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王大婚,按青国礼制应仔细筹备半载方可大婚,虽说实际筹备用不了半年,但繁冗复杂的事宜最少也需要三个月时间。然裕亲王这门婚事有些特殊,准王妃沈依依已十九岁高龄,即将夸过二十大关,婚期不得不缩短。青国几千年的历史长河中,裕亲王不是唯一一个被皇上亲自赐婚的亲王,却是第一个被明旨要求三个月内大婚的。
二月初四布告,裕亲王大婚准日定于‘诸事皆宜,百无禁忌’的四月二十。仅两个半月的时间筹备皇帝亲赐的亲王大婚,无疑是件棘手的大事。礼部和钦天监全体上下天天忙得脚不沾地、手不歇空、恨不得一个时辰掰成两时辰用。
沈怀安身为礼部尚书,本就职责所在,加之事关宝贝大女儿,更是宵衣旰食,殚精竭虑,事事力臻完美。府上婚仪诸事全全交给柳氏、章氏打理安排。
半月以来,沈依依有种混吃等死坐等嫁人的强烈感觉,以前也整天无所事事浪费光阴,却从未觉得如此无聊过。
最近筹备婚事全府上下忙忙碌碌,沈府下人本就不多,现今人手更是紧张,连懒姑娘圆圆也常被章氏抓壮丁——跑腿儿。二月将尽,三月初的香山诗会开办在即,沈忆枫忙得焦头烂额,回府还老被章氏嫌弃碍手碍脚,干脆直接住在了诗社,免得两头跑辛苦还无端被说。粉色泡泡冒了好几年的沈忆灵,眼见大姐沈依依亲事已定,过不了多久便会轮到她了,喜滋滋地把自己关在闺房中,迫不急待地做着一些力所能及的婚前准备。沈忆书前几天新收留了一批小鸭子和跛脚的小兔子,驻扎在依依小药园捣鼓地很是起劲。
全府无一不忙,沈依依喝小酒吃小肉晒太阳,确实对比悬殊了些,有点不好意思。有些后悔不该把本属于她这位准新娘的绣活儿全推给了元冬儿,好歹也该留一件绣活儿装下样子打发时间。当初更不该冠冕堂皇诸多理由,把话说得太死,弄的现在想去要一件绣料都厚不起那张脸,失策啊失策。
这一世沈依依被繁体字那异卵双生(看着像实际千差万别)的亲兄弟古体字伤了心,好好一饱读诗书的大好老青年就这样走上了远离文学圣坛的它途。琴?五音拎不清;棋?上辈子下到吐;书?一见古体字就头痛;画?资质有限半桶水。果断拿起绣花针,穿上五彩丝,十指春风,飞针走线,坚定地踏上了青国女子传统的女红之路。现代的繁多讯息,女尊的奇特见闻,这世的一心钻研,沈依依这一世的女红技艺不俗,针法灵活,绣工精细,形象传神。虽不能耐心地绣出万里江山锦绣山河,但衣帽床帏日常小物件是绰绰有余别具风韵。
沈依依虽然很懒,但还是挺喜欢刺绣的,既打发时间又忒有成就感。
青国传统婚庆风俗,婚礼绣活全由女方包办,除却新郎官的喜服外。新娘的嫁衣一般由其生母缝制,或者新娘及笄后亲手绣缝,其它喜被喜枕喜床帏帷等物件可由女方家人或聘任他人代缝。然沈依依的情况特殊了一点,便宜娘早逝,她虽女红不错,可压根就没嫁人的意识,更不可能早早缝好嫁衣了。新郎官的喜服一般也由其生母缝制,有意外情况才可请人订做,裕亲王秦守疆的母亲老裕亲王妃亦过身十多年了。猝来的赐婚让两家搓手不急,两月的紧张备婚时间,喜服嫁衣倍觉负担,好在青宫御绣局包揽了大婚的婚服以及喜床一应用具。可怜御绣局的绣娘们原本亲王、亲王妃的正服、吉服、常服就够忙活,现在绣活儿翻倍,整个御绣局除了几个宠妃的专事绣娘外,全全以亲王大婚为先。
沈府绣活儿大减,本就对此门婚事有意见的沈依依自是乐得逍遥。剩下的一些小物件绣活儿沈依依原本兴致不错地打算大包大揽,虽说不太满意这门极可能坐不了月子的悲催婚事,可怎么说也是活了三辈子第一次嫁人,总得尽一份心力不是?可打一知道剩下的绣活儿全是绣鸳鸯,沈依依就郁闷了,一股脑把事情全部推给了十项全能的元冬儿,撒手不管了。
鸳鸯是青国爱情的象征。青国女子常将鸳鸯的图案绣在各种各样的物件上送给喜欢的人,以此来表达爱意。
鸳鸯常常成双入对,在水面上交颈厮磨,相亲相爱,情意醉人。鸳鸯在人们的心中是坚贞爱情的象征,是一夫一妻、相亲相爱、此情不渝、白头偕老的典范。人们甚至一厢情愿地认为鸳鸯一旦结为配偶,便会相伴终生,即便一方不幸死亡,另一方也不会另觅新的配偶,凄凉孤独地度过余生。
他们并不知道鸳鸯尽管成双成对,然而“鸳”身边的“鸯”却是常换常新的,这种所谓爱情的象征的鸟儿并不从一而终。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是不能装聋作哑的。尽管不期待这门婚事,她也不至于悲催地亲手绣上一对对鸳鸯,自我调侃她就是那只“常换常新的鸯”吧,这也贰凄惨了些。
婚事可以悲催,但绝不能凄惨!
实在闲得慌,沈依依琢磨着找个什么借口,既合理又不掉面子,从元冬儿手上接过一两件绣活儿。琢磨着…琢磨着…吃着…吃着…,两盘小吃见底,看着空空的盘子,沈依依灵光一闪,笑眯眯地向元冬儿的厢房晃去。
透过半开的雕花荷叶窗,只见案桌前的元冬儿聚精会神专心致志一针一线刺绣着。沈依依意思意思地敲敲门,不带元冬儿应允便径直轻推开门进去。
元冬儿抬头望见沈依依左嘴角隐隐的油印,浅笑着问道:“吃完了?我这就去给你做。”元冬儿说着就放下绣了一半的靠垫套,欲起身去厨房。
“哦,不用不用,刚吃的很饱了,暂时不用去做了。”沈依依边说边刻意打了一个饱嗝,生怕元冬儿就这么出去了,这口都还没开,岂能出师未捷身先死。
不饿?那过来干嘛?元冬儿疑惑地看着沈依依。
“哦,没事就过来转转,看看你在干什么?”沈依依胡乱打着哈哈,“没事,你绣你的,不用管我,我就无聊过来坐坐。”相处日久,熟悉沈依依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元冬儿也不客套,直接继续手上的活计。
看着满堆的绣料,沈依依铺着梗:“冬儿啊,这么多绣料你要多久才能绣完啊?”“两个月吧。”元冬儿随口应着。“这么久?”沈依依故意夸张的问。元冬儿抬起头,询问道:“怎么了?小姐。放心赶得及大婚的。”沈依依瘪瘪嘴,“我才不关心赶得上还是赶不上呐,反正婚事怎样我都无所谓的。”“小姐!”元冬儿很不高兴沈依依对亲事的漠不关心地态度。
“呃……我们不提这个。”怕又惹元冬儿不高兴,沈依依赶紧掐断这个话题,“对了,小忆书都跟我抱怨好几次了,说好就没吃到你做的糯米团子了。”
元冬儿余气未消,语气不好道:“谁让小姐你把全部的绣活儿都丢给我了,我哪有时间做小吃,自己的婚事不着紧,到有空东管西管的。想我云出点时间,你就绣几副图样吧。”
“好。”正中下怀,沈依依应得极为爽快。
元冬儿看看随时等着活计的沈依依,眼睛眨了眨,没细问。只要沈依依能多上心一点婚事,元冬儿就是开心的。
沈依依接过元冬儿递来的上品大红绸缎,丝滑的手感,轻薄且柔韧,询问地看着元冬儿:“这布是做什么的?需要绣一些什么?”
“肚兜,鸳鸯。”
“啥?”这么劲爆?沈依依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
元冬儿微不耐烦地解释道:“肚兜,嫁衣里穿的肚兜,鸳鸯肚兜。”“嫁衣不是由御绣局负责的吗?”元冬儿如看白痴一样看了眼沈依依,道:“我们青国的传统,鸳鸯肚兜必须由新嫁娘亲手绣,那样婚姻才吉利和美。”“必须亲手?可我把绣活儿交给你时,咋没听你提过呐?”元冬儿挑眉危险地眯着眼,音调上扬:“我没提?我有机会提吗?!”“呵呵~呵呵~~”沈依依想起当时她连珠炮一股脑儿不待任何拒绝反对,把事全推给元冬儿的情景,就无限心虚。
沈依依瞄瞄元冬儿,弱弱地问:“如果我今天不过来的话,那这肚兜到时怎么办?”
“没有就不穿咯。”元冬儿俨如说今天天气怎么样的平淡语气。
沈依依囧:好,算你狠!
沈依依拿起剪刀利落的剪好布形,穿好针就开始绣,针走线飞,交织舞动。元冬儿不满沈依依敷衍的态度,道:“怎么不画好图样再绣?”“哎呀,哪用那么麻烦,小图样而已,再说也就婚礼那天用用而已,差不多就好。你也别弄那么复杂了,大概可以就好,何必白花那么多精力。”看着沈依依没事人的样子,元冬儿就来气,婚前争吵不吉利,元冬儿忍下心头火,丢下绣框,气出出道:“我去做饭。”
看着元冬儿气呼呼的样子,沈依依耸耸肩,继续漫不经心地飞针走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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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这只鸭子好花俏,比小黄小灰漂亮多了。”小黄小灰乃沈忆书新近收留的小鸭子。
看着沈忆书手里拿着地绣了一半的鸳鸯肚兜,沈依依囧,掰着沈忆书的桃花眼,担忧道:“忆书啊!你的眼睛怎么了?居然连鸭子和鸳鸯都分不清。”
“这是鸳鸯?”沈忆书尖叫,难以置信,“可为什么姐姐绣的鸳鸯和二姐绣的鸳鸯差这么多?”
这下伤自尊了,全府都知道,沈忆灵琴棋书画样样精,唯独不通女红。见沈依依不相信自己的样子,沈忆书小朋友拉着沈依依风风火火来到沈忆灵的闺房。
“姐姐,你看!”急于证明自己所言非虚的小忆书,一把抓过沈忆灵手中即将收尾的鸳鸯肚兜,摊开。
形神兼备,活灵活现。
沈依依倍受打击,肚兜蒙头,仰天长啸:“鸭子!真是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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