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时分,赵崇宇等人才刚抵达驿馆,驿馆的名字也很牛,秦王驿馆。
门口时两列参天的古柏,大门里灯火通明,气死风灯在左右高墙之上挂满,亮如白昼,阎锦凌在门口报上姓名,立时有自称驿臣沙璐提的人迎了出来,赵崇宇一看这个沙璐提,竟然是个外国佬,穿着中规中矩的大西官员服饰,却留着狮子狗一般的头发,络腮胡子也被精心修剪过,看上去中西结合地很诡异,活脱脱一个西洋卷毛狗嘛。
不过沙璐提的汉语却说得字正腔圆,显然是在大西太学进修过很长一段时间,他有些矫揉造作地从阎锦凌手中拈过路条,亲自为赵崇宇等人引路入馆。
阎锦凌却不敢进馆,只说在门口恭候,驿馆之内是五层五楼的大宅样式,人站在天井之中往上看去,只能看见那四方的天空,便觉得整个驿馆的气势显得森严恢弘,沙璐提带着众人爬上五楼,边走边说:
“大人来的可真是巧了,五层的刘大人嫌爬上爬下地累得慌,自带护卫去外面找住处了,刚巧把整个五层空了出来,大人一行人若是不嫌麻烦,皆可在此安歇。”
“哦,那就有劳沙大人了。”
赵崇宇一边客气,曲奉连忙上前拉住沙璐提,袖中的一锭金元宝滑到了沙璐提手中,沙璐提一看金光闪闪的元宝,脸色一变,本来就是殷切地笑容显得更加殷勤了,连忙不露声色地把元宝兜进袖口内,笑道:
“大人,若是还有其他要求尽管吩咐,哦,对了,今晚秦王在殿中设宴款待诸位来宾,大人可有请柬?”
虾米,还要请柬?赵崇宇冲曲奉使了个眼色,曲奉连忙又从包袱里摸出两枚大金锭递过去,沙璐提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这位余杭副都督赵大人究竟是什么来头?出手如此阔绰,已经不是挥金如土了,简直是挥金如屎啊!
沙璐提差点就抱着赵崇宇的大腿叫亲爸爸了,他原本是满清捋掠来的波斯人,被康熙赏赐给了吴三桂,吴三桂又把他转送给了孙可望,前前后后在这个驿馆里当了五年驿臣了,迎来送往的官吏不下千人了,吝啬的有之,豪爽的有之,但从来没见过这种拿黄金当粪土一般的官员。
沙璐提一咬牙,把原本给那几个抠门官员准备的请柬摸了出来,脸都快笑成一朵花了,道:
“赵大人,下官这里刚巧有五张请柬,是临时备用的,都未具名,还请大人收下。”
赵崇宇暗道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要不自己还要拿着拜帖到处找人要请柬去,这下倒是省去了多大的事情,好在曲奉机灵,带了一箱子真金白银过来打发这些小鬼,看来这次的事情要成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一番询问下,赵崇宇才知道早有不少达官贵人已经来到扬州,可不仅仅是所预料的那些人啊。
众人连忙进屋脱下戎装,敲定了前去赴宴的五人,副都督赵崇宇、通判曲奉、东塘参将吕元、下舍参将曹仁父、余杭游击李焕冲。全部换上一身休闲文士服和武服劲装,带上佩剑,藏好短铳弹药,令士卒抬上三口大箱子的礼物,匆匆忙忙走出驿馆,与阎锦凌一同上路,前往秦王的临时宫殿---勤政殿。
一想到孙可望命名的勤政殿名,赵崇宇就不无心里发笑,不就是讽刺小皇帝不务正事吗,可人家张尚昀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张尚昀了,恐怕此时比你孙可望还要勤政,毕竟我赵崇宇就算失败,也不过是失去根据地,重头再来而已;他张尚昀要是失败,就是亡国灭家的下场,他比我还急,所以他应该比任何人都要勤政。
一路上与阎锦凌攀谈,在曲奉的金钱攻势下,阎锦凌倒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赵崇宇这才知道来了哪些人。
除去金陵的四位大佬,镇江知府张彩,滁州知府贺九义,衢州知府过启方,温州知府明长涛,江浙二州凡是没有沦陷的州府大佬全部涌了过来,至于过来干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至于燕王艾能奇的来使则早早就到了,好像燕王知道秦王就会在这两天康复一般。齐王刘文秀也派人前来,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大名鼎鼎的“小史”史德威,刘文秀和孙可望一直以来都不对付,此次小史前来,不知所为何意。
安庆方面竟然重新起复了齐之藻,新设外相一职,官居正一品,与左相同列,统领礼部,全权主理外交事宜,而且张尚昀有明旨,外相一职,只此一任,齐相之后,再不设外相,说到底是为了挽回天下士人的心思。至于搞出这么一个不伦不类的相位,也是齐老头资历太老,威望太高,除了左右二相根本没有位置安置他,何况潘独鳌和王惧谢并无过错,怎能硬生生让把两人的位置让出来。
所以就有了外相齐之藻这么一个异数,当然老头对小皇帝的转变感到很欣慰,也就勉为其难地暂居相位了,不过有了外相,那些官僚们自然把主意达到了内相这个子虚乌有的职位上来,不过要管皇帝内务,貌似除了那些公公们,他们都没有这个权力。
孙可望苏醒,安庆方面自然要派人来慰问一番,齐之藻的好徒弟沈谦集沾了联名叩宫的光,被小皇帝看中,一下子就像坐火箭一般蹭蹭蹭爬到了礼部侍郎的位置上,至于原来的那位侍郎大人,由于牵扯进了六狗案子,被下了天牢。
本来这次是要礼部尚书吕封晟带着沈谦集和礼部的其他官员一同前来慰问的,不过齐之藻不知从哪里打听到新任余杭副都督赵崇宇要前去扬州拜见故主,固执的老头就要求和礼部官员同去,而且理由很充分,孙可望是张献忠的干儿子,就等于是他齐之藻的干侄子,自己以一个长辈的身份去看望干侄子又有什么不妥?
所以安庆这边的来人让孙可望也很头疼,他虽然贵为王爷,但在齐之藻面前摆架子根本玩不转,这固执的老头当年可是用滕杖打过四大王的屁股的。
另有自称臣下的平西王吴三桂遣使前来朝贺,不过来人被晾了两日,最后不忿而走,看来孙可望对吴三桂的怨念还是很深啊。
至于红衣教的人,在曲奉的不断暗示和贿赂中,虽然阎锦凌一口否认,但从他尴尬的脸色来看,恐怕也已经到了。
至于所谓的江南名士,复社四公子和几社四公子全都到了,还有许多赵崇宇听都没听说过的浙党中有名望的才子也聚集在扬州,赵崇宇不无恶心地想,感情是看浙江没饭吃了,全跑扬州乞食来了。总之扬州城秦王府上,文武贤才齐聚一堂,可称江南第一文化盛会也不为过。
转眼就到了勤政殿上,举目望去,内轩灯火通明,乐声隐隐传来,守卫出奇地森严,远近人影幢幢。想想值此乱世还有如此繁华景象,赵崇宇又想起那句商女啊**啊之类的东西。
不过赵崇宇越来越奇怪,这位阎锦凌年方不过二十,身份只是一个小小校尉,怎么对来客情况知道得如此清楚,难道大胜军对这些机密都不设防的,下面官兵皆知?
正在此时,一个老熟人从殿内迎了过来,却是秦王府的管家王子善,王子善和赵崇宇点头一笑,径直走到阎锦凌身前,施了一礼道:
“小王爷,你可把老奴我找坏了,王爷吩咐你去查收礼品,转眼就不见人了,你还把派去帮你收拾礼品的侍卫长给打晕了,取了人家的衣服腰牌,你是想让老奴被王爷派去养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