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色愈发令人迷醉，周山耸拉着昏沉的脑袋，突然就想抽一支烟。
摸了摸口袋，却是没有，穆青青看在眼里，白了他一眼，嗔道：“又是喝酒又是抽烟，我看你都成一不良少年了，你等着，我去给你买来，不过你小心点，别一不小心被河里的女鬼给勾了去。”
“放心吧，”周山点了点头，笑道，“哥哥我魅力还没大到连女鬼都能钓上。”
穆青青小跑着到路旁的便利商店给周山买来了香烟火机，周山接过抽出一支，手却是不住哆嗦，怎么也点不着，穆青青没好气剜了他一眼，骂道：“周小爷，你倒是英雄好汉啊，怎么不喝死了才好。”
“俺错了还不成么？”周山苦笑，然后可耻的开始卖萌。
“受不了你了……”穆青青一把拉过周山叼在嘴里的香烟，然后皱着眉头点燃递给周山。
周山接过深深吸了一口，却微蹙着眉头，醉眼迷离的说道：“男人婆，这上面好像有你的口水，这样我们算不算间接接吻？”
“混蛋……”穆青青恼羞成怒，终于祭出大杀器，扬起小猫爪子就要往周山脸上招呼。
周山连忙告饶，穆青青却依旧不依不挠，一把揪住周山的耳朵，嗔怒道：“真想把你耳朵给扯下来，得了便宜还卖乖。”
“穆大小姐，快放开，再不放开我要死了。”周山说着，当真两眼一翻，只剩眼白，连舌头都吐了出来。
“丑死了！”穆青青轻声笑了起来，却是放开了揪住周山耳廓上的小手。
“穆大小姐，俺就跟你开一玩笑，你对俺这般好，俺都感动的想以身相许了。”少年咧开嘴笑了起来，露出两排白皙的牙齿。
“好了，受不了你了，”穆青青点了点头，轻声道，“还算有点良心，知道本小姐对你好。”
夜风拂面而来，拂动少女满头的青丝，那墨黛色发丝轻柔的舞动在空中，丝丝温馨的淡香悄悄传进少年好看坚挺的鼻翼里。
“周山，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穆青青忽然转过头，一脸郑重的望向周山。
“什么秘密啊，搞的这么神秘兮兮，”周山吊儿郎当的叼着烟，调侃道，“不要告诉你其实是火星人，你的目标是消灭全人类……”
“死人，”穆青青一把拉过周山唇角叼着的香烟，嗔怒道，“我没和你开玩笑，你就不能认真点。”
“好吧，”周山揉了揉还有些泛疼的脑袋，“你说，我听。”
“周小山，我喜欢你。”穆青青转过头来，看着少年七分醉意三分迷茫的眼睛，轻轻的说。
“什么？”周山嘴里叼着香烟猛的掉在地上，他一回过头来就看到了眼前少女那明亮的双瞳。
深海般的眸色，似有星光映入。
“我说，”穆青青站起来，迎着那变得愈发明媚缱绻的夜风，双手放在嘴边，用她一生中从来没有过的勇气，高声喊道，“周小山，我喜欢你！”
“男人婆，你是认真的吗？”或许是因为酒精的缘故，周山只觉得这个世界变得不那么真实。
他和她一起逃课，一起打球，一起打架，他知道她所有的秘密，甚至包括她什么时候来的初潮。她知道他追求过那些女孩子，甚至还在一旁帮着出过馊主意。
只是不知，当年的那个小黑妞，不知从何时开始，就已出落成一个倾国倾城的大美女。
“你看我像是和你开玩笑么？”穆青青猛的将头枕在周山肩上，紧紧抱着周山愈发挺拔的肩头，小声说道，“周小山，我现在很害怕，我怕你会不理我，怕你以后再不跟我说话，但我还是要说，我喜欢你，我不喜欢你跟别的女孩子说话，我不想当你的好哥们，我想做你的女朋友。”
周山内心的震荡无以复加，这个女孩子心里原来一直就有我的影子了么，可笑自己居然那么笨，明明是所有人都能看出来的事情，偏偏自己还一无所觉。
怀中的女孩子身体微微颤抖，周山可以清晰感觉到她所有的不安和胆怯。
“你知道吗，”穆青青将头深深埋进少年肩头，“每次看见你和丁香在一起的时候，我心里就会好难过，难过的好像死掉了一样，可是我不敢跟你说，不敢让你看见。”
“现在我不管那么多了，”穆青青骤地抬起头来，一字一句说道，“任性也好，自私也罢，我就是要告诉你，否则我会疯掉的，如果我真的看着你娶了别的女孩子，而我什么都不做的话，我想我这一生都不会开心。”
“我……”周山不知道此刻应该说些什么。
他忘不了那个早已钦慕一生的女子，那个哭的像个小花猫一般，扑在他怀里骂他傻瓜笨蛋的女子，那个等了他足足十年，最后驾驶着跑着一头撞向高速公路护栏，只留下一个名叫丁念周养子的女孩子。
可是他就能忘掉眼前这个陪他一起翘课，一起挨拳头，对自己百般照顾包容的女孩子么？
周山深深吸了口气，平静的说道：“男人婆，你能听我讲个故事吗？”
…………
…………
小的时候，我是一个很容易快乐的孩子。那时候生活在大山里，我妈也还没有死，我老爸还不是现在这个工作狂，不过更多时候我都喜欢跟爷爷呆在一起。
爷爷说出生后我最先学会的就是微笑。那时候天总是湛蓝湛蓝的，像每一个婴儿的眼睛一样清澈纯净，每一次在爷爷的怀抱里醒来，我就望着天空一边微笑一边手舞足蹈。或许彼时我也该是有一双淡蓝色的眼瞳吧，不然为什么我总是觉得天上有什么东西在吸引我的目光呢。
一岁的时候我开始呀呀学语。爷爷说当初我最先学会的就是叫他，可是我并不赞同他的说法，只是我一直记不起当时的情形。
两岁时我已经可以摇晃着跑步了。亲自用自己的双腿走路是最让人兴奋不过的事情，我总是一边摔跤一边挣扎着爬起来继续前行。可是，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我不再有勇气来面对挫折？
三岁的时候我遇到了生命中的第一个女孩。她胆小怯弱，扎一对小辫子，经常牵着她妈妈的衣角，像个跟屁虫一样，而我就站在后面望着她发呆。于是若干年后的今天我只记得她的背影，忘却了她的面容。
四岁生日，她送给我一株仙人掌。我把家里的洗脸盆戳了几个洞然后装满泥土，再把仙人掌放进去。为此我挨了爷爷两个巴掌，并被罚跪了半天。如果你那时候看见我，一定会发现我低着头在望着仙人掌微笑。若干年后的秋天，她去了另外一个城市念书，从此没有再见面。
五岁，仙人掌已经长到一尺多高，仿佛一个手掌顶着一个手掌，在向我招手。她家的大黑产下一窝狗崽，把最乖最乖的那只送给了我。几个月后我就开始带着它满山遍野疯跑，身后留下一串嘻嘻哈哈的笑声和爷爷歇斯底里的叫骂。
六岁我用偷来的自行车内胎做了个弹弓，每天带着小狗上山打鸟，下河射鱼。两个月后不小心一弹弓将石子打在小狗的眉心。看着它萎顿在地口吐白沫，我在一旁无助地哭。那是我一生最重要的时候，我第一次知道死亡，原来死了就是不能跑不能跳，什么都没有了，我仿佛哭了整整一个世纪，心碎裂一地，伤心得快要窒息。
七岁那年，没等我从悲痛中醒来，仙人掌又意外枯萎，昔日翠绿饱满的叶片变得干瘪发黄。我开始变得忧郁，时常坐在河边发呆。我决定再也不对任何事情倾注太多感情，总是准备好时刻面对失去他们的痛苦。
七岁生日以后，我妈死了，我爸调到了城里工作，从此也就再也没有回去过那个小山村，再也找不回当年的仙人掌和小狗，也再也遇不见她。那些快乐而忧伤的童年，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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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的一生，总会遇到许多人，错过许多人，面临许多抉择，失去许多东西，”
周山自顾自的说着，穆青青一言不发，安静倾听。
“生命中有太多的苦痛，而我们不得不去学会接受，当你为此感到迷茫，及至于麻木的时候，也就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成长。”
“这个杀手不太冷里面，十二岁的玛亭达对人到中年的Leon说过一句话：生命如此艰辛，还是只童年而已。”周山深深吸了口气，“不久前，我做了很长的一个梦，梦境漫长的好像已经过完了一生，梦里我失去了很多东西，错过了很多人，可是我不想这样。”
“道一个承诺，负一世枷锁，然后以悲歌落幕，此谓英雄；扯一个弥天大谎，然后让整个世界为之起舞，此为枭雄。”
“相较于悲壮的前者，我更喜欢后者。我只是不想，梦境中那些无奈地人生再次上演，我只是想要，拥有能力去珍视那些值得我珍视的人儿，”周山自嘲一笑，“所以我需要强大的实力，需要坚韧的内心，而要达成这些，我不得不去接触一些阴暗的东西。”
“男人婆，你是一个善良的好姑娘，我不想对你有任何欺骗，”周山凝望眼前这个总是大大咧咧，对自己却总是心细如发的女子，“我远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完美，也不是你心中那个骑着白马的王子，现在，你还愿意接受我么，还愿意执我之手，与我死生契阔，白首不相离吗？”
穆青青很平静，眼帘微阖，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灵动如幽泉的眼眸里，没有彷徨，没有忐忑，有的只是，淡淡欢喜，小小哀愁。
平静，只是因为早有决定吧？
穆青青将头轻轻枕在周山肩头，“你知道吗，当这世界上有一个人出现过后，其他的人就都会变成将就，”她说，“我不想将就。”
蓦地，她倔强仰起头，深沉难解的目光纠缠住他，低低地说：“周山，我很清醒。”
一直，很清醒的看着自己，沉沦。
“好吧，”周山笑了，好看的眉眼舒展开来，目光清澈而坚定，“未来会怎样，我不得而知。我将要去挑战一些看起来无法战胜的东西，所以我不能给出一个确定的未来，但直到刚才我才想明白，你对我很重要，你能给我一点时间么？”
“还是没有做出选择吗？”穆青青眉宇间有些黯淡，旋即却是给自己鼓了鼓劲，“丁香，我不会输给你的，至少他没有拒绝我，他心里还是有我的吧。”
穆青青骤地仰起头，寻着少年的嘴唇就吻了过去，冰冷的唇碰上他的，一触即走。
一吻缠绵，悄无声息的，就倾尽了一世繁华。
“好了啦，”穆青青看着周山一脸愕然，坏笑道，“别发愣了，你就当我在非礼你吧。”
与有情人，做快乐事，未问是劫是缘，如是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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