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风躺在地上,他并没有晕过去,只是一时虚弱到不能动弹而已。
短短的数十年的鬼修时光里,邵风见过的鬼修自爆场面竟然比大多数鬼修一辈子见到的还多:在凡间,地府鬼役自爆;在怨傀谷,阮贵自爆,凝身怨傀自爆;在斗傀院,斗场台上也有怨傀自爆。
只是所有的自爆场面都没有这次来的邵风喜欢,所有的自爆者都没这次自爆者那般可爱,烟尘如雾,将邵风与身前的世界割离。
“伍大哥,他,死了吧……”刘安小心谨慎地将目光投到烟尘里,低声向伍长德问道。
“嗯,大概死了吧,这还能不死?肯定死了。”伍长德喘着粗气,看似给刘安打气,实际是在给自己心里填底,对那个华界老者,伍长德心里也像地主家的米缸一样,没个底。
半晌,烟尘扬风而散,华界老者躺在地面,一动不动。刘安长舒口气,心口悬着的那块石头落了下来,扭头对伍长德激动道:“伍大哥,他死了,那老鬼死了!”
却只见伍长德依旧锁眉,弯弓,搭箭,一气呵成,一道闪光射向地上的华界老者,眨眼间来到华界老者身前,透体而入,箭矢插在地面,箭尾震颤“嗡嗡”作响。
伍长德这才放下锁紧的眉头,笑脸一扫之前的阴霾,笑声巨吼:“死绣花匠!再能耐又怎样,还不是要吃小爷的洗脚水,来啊,你再显摆啊,来啊,来啊,哈哈哈哈……”伍长德说不出的得意,畅快淋漓的将之前的郁念全借大吼发泄出来。
“伍大哥,小心!”
伍长德疑惑转头看向刘安,刘安满脸惊恐,伍长德不解,随后心口一痛,低头看去,矛尖狰狞的光芒闪烁,映进眼帘,带起一朵血花。
华界老者不知何时窜到伍长德身后,披头散发,如癫似狂,左臂不知断落在何处,左腿伤可见骨,全身血如泉涌,散着凝入骨髓的魂魄。此时华界老者凭空多了几分鬼气,这倒真有些像凡间道士鬼画符一样画的那些厉鬼画像的味道。
再看伍长德刚才射出的那一箭,哪有什么华界老者的尸体,分明只是个残影!
望着伍长德不断颤抖的身子,华界老者眼里的疯狂倍增,吐出一口血沫,狞笑道:“小娃娃,你的道行……咳咳……还很浅哩,老夫教教你,杀人啊,还是自己动刀好使!”
华界老者长矛一拧,灵元涌进伍长德气府之地,彻底断了伍长德的生机,伍长德不甘的眼神渐渐失去精光。
突然,伍长德大吼一声:“叔叔,你骗我!”
话音刚落,伍长德的头就无力的垂下,魂断此地。
“据我叔叔说……”
“据我叔叔说……”
伍长德的声音好像依旧在空中回荡,邵风不知道伍长德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为何会否定自己的叔叔,否定自己的信仰,邵风只是在一旁呆愣愣的看着此幕,就这么死了?
那个神采飞扬,整天“据我叔叔说”的少年就这么死了?******半程路还没走完呢,他就死了?!
“叔叔,我也要去棋战场!”男童稚嫩道。
“好啊,那你来,叔叔会保护你的!”
……
……
“快走,快走,可怜伍家这孩子,好好一根独苗竟变成个疯子,唉……你别靠近他知道吗?他是疯子,会吃了你的!不许和他玩,知道吗?”大街上一个妇女拉着女儿躲开伍长德,对女儿教育道。
……
……
“叔叔,我要上棋战场了!”少年坚毅道,神情狂热就像朝神拜佛的教徒。
“好啊,那你来,叔叔会保护你的!”
……
……
“棋战场,埋骨乡,
数不清的人儿在唤娘。
娘亲诶,我找不到回家的路,
娘亲诶,我找不到微笑的您。
棋战场,抛头地,
数不清的血啊在哭泣。
我泣家乡庄稼荒了长野草,
我泣房中老父病了没人顾。
棋战场,断魂台,
数不清的魂啊在悲啜。
苦命的妻,重活不要省那三文钱,我疼。
苦命的儿,长大不要来这烧粮地,我痛!”
楚界的一首童谣划破空间,围着伍长德流转,伍长德真的去了……
邵风没听到歌谣,他只是感觉到,死亡原来一直都在,就在眼前与自己亲热地跳贴面舞,邵风深深地感受着死亡冰冷的气息,身体生出一股寒意直沁心脾。
“我最讨厌你这种哭哭啼啼的娃,有什么好哭的,端的像个女娃娃……咳……想这个死了的娃娃?老夫这就送你去,急什么?”华界老者看着刘安哭泣的样子,烦躁道。
缓缓抽出长矛,华界老者望着矛尖血花,皱眉弃扔地面,独臂一招,那杆大炮瞬间出现在华界老者手上,灵元涌进大炮瞄向刘安。
刘安哭声不止,依旧停留原地。
“轰!”
大炮射出一道光束,径直轰到刘安身上,卷起不弱于刚才两只怨傀自爆引起的动静。
“哈哈哈哈……咳咳……”
华界老者疯狂大笑,随后牵动伤势,又是猛地一阵咳嗽。
“小杂碎,你怎么还不追着那两个娃娃去?老夫帮忙送你一程,哈哈!”华界老者调转头来,看见邵风那一双赤眼闪烁的光芒,心中不自然的觉得不喜,灵元再次涌入大炮,瞄向邵风。
炮管冰冷的金属光芒中又增添一抹灰色的辉芒,邵风不甘的想站起身来,只是此刻显得无比单薄的魂躯完全执行不了邵风的意愿。
“轰!”
邵风不由自主闭上双眼,良久,见没了动静,邵风下意识地扭动身体,能动,心里疑道:“咦?还活着?!难道,我是天生金刚?!”
邵风当然不是什么金刚,尚未睁开双眼,邵风耳畔传来华界老者幽幽怒喝:“我说怎么好像一直感觉有个苍蝇在旁边,原来还真有啊!”
“你们这些土蛮子果然无情无义呀,连袍泽性命都不顾,见死不救,你就不怕报应?!”华界老者浓浓地讽刺道。
“只要你死了,其它的自然什么都无关紧要。”远处现出一个男子,骑着一头神兽,冷漠而道。
男子黑色战衣上写着个“馬”字,想来是楚界之“馬”,只是这个“馬”的威势也太大了些,居然以神兽为骑。神兽孰胡,身形大小如虎,马身鸟翼,双翼张开,人面蛇尾,两根长长的獠牙自嘴角两侧露出,闪烁着丝丝寒意。
邵风睁开双眼,见华界老者背对自己,炮口向着刚出现的男子,这才明白,刚才那炮根本就没打向自己,难怪自己没感觉……
也不知邵风是怎么想的,那大炮就是打了你,你又能有感觉?直接死翘翘能有什么感觉!
邵风没有理会自己矛盾的思维逻辑,入目是一个黑衣男子,看那意思,邵风知道这个间接救了自己一命的是楚界的“馬”。只是,怎么听好像“馬”这个称呼都是在骂人,邵风心底暗自取笑道。
可真是一点也没砧板上的肥肉的自觉,眼下这种处境,邵风居然还有余心思取笑他人!
“哦?好像你很有把握能杀我似的。”华界老者嘴上笑道。
楚界男子神情依旧冷漠,冷峻如铁,没有一丝表情的脸就像带着一幅面具。
邵风断定,这一定是兵营里出来的兵。
这个“馬”和那个邵风初入兵营见到的那个冷脸鬼修在气质上简直一模一样。
楚界男子没有更多言语,手中长枪一挺,直指华界老者,身上森然如血的杀气凝成利剑,率先杀向华界老者。
“果然有个性,不过,你这娃娃长的比你那坐骑还丑,我很讨厌啊!”华界老者同样凝出杀气,迎向楚界男子,嘴上不留情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