吩咐碧烟,“准备一下,我们去书房。”
碧烟应了声,去拿了披风。冬日的回廊里,还是很清冷的,免得让三姑娘着了凉。
到了书房,碧烟帮苏瑾宁卸下披风,又命人搁了炭火,然后便在一旁伺候着。
想起之前三姑娘允她在屋内伺候,碧烟心中热气腾腾。
三姑娘是信任自己的吧!不然不会刚敲打完她,便做出这般举动。
烧红的炭噼里啪啦地响了几声,又沉寂了下去。只剩下微微的红光衬着周围平生出一股子暖意。
还是个会疼人的小主子呢!碧烟心想。
看着苏瑾又如往常地沉浸在书里,碧烟不禁心想,姑娘虽然年纪小,但是各方面却已经开始崭露头角,是很有天分的可人儿。为何却要隐藏自己呢!这是优势,太太知道了一定会非常高兴。
还是想不明白啊,这事。
盯着脸色比回府时略白皙了些许的小姐,碧烟心里忽然冒出一个想法。
为何不问问姑娘?
也不怪碧烟生出这样的念头,实在是十一岁的苏瑾宁太违背“常理”了些。瞧瞧四姑娘,虽说太活泼了些,但是那才是一般十来岁孩子的脾性才对。稍一比较,她家姑娘也太沉稳了些,性子也太静了,总是波澜不惊的。
如此,可见一般。
越想越心惊。
苏瑾宁看完手上这一本,正准备换本看。抬头时瞅见碧烟盯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平日里,碧烟可不会这样好生生发呆的!不由问一声,“碧烟,你怎了?”
“啊?”碧烟听见一声喊,又想起之前,最终还是忍不住出声道:“姑娘……奴婢有一事想问姑娘,可又不敢问。”
说不敢问,那就是说是自己的事了!八成是看不懂自己,不免生出疑问来了。
还是说道:“你问吧!”
“姑娘明明天资聪颖,为何要……”碧烟想着应该如何说。
这边苏瑾宁将她的话接了过去,“为何要一副资质平庸的模样!是否?”
碧烟点了点头,她是不明白这点。
苏瑾宁望着炉火,眼神却不在其上,不知在想些什么。又把眼神转了回来,看着碧烟。那眼神,竟然透出了些许沧桑。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碧烟,人这一辈子,要看你想要的是什么!我一不图虚名,二不以此讨好他人,三不愿多生事端。这样平静的生活才是最适合我的,也是我最想过的。”
到底曾经过着什么样的日子,经历过什么,才会让本该如四姑娘一般活泼好动的三姑娘变得沉静如水,甚至生出一股不符年纪的成稳。
不图虚名,便表示无须让世人知晓她是才华出众还是平庸无用;不以此讨好他人,说明三姑娘并不想以此来争夺苏太太等人的关注和宠爱;至于不愿多生事端,范围和可能性就广了。
其实不是不在意太太和老爷的宠爱吧!而是有这个自信……
望着苏瑾宁透出平静安宁神色的侧脸,碧烟心里不自觉浮现出如此想法。
可以不争,所以不争,更不屑去争。
碧烟不由感叹,又看向苏瑾宁,“我明白了,姑娘。碧烟不该问。”
“无妨。”苏瑾宁摆了摆手,站起身,进内间,从书架里抽了本书出来坐下继续看。表情和眼神又变回之前的温和,让人以为之前的沧桑只是错觉。
待到二十六,苏太太和三奶奶在刘妈妈等人的陪同下去往了天源寺。
上了香,捐了香油钱,后来又特意遣了众人,独留了三奶奶,这才将怀中的一小块红纸拿出,给予智元大师。
揭开红纸,智元大师的神色忽然变得惊疑不定,“这……待老衲再思索片刻。”
“没错,没错,正是如此,正是如此啊!”只见智元大师摸了把发白的长须,激动地语无伦次。
苏太太面露焦急之色,却也不敢太多催促。
迟疑着低声问道:“敢问大师……”
听见询问,智元大师立即回过神来,“哦,哦……施主莫怪!是老衲唐突了。”捏住红纸的手紧了紧,“这……敢问是谁的生辰八字,莫不是?”
“正是府上三姑娘的生辰八字。”三奶奶接过话回答。
“怪不得,原来是苏二爷的孩子。”
苏太太听他如此说,更是耐不住担忧地问道:“大师,可是有什么不对?”
不容她不担心,倘若是重蹈昭行的覆辙,让她如何与昭行他们夫妻二人交代,又让她如何心安!
“施主无须担心,三姑娘的生辰八字并无不妥之处,相反,命格如水,柔中带刚,可从容面对一切挫折磨难,是很特殊难得的命格。且,更重要的是此种命格不会与其他命格冲突。”智元大师停顿了一瞬,加重了语气。字里行间,说得颇隐晦,似打什么暗语。
闻是如此,苏太太与三奶奶皆是神色一松,心中大石落地,整个人忽感轻松不少。
苏太太抚着胸口,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三奶奶在身旁扶着苏太太,温柔一笑,“娘,我们终于可以放心了。”
苏太太朝她舒心地点了点头,眼角的笑意淡化了眼纹几分。
又拿出另一张红纸,“大师,且帮我看看这。”
大师含笑点头,接过红纸。
静候了片刻,忽听智元大师大笑,“奇也,妙也。妙哉,妙哉!”
突然瞅见苏太太二人还在一旁,又尴尬万分,“老衲又唐突了!”隧,正了正神色,“此命格同样特殊无比,智比海深,有大智慧之相;内心坚定,坚如磐石,轻易不会妥协。但若是与三姑娘相遇,只怕是水能穿石,以柔治刚。此两种命格皆是百年难出,所以,老衲才言妙也。”
苏太太感觉今日没有比这更让人欣喜的事了,内心舒畅无比。
“今日可真是好事成双。”三奶奶笑着感叹。
苏太太也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过头对智元大师嘱托:“还请大师为今日之事保密。”
“施主放心。”
“多谢大师。”苏太太二人感激道,行了一礼。
智元大师连忙还礼,而后便告退回去坐禅礼佛。
中午倒是留在那吃了斋菜。黄昏时分才回到了苏府。
大奶奶与一干人等在门口迎接,只觉得苏太太的脸色与之前相比好了不少,顿感神奇。莫非天源寺真的如此奇妙不成?待得有空,也去上一去。
只是从娘的神色间瞧不出所去天源寺所为何事,而三弟妹更不用说,绝对是一个不露声色的主儿!
问也是白问,不问也罢。
“娘此行可顺利?”大奶奶迎上前去。
苏太太心情正佳,笑意抑制不住,“顺利,不过可是把慧儿给累坏了,陪着我个老婆子跑上跑下。”
“哪里是累坏我了,我巴不得能天天侍奉在娘身旁,这是求都求不来的福分呢!”三奶奶笑容灿烂。
苏太太拍了拍她的手,两人之间弥漫着别人无法插足的温馨。
大奶奶神色微微一顿,又笑着说:“娘累了吧!媳妇已命人准备了饭菜和热水。三弟妹也梳洗一番吧。”
三奶奶婉拒,“我先伺候娘用饭,然后回院梳洗吧。”
苏太太连忙制止,“不用不用,你与我一同用饭,然后再回院梳洗也不迟。更何况我老婆子还算健朗,何曾需要让你伺候着用饭了。”
说完,不待三奶奶再说话,拉着她便走了进去。
怎地感觉娘与三弟妹感情又好了几分!是错觉吗?
大奶奶摇了摇头,暗笑是不是自己多心。连忙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