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好一会儿功夫才有一只狼人使者从山洞中跃出,招招手示意傅明霜随他进洞。
傅明霜心中暗想:“狼人们好生谨慎,不知我是敌是友之前,故意让我等上这么长时间,若我要发动攻击只怕早就在洞口引爆了,他们必然做好了躲避应对的准备。相比那些在安逸的生活中忘乎所以的人类,狼人只怕还要更聪明许多。”
傅明霜也不招呼傅天翔,自己一个人跟着狼人使者走进山洞。
傅天翔在洞口踟蹰了片刻,害怕傅明霜出事便也紧跟了进去。
这山洞本是傅氏一族储备应急之物所用,洞口虽小而内里狭长,要走十来分钟才能走到底部,过去也是村中孩童极喜爱的一处玩捉迷藏的好去处。
今日傅明霜和傅天翔重走次洞,心中却是一番别样滋味。过去的物资储备库竟已成为狼人的避难所。
行至山洞最深处,只能见到十来双狼人的眼,在黑暗中发着可怖的蓝光。
傅天翔紧靠过来,一只手抓着傅明霜的手臂,既是他自己心中害怕,又想防止狼人突然扑上来袭击傅明霜。
傅明霜的镇定自若,比起男子傅天翔来,又岂止冷静十倍。
黑暗中突然响起一声浑厚的号令:“来来来,为我们的人类朋友点起火把,他们可不像我们,有一双在黑暗中运用自如的眸子。”
紧接着两旁便亮起两支火炬,把山洞内照了个通明透亮。
正中一把椅子上坐着一位面上长了金色鬃毛的中年男性狼人,面容沉稳、目光锐利。无论是他身处的位置还是那一圈罕见的金亮鬃毛,无一表明了他显赫的族长身份。至于身为狼族,而长有奇怪又不伦不类的狮子般的金毛,究竟是美的代表还是血统不纯的证明,傅明霜一时还拿捏不准。毕竟狼人的审美眼光和人类到底不同,一只带金毛的狼人,也许是狼人种族中的美男子,也可能是从小就饱受同类歧视和讥笑的怪胎。
狼人族长的两侧站着他的“左右大臣”,狼人自效仿人类的文明开始就把从民间到官家的一切都照单全收,其中也包括了人类的官僚制度、文治武功。
族长左侧站的是戴头巾珠链的老年狼人祭祀,算是文臣;右边的照例该是个执掌武斗的将军。傅明霜的目光只微微扫视了一眼站在右边的狼人就迅速抽离开去,那狼人竟用极不友善的凶恶目光瞪着自己,而且他站立的姿势十分怪异,是了,他竟是一只只有三条腿的狼人!
首领三人众的周围或站或蹲着一些狼人杂碎,还有几只来不及躲避爆炸受了伤的,身上缠着白布绷带。
这些狼人无论怀疑、惊恐疑惑凶猛,他们此刻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全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傅明霜和傅天翔这两个异类。
傅天翔置身在狼群中双腿又开始忍不住地发抖,连大气也不敢出,全神贯注丝毫不敢松懈地环顾四周,害怕狼人言而无信会突然飞扑过来。
傅明霜朝着首领三人众施了一礼,微微一笑。
金毛狼人族长发问道:“听祭祀说,你要和我们谈判?”
傅明霜道:“不错,我下面说的话是关乎狼人利益的大计,你们绝不会后悔听我这一席话的。”
“哼,自作聪明的人类!”族长右侧的三腿狼人不屑地一哼。
“哎哎,不是说好了么,狂,注意你的态度。”狼人祭祀劝道。
金毛族长狼爪一挥,道:“不要管他。人类,继续你的话,我想听一听。”
傅明霜向前迈了两步,开始说她的大计:“我听说狼人一直住在北国至北的冰山地带,那里冰川遍布寸草不生。而狼人南下寻觅更适宜居住的草原和水岸,却不断遭遇人类的排斥和袭击。遇上像我们这样毫无抵抗力又戒备松懈的部族村庄还好,如果遇上有武装守卫或者有灵者守护的村庄时,狼人就会久攻不下而溃败,死伤的狼人不计其数。我也知道狼人最初是愿意亲近人类并与人类和睦相处的,只是人类连同胞都要排挤,更何况种族不同的狼人呢?今日人狼不相容的局面完全都是由人类造成的,狼人并不是有心要以人类为食,实际上比人肉好吃的食物天下间还多得是呢!首先,我想说我是一个很愿意与狼人和平相处的人类。然后,我想我有能力增强狼人的进攻力,可以为狼人夺取更多份额的生存聚居地。”
金毛族长半眯起一只眼,龇着狼胡须质疑道:“哦?人类少女?你凭什么?”
傅明霜高高抬起手中的爆破灯笼,笑道:“我手中的是天界十器之一的爆破灯笼,你们刚才见识到的,仅仅是它第十层的爆炸威力,如果是第一层的,顷刻间这座山谷便会不复存在,所有的一切都会在瞬息间被炸得灰飞烟灭。狼人虽然悍勇,仍然是血肉之躯,我这爆炸灯笼可以不废你们一只狼,就夷平一整个人类村庄,难道不是大大增加了狼族的战斗力?这可是以一敌万的绝顶武器。”
金毛族长换另一只眼眯着,又问:“你身为人类,为什么要帮助狼人进攻人类?”
傅明霜道:“错了,我是傅氏部族的人。既然我的部落村庄已经被你们灭了,那么这世上其他的人类,都已经是我的敌人。”
老年狼人祭祀接口道:“是了,人类确实是这样的。他们不像我们狼人,即便分布广泛,也始终隶属于同一支氏族统领。我们效忠于同一个狼人君王,但人类不是,人类大小相争、各自为王。”
“可是我们既然灭了你的部族,你难道不仇恨我们?”金毛族长仍然觉得难以置信。
傅明霜再上前两步道:“族长大人您也会说我的部族已经覆灭了,是不是我杀光你们,我的族人就能复活?要说复仇的话,我刚才使用爆破灯笼也对你们造成了伤亡,冤冤相报也算有个了结。我们傅氏一族常年隐居在此山谷,于天下乱世也没有什么作为。如果我与狼人合作开拓人间版图,不是也正好可以把傅氏一族的名声远播出去么?那我大概就是傅氏子孙中最有作为的一个了。我们合作,是聪明的人类与悍勇的狼族的结盟,既为了狼族开拓生存聚居地,又为两方的和睦共处开创出新的局面,可谓是互利互助的好计。”
金毛族长听到这里,已经把两只眼睛都闭上,似乎在进行最后的思量。
“喂喂,人类诡计多端,还是跟这两个人类决一死战来得更有意义吧!”右侧的三腿狼人始终坚定的敌意。
“族长,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且不论我们能否打得过他们和那盏神器,就算侥幸杀了他们也逃不过让村庄死伤惨重的惩罚。但是如果我们接受合作的话,就可以带着他们回去……回去哦……”狼人祭祀则完全站在对立面。
出人意料的是,当“回去哦”三个字从祭祀口中说出时,包括金毛族长在内,山洞里所有的狼人突然都像被注入一股全新的力量,瞬间活跃起来。
狼群中好像开始沸腾了一样,刚才还蹲着坐着的狼人小卒们也都纷纷站立了起来。
金毛族长也从座位上站起,朗声道:“好吧,人类,我答应你的请求!跟我们去北国冰山地带,去见我们狼人的君王!”
“族长……”三腿狼人还想说什么,声音却立刻淹没在一众狼人的欢呼声中。
至此,傅明霜与狼人一族的敌对状态已经完全解除,仅仅是在一场谈判后,两方即宣告成为了初级的同盟者。之所以还是初级,是因为傅明霜现在只不过是获得了这一支离核心权力集团遥远又式微的狼人小部的认可,想要真正实现人类与狼人的联盟,还有很长的一段路途在等待着她。
狼人们不需要像人类那样做过多的出行准备,他们只留下了几只狼人去照看在爆炸中受伤的同类,其余的全都在金毛族长的带领下踏上了北归的旅途。
狼人发源于北国至北的冰山地带,虽然那里贫瘠而寒冷,却是所有狼人心目中永恒的故土,不管在南方生活多久他们也都永远心系着那里。
临行前,傅天翔拉住傅明霜请求她不要和狼人一起走。金毛族长带着狼人先行一步,让明霜处理完私事自己追上队伍。
“明霜……”傅天翔已经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事实上,从小到大只要是傅明霜决定要做的事情,任谁也都阻拦不住。
“你自己走吧,去哪里都行,不必再跟来。”傅明霜的声音已很冷淡了,和过去在村里一起玩耍相伴时大不一样。
“可是……可是这十几年来我一直都跟着你……从未离开过……”傅天翔说着说着,竟又感到鼻子一酸,想要落泪的冲动。
“我们都长大了,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应该选择自己的人生。我知你不会赞同我的,你不需要再跟着我。”傅明霜说罢就转身欲走,再也留她不住。
“明霜!虽然我弄不明白你究竟要干什么,可是,可是有些事情,只要你走出去,就不能回头了啊!你要想清楚啊!”傅天翔按捺不住地哭喊起来。
“我一直都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傅明霜头也不回地朝着狼人队伍的方向走去,最后她赠给傅天翔的一句话是:“你以后自己当心。”
傅天翔一屁股坐在草地上,望着傅明霜远去的身影一个人喃喃自语:“以前在村子里,我害怕你和别人玩儿不和我好,总是寸步不离跟在你后头;后来到落樱谷,我又害怕你跟神仙好,我心里老在担心和惶恐。见你拿了神器跑出来,我心里好欢喜,不光是可以为族人报仇,我更加以为从今往后你就是属于我一个人的了。事实上,不管我怎么跟,我都跟不上你的脚步,我们之间总有好大一截的差距。我最终,最终也还是跟不上你。”他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连自己都听不见了,好一会儿,又从小声的呜咽转变为大声的嚎哭,越来越大,声嘶力竭一般。
傅天翔这一坐就是两三天,每天都是痴痴傻傻一般,呓语一阵痛苦一阵,丢了魂似的。
他痛彻心扉的哭声没有把傅明霜唤回来,却引来天边一朵云。
那云飞到近时才看清,竟是一条盘踞的青龙。
青龙之上坐着白袍黑发的名镜轩,身后还有呈猫咪形态的小腊和桃芯。
“在那儿呢!那个傻瓜!”桃芯翘起扎着粉红丝带的猫尾,在半空中尖声高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