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小跑回到自己房间的洛瑶直扑到床上,缓了好一会,才依旧红着脸从乱糟糟的被褥间抬起头来,坐起身,从头上摸索着把那东西取下来,怔怔的看着。
这是一只钗,一只算不得多名贵,但看得出是纯手工制的银钗,钗头是一对鸳鸯鸟,雕刻的活灵活现,缀以几颗彩石。而当看到钗身上还有一句诗“只羡鸳鸯不羡仙”时,原本已退去的红潮此刻又泛起了一些。
不知呆呆的望着那钗发呆了多久,直到传来一阵“吱呀”的开门声,是慕容绮月久敲门不见应声,便自推门进来了,本来是给女儿做了新衣服,来放下的,却又看到女儿人在屋里,只是正在拿着什么发呆。
“哎哟,看娘的小瑶儿在看啥呢,看得入神到娘敲门都不知道了?”慕容绮月打趣的看着一副小女儿娇态的洛瑶。
洛瑶这才发现母亲进来了,想要把手上的钗藏起来却已经来不及了。慕容绮月已经走到了床边,并且在洛瑶身边坐了下来,自然把她手上之物看了个清楚明白,再看到她那越来越红的脸,不难让人联想到。
洛瑶半晌没听到母亲问话,只得自己抬起头来,却看到母亲含笑望着自己,原来是正等着自己“自投罗网”呢。眼瞅着躲不过去了,洛瑶只得眼一闭,索性直说了“娘,那…...那个小白刚才送了女儿一只钗,女儿收了...…”(注一)
“那你喜欢这钗么?”慕容绮月听到笑意更深了,果然是华伝这孩子,这几年自己和云轩多少也看出来,这俩孩子间有情,早就喜闻乐见了。
“喜欢…...”洛瑶紧握着钗,虽脸更红了,可是话语却越发坚定了。末了,干脆抬起头扑到慕容绮月怀里撒娇,“娘亲,其实瑶儿都知道...…瑶儿知道发钗是什么意思,所以瑶儿很欢喜。”
慕容绮月抱着女儿,忽然又有些新愁,不知不觉,女儿已经长到这么大了么…...
晚上,慕容绮月把这事和洛云轩一说,洛云轩却是一副早知晓的样子。
“这事,华伝跟我提了,不然,你以为他敢无父母之命就行那孟浪之举么?我默许了的,这孩子这些年怎么样是我们看着的,人品不错,也有担当,在修行方面更是有潜力,再加上瑶儿自己也喜欢,我们也放心。”
“那瑶儿的身世,还有她带来的那东西…...”慕容绮月下午就想到这事,暗自忧虑了一下午。
“瑶儿的身世自是要说与他的,那东西...…瑶儿自修行以来,你看她潜力如何?是否可驾驭那宝物?”说道洛瑶的身世,洛云轩也不免担忧。
“咱们虽然一直怀疑瑶儿身世不凡,然则她自小并无出人表现,但是自她修行以来,却屡屡令人称奇,我所教予的术法,她都宛如天生就会一般…...看来瑶儿的确身世不凡!”
“自清儿受伤后,我本也属意伝儿接任下一任掌门,我无为门本就能者居之,再加上,若他与瑶儿成亲,那宝物之事也是必要告知他,待我寻个机会先将瑶儿身世告知,看他态度如何,再做定夺吧。”夫妻俩为了洛瑶之事可谓操碎了心,却不知,事情的发展往往不会如想象的那么简单。
翌日,洛云轩把秦慕白唤到了书房。状似不经意的问道:“我听你师母说,你昨天送了礼物给瑶儿?”
秦慕白一听,知道送钗之事,师父师母已然知道,脸一红,但仍沉声答道:“是的,师父。”然后顺势向洛云轩做了个揖“师父,徒儿倾慕师妹已久,欲与之结为秦晋,共修仙道,望师父成全。”
洛云轩看着长揖不起的秦慕白,略微沉吟了下,然后对他说:“先起身吧,待我把瑶儿的身世告诉你,你还坚持的话我们也不反对。”
秦慕白听话的抬起身,面带疑色的望着自己的师父“瑶儿的身世?”
“是的,瑶儿的身世。瑶儿其实并不是我和你师母的亲生女儿。在十五年前…...”随着洛云轩的讲述,秦慕白神色由吃惊渐渐变为一种混杂着心疼与了然的样子。
“…...这十五年来,我们一直把她当亲生女儿一样来对待,而你,如若真心要娶她,那必然就要接受全部的她,包括她的身世。”洛云轩把十五年前的事告诉了秦慕白,但是却并未全盘托出,隐瞒了洛瑶身带的异像以及那块石头的事,只说是在山门口捡到的洛瑶。
“而你,真的准备好娶瑶儿,并且会如我们一样疼她保护她么?”洛云轩郑重的问道。
“是的,师父,徒儿是真心喜欢瑶儿,想娶瑶儿,并且一定会如师父师母一样那么疼爱她,保护她。”面对洛云轩锐利的眼神,秦慕白以坚定的眼神及坚决的语气回应道。
“那么,记住你的承诺。”洛云轩满意的看着此时宛如立誓般坚决的少年,却忘了有的时候誓言是最不可靠的东西…...
三天后,洛云轩向无为门上下宣布了女儿洛瑶和小徒弟华伝的婚事,并将大婚之期定为半年后洛瑶满十六岁的日子。
消息一出,洛瑶和秦慕白自然是脸红着被众师兄弟姐妹们打趣,而洛云轩和慕容绮月也在老一辈人中接受着大家的祝贺。唯有华清,自听到婚讯的那一刻起,原本惨白的脸色就变得煞白了,看着满室的欢笑,唯有自己多么格格不入,恍恍惚惚的对二位准新人道了句恭喜,也不管别人听没听见,就跌跌撞撞往后院去了。原来直到此刻,他方才发觉,自己不知从何时开始,居然对这个自己从小呵护到大的女孩竟有着那么深的心思,只是…...一切已经太晚了…...
望着失魂落魄而去的华清的背影,慕容绮月有些感叹这孩子,本来当初也有打算把瑶儿许配给他的想法,他必然会对瑶儿很好,可惜的是,瑶儿始终只把他当做了兄长…...这孩子的命啊…...
在待嫁的这半年里,洛瑶觉得真真的是此生最快乐的日子了,有疼爱自己的父母,有真心相许的未婚夫婿,只除了一样——自己的宠物玖尾。
玖尾不知是否真通人性到如此神奇的地步,总之,自从宣布了洛瑶和秦慕白的婚事之后,原来就不待见秦慕白的它,现下连洛瑶都爱理不搭了,对秦慕白更是由不待见直接转变成了犹如仇敌一样。就连慕容绮月都奇怪这狐狸,就跟吃醋了似的…...洛瑶听了母亲的话也不由得好气又好笑,不过还是越发的疼爱那小狐狸,哄了好些天,才让玖尾对她的态度恢复了,只是有它在的地方,就不许秦慕白跟洛瑶亲近。秦慕白一个大男人,也不好跟只兽计较,何况大婚前男女间也还是需要设防,也就不甚在意了。除此之外,玖尾还变得爱往外跑了,而且经常一跑就半天,到饭点才回来,不过全无为门的人都在忙着为洛瑶和秦慕白的婚事做准备,也就没人注意到一只小小狐狸的动作。
半年之期已到,五月一十九日,洛瑶生辰,诸事皆宜,好一个黄道吉日。
在这一天无为门掌门洛云轩要嫁女儿了。由于无为门不算大门派,仅宴请了些亲近的小门派,图个热闹。
新房内。一身大红的洛瑶静静的坐在梳妆台前,任由母亲为自己梳头“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望着镜中那炫目的大红映衬下的似雪娇颜,慕容绮月仿佛看到十六年前,那个嗷嗷待哺的粉嫩女婴,想不到十六年眨眼即逝,当年的粉嫩女婴,如今也即将为人妇了,眼角不禁有些湿润。
洛瑶望着镜中那么陌生的自己,心里却有些别样的忐忑,说不上是为了什么,来不及多想,就看到母亲有些泛红的眼眶,自己也跟着有些感伤。
一旁一个机灵的女弟子忙插话“师母,瑶儿师妹,吉时快到了,师妹还有什么没准备好的么?”
母女俩被这么一打岔,心绪都醒了,不好意思的对视一笑,即使嫁人以后不也还住在门里么,还真是傻了。
新房这手忙脚乱的可算赶在了吉时之前,把新娘子给打扮停当了。盖上红纱巾,拿上象征“平安”的苹果,坐上八抬大轿,吹吹打打的,把洛瑶从自己的院落象征性的抬着扰了无为门一圈,然后又由正门而入,由秦慕白踢轿门迎新娘。一切仿照民间最隆重的婚礼而办,这也是洛云轩夫妇的愿望,希望女儿能如普通人一样幸福安康一辈子。
洛瑶紧张的坐在轿子中,摇摇晃晃的这么一圈走下来,越发紧张了起来,直到看到秦慕白掀开轿帘,伸进来的厚实大手,心才稍稍安稳了下,以后,就是这双手牵着自己过一辈子了么?
伸出自己的手搭在秦慕白的手上,一大一小俩只手交握在一起,看到这样的画面,洛瑶忽然觉得心就要飞起来了的感觉,以前虽然也曾牵手而行,可是那又怎会一样呢?
下轿来的洛瑶,在旁边师姐的搀扶下,拉着一红纱巾的一端,跟随着秦慕白的走进了大厅。她知道,此时,他们的面前坐着的是自己的父母以及自己以后的公婆——秦慕白的父母。周围不是有闹哄哄的道喜声,洛瑶听了也欢喜得恨。
刚站定,就听得旁边响起一个高昂的声音:“请新郎新娘拜天地!”
是三师兄华林的声音,洛瑶一听就听出来了,果然,这样的场合就适合他这样的人来主持呢。边想着边顺着搀扶的人又往前走了几步。
“一拜天地。”洛瑶和秦慕白转身面对皇天后土拜了一拜。
“二拜高堂。”又转回身来,对着堂上父母拜上一拜。
“夫妻交拜。”二人正转身欲交拜,却异变陡生。
注一:
发簪就是古时候情人间的定情物,相当于现在的戒指。送发簪是一种很古典的表达爱意的方法。有结发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