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六号,晴,微风,京师大学新生乘坐大巴到京郊某军训基地开始军训。
君天行他们这一代人都是计划生育的产物,大多是独生子女,没有远离过家庭,在父母无微不至的关怀中长大;进入大学,第一次离开了父母的庇护,犹如初展翅的雏鹰,对巢穴外的一切都感到新奇。
自从这三千五百多名大一新生登上学校租来的公共汽车之后,就没有片刻消停,不是打开窗户挥舞着手臂同过往车辆莫名其妙地大喊“Hello”,就是齐齐地将《国歌》、《打靶归来》等歌曲唱的山响,还有几个跳脱的,带头冲路边的超短裙美女吹口哨,然后就是哄堂大笑。
初升的朝阳仿佛也被他们的活力感染了,时不时地从树荫中间探出脑袋露一小脸,看他们欢声笑语洒了一路。
中午十一点多的时候,抵达了军训基地。
一下车,众人就被吸引了,不停地东张西望,不时发出“啧啧”的称赞声,就像刚刚破壳而出的小鸟,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世界。
605四人组这是第一次进入军营,自然也对各种各样的设施好奇万分。
“真他妈大啊!”
威猛哥站在马路牙子上,手搭凉棚,一边四下打量,一边感慨道。
“这算什么啊,看把你惊的!”
来的时候是人挤人,秋老虎又片刻都不肯歇着,八王爷比较富态,虽然窗户都大开着,他还是热的够呛。他拉开迷彩服上衣拉链,一边拿帽子往里面扇风,一边不紧不慢地说道:“啥时候你去我家,本王带你看看草原,让你瞧瞧什么叫一望无垠,什么叫目力有所不及,什么叫大!”
“滚犊子!”
威猛哥回答道。
“这算什么?草原算什么?大吗?”
见威猛哥和八王爷争论不休,君天行也不甘寂寞地插口道:“热烈欢迎你们去天南,让你们看看什么叫大!”
“一个小海岛也敢叫大?”
威猛哥不屑地说道。
“弹丸之地!”
八王爷斜眼看天,说着话,像是要用实际行动说明天南很“小”似的屈起左手中指,用拇指弹了一下。
君天行正要拿出有力证据反驳,与他心有灵犀的菜花却接口说道:“崽耶!你们两位让我见识了啥叫井底之蛙!没听过那首诗吗?大海啊,你全是水……”
“骏马啊,你四条腿!”
三个人异口同声地接道,说完就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
这时,刚猛有力的《分列式进行曲》响了起来,各系的辅导员都提着小喇叭招呼同学到各自跟前集合。605四人组听到了蒋芸的声音,便向她走了过去。
“蒋导可真漂亮!以后我要找女朋友,就得找个像她这样的!”
自从报到当天见到蒋芸之后,威猛哥就跟进入了更年期似的,对她念念不忘;每天晚上卧谈会的时候,只要他开口,必讲蒋芸。这不,他又来了!
菜花探头仔细瞅了瞅他的脸,然后一边叹息,一边夸张地摇头。
“菜花,咋了?”
看到菜花的表现,威猛哥感觉自己的积极性受到了打击,板着脸不悦地问道。
“威猛哥啊,人家都说夫妻要有夫妻相,我十分仔细地为你看了面相……”说到这里菜花叹了一口气,做出一幅怜天悯人的模样:“要是你按蒋导的标准找媳妇儿,恐怕你们家要绝后了!”
一旁的君天行和八王爷没想到从菜花嘴里竟然蹦出了这么一席话,想笑又怕伤了威猛哥的面子,憋的是面红耳赤,肚皮抽筋。
“滚犊子!”
威猛哥闻言,本来跟君天行不相上下的黑脸就更黑了,他随手推了菜花一把。
骂完菜花,他自己也觉得好笑;他这一笑,君天行、八王爷二人就再也憋不住了,捂着肚子抖成一团。
三千五百多名学生在各系辅导员的带领下,列成方阵;分完宿舍,放好行李之后,在宿舍楼前集合,然后带到了大操场前的主席台下。学生们第一次在军队军训,都比较激动,个个都努力挺起脸膛,将脚步踩的山响;只是脚下的地面太不争气,没有经过硬化处理,一时间整个操场上乌烟瘴气,尘土飞扬。
这时,一股小风吹过,只见团团黄烟就跟沙尘暴似的,翻滚着向正南方的主席台飘了过去。
“立——正!”
马上领导就要致辞了,狼烟动地的,这还得了?一名军官快步跑上主席台,拿起麦克风,大声喊道。
话音未落,沙尘暴就到了眼前,他连忙闭嘴;只可惜他反应慢了点,一大口尘土吸进了嘴里,呛的他剧烈咳嗽起来。学生们看到这番景象,顿时哄堂大笑,有几个还“唷——”“唷——”地起哄。
尘埃落定,那名军官的身形慢慢显露出来,整个人都变成了泥猴。听到学生的笑声,他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大声叫道:“立——正!”
学生们齐齐闭嘴,挺胸抬头,双手紧贴腿侧。
“稍息!”
学生们齐齐地伸出右脚。
看到学生们如此听话,军官似乎对自己的命令效力颇为满意,他自得地点了点头,伸手招来几名战士更换已经脏了的深红色桌子罩布和茶水杯,然后背着双手走下了主席台。
正午的太阳虽然毒辣,但学生们在辅导员的带领下,都规规矩矩地站着,等待领导讲话。
战士们将会议用品更换一新,领导没有上台。
又过了大约一刻钟,领导还没有出来。
这帮大一新生都是生在新社会,长在蜜罐里,在家哪个不是一家子的小太阳,捧在手里怕吓着,含在嘴里怕化了?在太阳底下晒了半个钟头,都有些焦躁起来,悄悄地交头接耳,探讨领导还不出现的原因。
方才登上主席台的那名军官见到这种情况,不自觉地皱了皱眉,挥手招来几名士兵;不大一会儿,每名士兵就出现在了各个小方阵前,跟带队的辅导员耳语了之句之后,辅导员就开始用小喇叭命令大家保持安静。
又过了半个钟头,领导还没有出现,这时方阵里出现了骚动,连605四人组都有些不耐烦了——八王爷敞开了怀,不住地挥手扇风;菜花把手挡在眼前,嘴里不住地往外冒“打木娘搓别”;威猛哥将迷彩服上衣掀到了背后,露出两只汗津津的膀子;君天行是满头大汗,两股战战,虽然嘴里没说什么,但在肚子里一个劲骂娘。
此时,辅导员们也是暗暗皱眉,可他们也不知道领导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出现啊!这时,那些传令的士兵再一次跑了过来,辅导员们只得又一次拿起小喇叭喝令大家肃静。
又过了一会儿,领导还没有出现。
突然,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响起一个尖利的女声——“啊——死人啦!”
一股恐慌的情绪瞬间扩散到整个操场的各个角落,在正午晒了一个钟头积攒的怒气顿时暴发出来,所有的学生,不论男生女生都躁动起来,有人大叫大嚷,而有的,则是齐齐地喊起了“打倒官僚资本主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