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碧儿和一众丫髻婆子过来映日阁摆好饭食,都是五六个小碟子的清淡凉菜,有笋尖豆皮,卤水蜜汁豆干,蟹粉青瓜酿,还有别的几盘荤食等等摆满了一桌。丫髻碧儿准备好碗筷道:“小姐,今儿天热,我让下人熬的莲子清心粥,你尝尝看,合不合胃口?”
玉簪让下人盛了半碗递给她,初尝了一小口说:“还可以,就是火候有点过了将莲子都煮化了,我喜欢吃糯糯的那种,不过味道很清淡适合我的口味,对了,你们可伺候老祖宗吃过饭了?”
只见旁边一个穿粉裙的丫髻说道:“将才青儿姐姐去厨房命人备下了,这会子应该在吃吧”玉簪吃了几口放下,让碧儿挑些笋尖给她,又说:“你们想来还没吃饭,碧儿你打发几个婆子问厨房再弄张桌子过来放在下面,你们一块吃岂不热闹,让厨房的柳婶多加些凉拌菜过来给你们吃”
碧儿一听心里美美的说:“得令”遂让几个婆子准备桌椅板凳,余下的几个去厨房备饭,忙了一阵,食物都送来一干人就都坐在这阁子里面用饭,丫髻们自顾吃饭倒也不拘谨,玉簪对碧儿说:“快找个凳子坐下,陪我一块吃,这么多东西,我一个人可吃不了”
碧儿喜级,遂搬来凳子坐在对面,自己盛来一碗粥,又夹了块盐酥板鸭吃起来,嘴里不停啧啧叹道,好吃好吃,这柳婶子的手艺真不错,又问玉簪道:“小姐,下个月就是老祖宗的寿辰了,到时候你可要安排好厨子让他们多准备些这个招待客人,这可是我们张府的一绝啊”
玉簪笑着说:“这个自然,下个月就是祖母的寿辰,我须得好好准备下,眼瞅着没几天就到了,今儿二十出头,下个月初五就是老祖宗的寿诞,你眼下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打发人将这府内里里外外收拾妥当,清洁事宜做好,还有仔细园里的花草树木,多拾掇拾掇。”
碧儿搁下碗筷道:“这些都不让你操心,李丁官家都会办妥当,我只遵照他的安排便是,小姐就不要操心啦,那些宴席布置,桌椅摆放等等我们这么多人岂能有偷懒的道理,老祖宗和小姐那天就只顾玩耍行乐就好了”说毕,复又吃了点玉露绿豆糕方才罢
玉簪食毕,让碧儿陪她在园中又溜达了一会子,这时太阳也快西沉,只见花影重重,暗香浮动,沁人心脾,遂让她剪了几朵美人蕉拿回去插在瓶里。
这日初三日,张府官家李丁命人置办来寿宴用的各色器具,早早预备着刘氏的寿诞用度,又命人将合府上上下下都装点了一番,处处张灯结彩,玉簪心想祖母喜欢听戏,就命李丁出去请了个戏班,着初五过来唱一班戏,热闹一番。
次日初五一过早饭,就有人过来贺寿,堂屋里摆上一大桌都是些精细的上等礼品,地上铺了大红毡子,屋内高灯结彩,真是热闹之极。刘氏在北厢房忙不迭让丫髻青儿帮她梳洗一番,换了盛装,出来迎接宾朋好友。
来者有刘氏的娘家一干亲兄姊妹,还有张家这边的至亲,因儿子张玉书不在家,料理一些杂事有时也托付给玉簪的大伯张玉芳,因都成家立业,鲜有机会来到这明德巷走动,因今天是刘氏的寿辰少不了过来走动走动。
到了正午时分,送贺礼的更多了,金陵城内的大小官员和往年一样都陆续过来贺寿,一时间人声鼎沸,热闹之极。不多时,人群中簇拥着一个妇人,她衣着鲜亮明媚,打扮的甚是年轻,头上云髻高耸,金钗玉饰插遍,耳朵上一个玉兰吊坠甚是点睛一笔,衬托的更加妩媚动人,见了刘氏忙迎上去。
刘氏一看那妇人体态丰盈,别有一番味道便说:“今儿倒是你最打眼了,都快抢了我的风头了”那妇人一笑,拉起刘氏的手道:“哪里能跟诰命妇人相比啊,今天来的晚些夫人就拿我取笑了”说毕两人一阵大笑
这妇人便是金山王守正的正妻姜氏因她只生养了一个一女,女儿早出嫁了,所以保养得甚是年轻华丽,这男娃便是流丹公子了。刘氏问道:“怎不见你家麟儿?也不让他过来耍耍,倒把他给忘了”姜氏笑着说:“他原是要来的,只是那会说亲的事驳了他脸面,他燥得慌我就让他呆在家里,没一会功夫又闹着我说要过来,我没办法就让他换上衣服过来,这会子应该快到了吧”
刘氏道:“什么话,做不成亲就不来我这里玩啦?真是个孩子,以前小的时候还见过,这么些年你们又在外省见不着面,这下好了你们回到金陵,真是好得很呢”
姜氏将茶盏放下道:“正是呢,也多亏了圣上将我们从山东调回来,要不还不知道哪年月才能回家看看。又问道,怎不见你家孙女?”刘氏起身让青儿扶着说:“正要说呢,她们都在园子里玩耍呢”正说着,碧儿过来堂屋纳福道:“老祖宗千秋万福,寿比南山,小姐打发我过来请老祖宗过去听戏,官家李丁都已经布置好了”
刘氏迎着姜氏等一众人去了后园,并嘱咐下人,如有贺礼的人过来一并打发人往后园迎接,不得怠慢,遂在众人的簇拥下去了园子。
众人到了园子,都夸这里清新雅致,只见一个戏台搭在一处绿藤深处,周围繁华盛开,点缀其间,旁边还有池塘掩映,真是精致巧妙,可见一番功夫。丫髻们安排众人坐下,一个乐师执事递过来本子给刘氏让她点戏,玉簪坐在刘氏的左边忙凑上去,刘氏笑问众人要听什么,众人都说今儿你最大,捡你自己喜欢的点便是。
刘氏又问玉簪听什么,玉簪道:“老祖宗你选吧,我都爱听”随即娇嗔一笑。刘氏道:“那就来段《玉簪记》吧,不是太吵闹也倒是个诙谐剧目,大家且听听看”
话毕乐声起挑,台上的一个道姑打扮的旦角打开戏台帘子出来怀抱一把古琴拂弄,一个小生闲步嘴里依依呀呀唱到‘月明云淡露华浓,欹枕愁听四壁蛩,伤秋宋玉赋西风,落叶惊残梦’姿态婉转流动,步态轻盈,神情愁苦
玉簪细想,这便是其中一折‘琴挑’了,这个小生唱出了精髓,这个旦角也不奈,生的眉眼清愁点点却不掩骨中亮丽风流。遂又细细听来,演到‘偷诗’一折,众人被那小生诙谐逗趣的唱段逗得纷纷笑起来,刘氏道:“真是个有意思的试探,你看演的多好?忙问玉簪听得懂没?”
玉簪脸红道:“这两人无趣得很,扭扭捏捏的好生没意思”刘氏笑道:“你小娃娃家的且听那曲子辞藻华丽就爱听,这人情世故上面的也是大有学问的”说毕让青儿递给她几粒葡萄吃起来,复又细细看去。玉簪心想,原来众人喜欢听这些个,两个生旦倒也唱的不错,心里不禁起了涟漪。最后一折是秋江,众人嫌悲戚,刘氏着人问那戏班有没有喜庆的结尾,执事的讲,有的,只是刚刚排练过怕唱不出味道,刘氏笑这说,无妨,你且命他们唱,我们爱听。
玉簪往台上望去,即刻两人便换了风格,那个进京赶赴科场的小生随即拉起旦角的手道‘想着你初相见,心甜意甜’旦角道‘想着你乍别时,山前水前’两人一番互相倾诉衷肠,旦角拿出一副碧玉鸾钗递与小生,小生复拿出白玉鸳鸯扇坠一枚递给旦角,旁边的艄公船夫打趣道‘来日相公衣锦怀乡归来接小姐喽’
戏毕,几人下台,刘氏笑道:“好一出玉簪记,倒是美满的很,两个角儿演的真是细腻柔情,中间很诙谐逗乐是出好戏”众人附和,刘氏兴致正浓,又命人点了几出吉庆文戏,让姜氏也点了一出,其他的官人妻子也挑了几出点来。
玉簪看了会子,觉得乏了,便别过众人,让碧儿陪着四处走走。这时,外间门房的小厮正往园子里迎着几个人,玉簪正走到廊上就碰见了,小厮说:“小姐,这是王公子,过来给老太祖母拜寿的”
玉簪一看便知是谁,那流丹笑着迎了上去道:“小姐这会子是要往哪里去?刚才小厮说园里都在听戏,唱的是什么戏曲呀?”玉簪微微道:“碧儿,将王公子引到园里戏台那里,他母亲还有祖母都在那里听戏,快去”
流丹一听忙说:“姑娘不过去吗?都说金陵的林家戏班最好了,每一出戏都是花了精力排练的,错过一出岂不是遗憾吗?你也过去听吧”
玉簪浅笑,心里道,也罢,将他领过去给他母亲照看,自己待会出来玩耍就没人打扰了遂说:“也好,请随我来”
一会到了戏台下面,众人见来了个年轻人,生的气质儒雅,举手投足间气魄雄浑都赞道是个不凡的人,见他朝着姜氏那里走去,都道定是王守正的儿子无疑了。流丹上前拜过刘氏,刘氏赞道:“好一个翩翩少年,模样倒是比我儿少年时还要好看,你看额头饱满,眼神清澈无尘,日后大有作为呢”忙吩咐下人搬了椅子过来安在姜氏身边坐下
姜氏见众人齐夸赞便说:“哪里敢同尚书大人比较呢,我儿年幼还望承蒙厚爱怜惜,指点一番呢”掩饰不住的高兴,姜氏拉过流丹的手说。
刘氏笑道:“哪里受得住夫人一番客套,听人说令郎唤着流丹,这名字倒相配的很,风流雅致,后生可畏啊”流丹忙说:“老祖宗真是抬爱我了,能得到老祖宗的赏识,后生真是高兴不已”
话毕,刘氏命人送来上好的糕点,果子还有别的奇珍异品送与流丹品尝,流丹受宠若惊,过了会子说:“老祖宗,我想到园里逛逛,不知道可不可以?”刘氏笑道:“尽管逛吧,过会子到厅堂就饭就好了”
流丹忙问:“让玉簪小姐带路吧,我一个人恐看不完这景色”刘氏看了玉簪一眼,见她面露难色道:“可以,玉簪你今天是主人,人家是贵客就烦劳你带流丹公子逛逛吧,碧儿好生照顾两位”刘氏嘱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