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一带的运河最是繁忙,时常能看到一艘接一艘的船帆上挂着‘漕运’二字的大船驶过,夹岸商铺林立,一片繁荣,这里既可以看见江南烟雨下的朦胧亭台楼阁,又有一些北方四合院深处小巷,这一精妙细致,一大气严谨则构成了中运河上淮安的风貌。
玉簪一行人自淮安北行,过了泗水,便停靠在彭城稍作休整,采办了些日常用品,尽是些零嘴吃食还有当地的各种美味烧鸡,听船家的建议玉簪特意买了些符离集烧鸡和各式酥酪点心,之后又逛了闻名遐迩的快哉亭,到了晚间便在岸上寻了家客栈歇息,次日一大早又登船继续向北行去。
到此地已行了多半个月的时日,在船上的日子大抵上就是难捱,船身摇晃得人昏昏欲睡,加上渐渐到了立冬,一出船舱迎面就是江上来的寒风,过了彭城就更甚,玉簪前几日还和夏练他们一块下棋玩闹,这会子只愿呆在卧舱里抱个暖炉抗寒,也不大出舱。
夏练倒是想找个乐趣逗大伙开心,可见众人都懒懒的,方作罢不提。倒是和小金子在一处整日出出进进,不是下棋就是到甲板上拿个杆子钓鱼玩耍,每每也能钓个大鲤鱼上来让船家给炖着,自然是美得很。
这日,船行到济宁府南边的一个小镇停下便不再往前,听船家在外面好似说着什么,玉簪便打发碧儿出舱看看。碧儿一到外面便觉寒风刺骨,看看周围四野宽阔河水荡漾并无任何异常,偶有些干枯芦苇荡丛生于河面显得突兀了些,别的倒没什么。于是问道:“船家,发生了什么事?缘何在舱里面就听见你在叫唤?”
船家嘘声示意她小点声,遂搁下竹篙,吩咐底下几个划桨的活计停住手上的木浆聚集靠拢,方说:“前面就是素日说的黑风漩了,我原想径直撑篙过去,可是一见船底的河水便觉得不妙,刚才还是风浪滔滔,使了好大的劲才划出几丈远,可刚才一瞬间竟向前走了十来丈,真是诡异的很,我怕出事就停下了,待我再观察看看,才是稳妥”
遂走到船尾挨个检查了一番,这时夏练出船舱一看,见众人立于船头,神色不安,遂上前问道:“船怎么突然就停下了?怎不见船家,这会子去哪里了”
碧儿遂将刚才一番话说给他听。夏练一听,也觉得奇怪,遂四下看了看,并无有什么异常情形出现,忽然眼睛往水里一瞥,好似看见什么东西在水里游动,连忙跑到船边将身子探出向水下一看,那个游动的物体又蹴忽杳无声息,窜到水底不见踪影。
夏练不觉一阵冷汗,船上的众人个个面露恐惧,碧儿竟吓得要跑回内舱,不料撞在刚踏出甲板的玉簪身上,两人差点因此绊倒在地。
就在这时,只听得船尾一阵呼救,众人一惊皆都奔向那里,直搅得船身晃动不堪,夏练往船尾一看,见那船家面色发白,双目极具惊恐之色,趴在船上不得动弹,口中还念念有词,只是声音极其微弱,夏练忙将他扶起细听,那口中方传来一句:“底下有人”便昏死过去,夏练听后复命船家的一个伙计将昏过去的老汉背到船内,起身微微说了句不要担心自由办法之类的话将玉簪他们劝回船内,只留下张府李丁等几个小厮一并四个伙计在船外商议如何退敌。
夏练探了探水深竟有几十米深浅,又看看周围方圆几里不见一个炊烟,却是有很多芦苇草从生长,便说:“料想这里定是那流寇落草强盗老窝定是没错,他们历来水性好,能潜在水底好长时间不被人发觉,刚才船家就是被他们偶尔浮出水面换气的尊容给吓昏的”
李丁一愣道:“那这如何是好?不会坐以待毙等死吧,我们中间一个水性好的都没有,怎么和他们斗啊,你可有良策说出来听听?”
夏练微蹙眉头,停顿了片刻方说:“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逼他们出来,你且将船内的粮食拿出来推在这里,他们不就是缺少这个吗?我们给他们就是”
李丁大吃一惊,忙问:“公子你是要将路上我们的口粮尽数给他们?那我们吃什么,这万万不可,我们没吃的饿死了那还怎么进京城给老爷复命,这使不得”遂拂袖不应。
夏练坚决道:“要是现在不给他们,我们还有命活到通州去吗?怕是早就葬在这河中喂鱼了,你且听我这回,快快将粮食搬来是好”
李丁不可辩解,便命几个小厮尽数将剩下的几口袋大米搬出来堆在甲板上。夏练看了看河面,见水面渐起波澜,暗道,不好,水底盗匪怕是要将船身掀翻不可,忙喝道:“快快,将米袋打开倒在水里,快,快啊”
李丁听闻,也不说话,径直将米袋解开,白花花的一袋大米就这样被倾倒在水里,这时,水底下似乎搅动一股浑水上来,不一会儿一根芦苇杆浮在水面,众人迟疑了片刻,突然从水里飞出一个人来,只见一个凌空跨步跃然到船上桅杆之上。
夏练抬头抱拳道:“侠士不知何方神圣,惊扰您清修还望恕罪?”放眼一看,见那人衣不蔽体,形容瘦削,浓眉方脸一脸毛发实在难辨其神色,遂又道:“贵地物华天宝,实乃藏龙卧虎之地,方才叨扰了,还不知侠士高姓大名,还望示下”
那瘦削毛脸男子大笑一声甩了甩身上的水渍道:“我就是这黑风漩的大哥,什么侠士不侠士的,我倒没见过那玩意,说白了我就是一强盗土匪,可那又如何?还不是整日在水底像鱼一样自由自在潜翔,闲时上来抢枪粮食糊口罢了,可不是什么劫富济贫的大侠,我可没那操行”
夏练笑道:“侠士不必过谦,早就听说鲁中百姓淳朴厚道,今日一见果然如此,这番话一出你口便知道你是个实在的人,只是不知道今日能否放我们继续前行如何?”夏练心里甚是没底,只能这样试探地问。
那男子高高扬起脚丫搭在桅杆上,突然吹了声哨响,夏练一看四周竟冒起几堆水泡出来,越来越大,蹴忽一下从水里窜出一个人来。个个长得和那男子一般,满脸毛发胡茬邋遢,停在水面不动弹。
夏练心下暗生不妙,他们人多势众,我们怕不是对手,如今可如何是好,如果只是为粮食来那还好说,可千万别生出别的事端,那可真就招架不住了。不由得汗水直冒。
桅杆上男子见众人吓得不行,吐了口唾沫喝道:“船上的一干东西都给我留下,要是谁有意见立马给他扔到水里喂鱼,这里的鱼可是闻名的很,不但吃虫草连那人肉也吃得,看谁还敢充丈夫,命是自己的,可粮食嘛,看你们衣着华丽定是官家无疑,想那粮食来的也不是正道,统统交上来才是活下去的正理”
夏练忙说:“侠士明鉴,我们不曾有任何隐瞒,这粮食都堆在甲板上了,你且下来点点,看合不合心意?”
毛脸男瞥了一眼甲板,见只有几袋子大米,还不是多大袋子装的,面露不悦,遂喝道:“你那是喂鱼吃的鱼食?寥寥几袋子米也想打发了我们,也不看你爷爷是吃什么的?还不快尽数拿出来,要等到什么时候非要让我们动手的话怕是不妙吧?”
只见水里的几个毛脸盗匪渐渐向船身靠拢,气势逼人,眼神凶悍无比。夏练苦笑道:“侠士冤枉啊,我们就剩下这几袋子米了,一点不敢有隐瞒你的地方,你若不信,可以下来看看”
几个盗匪一跃而起飞身上船,众人吓得四处逃窜,夏练故作镇定不移脚步径直站在一旁对几个毛脸盗贼道:“各位随意看看,就这几袋子粮食,翻来覆去也没有别的了,还望各位侠士赏个脸拿了去,也当是我孝敬各位爷了,下次来了再补上,各位看是如何?”
一个胖点的盗匪笑道:“下次是什么时候?这次就没有了,你如果不交出来,可是没命活到下次的,快说,还有粮食在哪里?”说着上前揪住夏练的脖子,夏练哪里来得及躲闪,一把被他捉住捏住喉管不得脱身
其中人声喝道:“跟他费什么话!我们且进舱里面看看,说不定里面有好东西也未可知,这些个当官的,最是喜欢骗人,说没有你还信啊,指不定藏着什么好东西呢”说着,那个胖盗匪扔下夏练,径直往船舱里走去。
这时一个声音大喝道:“谁敢再往里面走一步就试试这个?”夏练从旁边拿过一个竹竿一个飞蹬将走在最后面的盗匪打倒在地,其他几个盗匪见了,猛然回头一记飞刀飞来,夏练来不及躲闪,不幸腹部中了一刀,心下悔恨不已,责怪自己没将青唐送的玄青剑戴在身上,这时手无寸铁如何是他们的对手,可怎么保护玉簪,挣扎着起身拔出飞刀,一记打在那个胖子眉心。
这时桅杆上骂道:“好个年轻娃娃,我还没抢到粮食了,就先损失了一员大将,可让你小子看看我的厉害”
只听嘘地一声那男子便从桅杆上飞到船身,一个流星移步抵在夏练身后脊背一寸之遥的地方,夏练只觉背后阵阵凉风吹来,冷飕飕地暗自生寒。
夏练暗自懊恼,自己人少力弱,又没有几个得力的助手帮忙,船上都是张府的家丁,他们哪里见过这个,这会子应该吓得不轻,还指望着谁呢,想来是自己轻敌,没有做好万全准备,今儿遇到这样诡异莫测的盗匪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