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宁把车熄了火，默默地抽完一根烟才下车。
迎面就是“枫桥茶苑”古香古色的四个大字，老式的牌匾，“苑”字的右下角有一朵小小的兰花底纹，这兰花，是蝶姐现在的标志了吧？
从前她就爱这些东西，爱古典的，爱唯美的，爱一切美好的事物。从前，她给自己的标识是一只展翅欲飞的蝶，那只蝶是自由的、烂漫的、快乐的。“庄生晓梦迷蝴蝶”——那曾是她和庄哥最爱的诗句，也曾是他们共同的标记，到如今，庄生老了，蝴蝶飞了，梦，碎了。
作为曾经陪着他们经历过那场梦的孙宁，如今又一次看到这熟悉的古风，心头忍不住就涌上了几分小忧伤。
“忧伤吗？还是酸涩？”孙宁看着“枫桥茶苑”的牌匾自嘲地笑笑，这么多年摸爬滚打，以为自己早忘了“伤感”这东西，没想到只看到这几个字就酸了一把，看来不论多少年没见，蝶姐依然是自己的克星。
走进茶苑，上午十点多钟，正是冷清的时候。整个一楼大厅，只有拐角处有一对男女面对面坐着，窃窃私语。
孙宁扫了一眼，直接走向吧台，吧台里有一个白净的小伙子正低头收拾什么。“服务员，我想找你们大掌柜，她今天在吗？”孙宁也不客气，走到台前直接敲了敲流水台，叫起那个小伙子。
小秋子抬起头，是茶苑的雨虹。“先生您好！掌柜的在楼上，请问您是哪位？找掌柜的什么事？我可以帮您通报下。”
“我是‘长乐宫’的孙宁，找她有很重要的事。”孙宁在吧台前的高脚凳上坐下来。
“好，我帮您问一下，您稍等。”雨虹拿起吧台电话拨了出去：“枫姐，一楼有人找您，说是长乐宫的孙宁。”不一会儿，雨虹把话筒递过来：“先生，枫姐请您听电话。”
孙宁接过电话，心里一时有些怦怦跳。“孙宁？是小宁子吗？”电话里头传来熟悉的女声，依然是温柔的慵懒，却隔了那么那么多年。
“是啊，蝶姐，我是小宁子。”原本有很多很多问候祝福的话语，可是当真的再次听到她的声音，到了嘴边却只有一句最简单的问候：“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
“好。”电话里头的女声轻笑起来，仿佛能想像她眯起眼睛微笑的样子。“我们见面谈吧，这些年没见，真想看看你长大了是什么模样。把电话给雨虹吧，我让他带你上来。”
“好。”孙宁把话筒还给了雨虹，跟着他来到二楼。
来到总经理办公室门前，雨虹敲敲门。
“进来。”
雨虹推开门，侧身让孙宁进去，又随手带上门转身下楼。
“小宁子？坐吧，尝尝我新配的‘思丝’怎么样？”枫兰正泡着一壶茶，见孙宁进来，也未起身，坐在沙发上招招手。
孙宁微一愣神，笑了笑坐到枫兰对面：“蝶姐这些年好像一点没变啊。”
“没变吗？变老啦。”枫兰端起一个透明的小小玻璃茶盅，递到孙宁面前。小小的茶盅里有一片绿油油的细叶，仿佛春天仿采下嫩芽。“倒是小宁子长大了，更添帅气了啊。”
“没老，蝶姐一点都没老，还是那么漂亮。不，是更漂亮了！”孙宁笑着接过茶，进门前的小小忐忑和疏离就在枫兰的浅浅一笑中飞走了。他望着枫兰明艳的脸，心头闪过的却十几年前那个梳着公主头，穿着学生裙，站在操场边上静静等着庄哥的小女生。她的眉眼一点没变，若说真的有变化，那就是她变成熟了，不再羞涩了，也更美丽了吧？
“呵呵，小宁子还是这么乖，嘴甜的讨人喜欢。”枫兰笑了笑：“觉得我这茶怎么样？和以前的‘依恋’比怎么样？”
“‘依恋’？”孙宁一愣。
枫兰看他怔怔，又呡了一口茶：“怎么？你忘了？”
“哦，想起来了。自从你离开，我再也没喝过庄哥泡的茶了，真的忘了。”孙宁恍然回神，也仔细地呡了一口茶：“‘依恋’的味道真的忘了，不过你这茶很好喝，很香。”
“哈哈，你呀。”枫兰大声地笑起来，美丽的脸庞更显明亮：“这么多年还是只会说这两个字？”
“呵呵。”孙宁尴尬地搔头：“蝶姐，别笑我了，反正我是学不会这玩意，太费神了！再说了，这些年庄哥真的不喝茶了，我也没得学呀！”
枫兰听了他的话慢慢地放下茶盅：“呵呵，他真的不踫茶了吗？”她的笑容渐渐变浅，直到化为一抹忧愁淡淡地挂在嘴角。“不说这些了，你来找我什么事？是他让你来的？”
“是，庄哥让我告诉你，你们失踪的那个珠儿在陶老三那里。”孙宁也放下茶盅，望着枫兰的脸也渐渐凝重：“蝶姐，到底怎么回事？你得罪过陶老三？要不要我帮你要回珠儿？”
枫兰摆摆手，替自己重新倒满了一杯茶：“不用了，谢谢你来告诉我。你回去告诉他，这件事不用他插手，我好得很，也谢谢他惦记。光凭一个陶老三，应该还不敢难为珠儿。”
孙宁看着枫蝶渐渐冷凝的眼神，心里不由一叹：原来真的变了，不止时间变了，庄哥变了，蝶姐也变了。他沉吟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了句：“真的不用帮忙？那蝶姐和六哥是？”
枫兰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想说什么？”
孙宁再次搔头：“没有，没什么。如果蝶姐没什么事的话，那我就先回去了。”
“好，你先回去吧。”枫兰看了看他，又缓缓地低声说道：“我和六哥，不是你想的那样。”
孙宁听着赫得站起来，连连摆手：“我，我没想什么，蝶姐你幸福就好。我走了，蝶姐如果有什么事直接让人到长乐宫找我就行，不用担心庄哥，有些小事，我也是可以帮忙的。”
“好。”看着他慌乱的表情，枫兰再一次真心地笑起来：“回去吧，有空也可以常来我这里坐坐，我教你泡茶。”
听到学泡茶，孙宁几乎是落荒而逃，匆匆冲枫兰摆摆手就冲下楼去。
枫兰看着他逃跑的样子，想起他从前也是这样害怕学泡茶，忍不住哈哈笑起来，却渐渐笑出了眼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