进了一些老嫔妃们的居所里,她住的便是郭嫔的络明苑里,只见绵延宫墙上长出几个粗壮大柱撑起一个铜门,门外早站着几名宫女,机灵的迎接她入住。
走进里面,宽敞明亮,错落着各大小殿宇,地砖方方块块的铺得很是整齐,一直看着,很容易眼花。
络明苑里的锦月轩,座落在后花园东左侧,这一开门,便能闻得一鼻子花草香,虽然这里不是正殿,但她甚是喜欢,犹如藏身在密林间的神秘之屋,看不见摸不着。锦月轩的院里有一潭小池,池里奇怪的是并未养着鱼,而是爬着几只螃蟹?
她确切的又看了一眼,一脸疑惑,回身扫了几眼一排低头恭敬的太监宫女们,手轻轻一指,婉柔问道:“养的可是螃蟹?”
身边搀扶她的一位宫女毕恭毕敬的回答:“今日是中秋,皇后各赏赐八只肥蟹给新进佳丽,这是进宫头一次过节庆,虽然暂不能与皇上共食家宴,但可一起共享喜庆。”中秋月圆、桂子飘香,正值水国的金色之秋的大好季节,所以届时宫中在此月的饮食活动颇为繁多,吃螃蟹便是一种。
她心想,喜庆是甚好,但皇后如此考虑她们这些个还什么都没有的宫嫔,好似太过刻意了些什么。是炫耀还是警告?
心里如斯想着,面上不动神色,只随着宫女的搀扶进了殿里。
馨鹚堂正间,迎面横着一牌匾,写着“上善若水”。左右两侧是回旋走廊,穿过走廊,便是正房、耳房、后院、厦子、后门。来到正房,里头设有宝椅、圆桌、花几、顶竖柜、挂屏等。最显眼的便是那拱门里头的床榻,木雕的镂空花纹上绫罗帐子纬纬盘起,春宵一刻值千金,这以后便是她迎接皇上临幸的床。
她在宝椅上坐下,两名小宫女一位献上茶来,一位轻轻垂着背。锦月轩首领太监和掌事宫女向前一步,恭敬叩头请安,口齿清晰道:“奴才首领太监陆无庸参见云婕妤,愿云婕妤福寿安康。”“奴婢掌事宫女毕桃参见云婕妤,愿云婕妤吉祥如意。”
淡然一抬眼,将手绢系于腰间,打量一下,陆无庸三十出头,稍胖眼如绿豆,总是笑眯眯着,精明是精明但却有点笑里藏刀的感觉。毕桃,人如其名,圆脸红腮,年龄约近三十,看神色颇是一位懂分寸的人,且双目亲和,看着让人舒服。
服侍她的俩名小宫女再加上后来跟来的四名宫女和三名太监,又齐齐一堂唰唰跪地参见,一一报名,好在主子眼里留个第一好印象。她低头吹着茶,缓缓一喝,再起身,朝着雅致的挂屏欣赏着,似乎已忘了跪一地的奴仆。
当然,比起来在宫里她是新人,他们懂得可要比她多了,此刻,要让他们乖乖效命,那么,一种很有效的威慑便是摆上架子,懂得主便是主,仆便是仆。
果然,这种沉默带给他们一种压力,都低垂着头,战战兢兢等候主子发号施令。
挂屏看完,才转身,嘴角一阵笑意。
坐回宝椅,眼珠只是放在某一处,清冷道:“起身吧。”用手绢点了点唇角,缓和又一道:“以后,都是锦月轩的人了,这……要么一辈子,要么……”冷眼环视了站了一排的人,“不希望你们当着差心里却怨言四起,在我这儿,只要你们衷心,我便不会让你们受委屈。”喝了一口茶,继续道:“都瞧清楚你们的新主子了吗?如不如先前所想那样,可以转身走人。”
一排人神色陡地紧张起来,如此凛然爽快的主子倒也少见,不免都道:“奴才们进了锦月轩便是锦月轩的人了,绝对忠心侍主。”
她眉角一开,如此一招甚是有用,笑道:“赏。”从包袱里拿出一螺纹木盒,里面是一些金银首饰和宝石,她家世虽然不大富大贵,但进宫前父亲塞了许多金银财宝好让她派上用场,不可丢了他正五品官员的脸。
如此恩威并施伎俩,先将这些下人的心收得服服帖帖,但日子还长,古书上太多记载着主子被下人隐骗哄瞒,甚至谋害。这被下人都玩得团团转的主子她可不当,软弱无能在宫中更是不可。
一切都妥当后,毕桃上前一步说:“小主,可要歇息,让奴婢伺候您。”
她理了理衣衫轻声疑道:“这里的郭嫔我可要参见?”
“小主有所不知,郭嫔娘娘这几日身体不适,不能出面迎接。”毕桃答道。
她点头了解,这络明苑之大,应该还住着些人,刚想问,毕桃便意会道:“络明苑是很大,除郭嫔娘娘和云婕妤您外,还住着几位淑女,都在西殿内,过会,她们会来给你请安的。”
她闻言,觉得自己多问了,便一回,“是这样啊。”
拱门是木雕镶嵌着红石,毕桃搀扶她进拱门,放下帘子,里头除了床榻,还有一只飘着香的香炉,方桌上放置着一盆海棠花,是淡绿色的。
坐上一旁的交椅,她瞧了一眼认真铺床的毕桃,问道:“毕掌事进宫多少年了?”
毕桃面露心慌,咚得一下跪地,“奴婢贱命,云婕妤直呼奴婢大名即可。”
她微微一笑将其扶起,道:“不用慌张,繁文缛节有时候只会拉远彼此间的距离,我初入宫虽为主子,但有些地方却还要依靠像你这样聪明的人,以后日子甚长,深宫内院不找个知心点的,如何消遣呢?”
听得此一番毕桃满心惶恐,感激道:“云婕妤如此缪赞奴婢真是折煞奴婢了,奴婢进宫二十几载,因做事还算麻利,前年刚升上宫女掌事。”
她笑意更浓,语调悠缓,道:“算来你是宫中的老人了,我一看你就觉你是做事稳妥之人,有你在锦月轩,我便放心了,以后可要劳烦你了。”
毕桃有些受宠若惊,诚恳道:“能服侍小主是奴婢上辈子修来的福,定当用心。”
她面上一阵荡漾,从头上取下一只蝴蝶簪,递于毕桃手里,她必恭必敬接下,低头谢礼。福叆凝浅浅一笑,“不必谢恩,方可退下。”她便低头连退三步后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