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杜景岱到了客厅,手里已经多出了一把枪,枪响灯坠,一片人生嘶叫。索性守瑾赶到及时,否则这枪定是打在人的身上。守瑾知道,杜景岱是不会用枪的,他是几时学会的?大概是昨天,也许是前天,总之是他终于学会了用枪。原本或许他一生都不必用这个东西的。
“姐姐,你为什么要拦着我?”杜景岱大喊,手还高举在空中。
守瑾摇头,耳朵被方才的枪响震的嗡嗡响。
杜景岱想挣脱,还是被守瑾死死的禁锢着:“不可以不可以,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们要做的是想办法挽救啊,不能继续糟糕下去了。”
“可他们欺人太甚!”
守瑾用力的喊回去:“那也不可以,就算可以,也绝对不是现在。”
杜景岱满腔怒火无处发泄,随着一声怒吼,将枪里的所有子弹,一连串的尽数发射出来。这大概就是成长的滋味吧,原来成长的滋味不是酸甜苦辣,而是一味的苦涩。
婚礼举行的日子,大概在两个月之后,两个月。守瑾本心里以为,两个月是个漫长的时间,以为可以忘干净一些东西,以为能够重新接受一些东西,以为可以劝服自己,以为……然而事实根本不是如此,两个月前,两个月后,根本没有什么差别。照旧日出日落,无论多艰难,照旧还是得一步步的走下去。
婚礼过后,如守瑾所料,唐似带着他住进了寇家。听寇太太寇先生的画风,他以前似乎不经常住在这里的,反倒是结婚以后,一心一意要跟爸爸住起来了。寇先生肯答应让守瑾进门,就当是还儿子的债了,然而对守瑾,因为爸爸的缘故,他依旧不喜欢。寇先生平日在家里,对家人就总是板着一张脸,如今见了守瑾,更是在这张样板脸上着了一层霜。
婚礼第一天,风平浪静,寇家内部,就算再不顾脸面,也没有把脸面拿出去,在众人面前丢的事情。婚礼第二天,守瑾就该应对静宜了。
坐在梳妆台前,想着给公婆敬茶,想着静宜,就有些头疼。商量来商量去,到头来还是住进了寇家,真不知道唐似是怎样想的。看他跟他爸爸的感情,表面功夫似乎不错,可未必就真心这么好吧。更何况听说他死去去的妈,也就是她真正的婆婆,当年回新加坡之后,又再嫁了人,期间受了不少的苦,他也因而受了不少磋磨,难道种种过往,他都能一笔勾销,一点怨恨之心也没有?
也或许有吧,待的时间稍微长一点,守瑾也渐渐发现,唐似对寇老爷,也不是时时尊敬的,偶尔也会发一点脾气,抱怨一些事情等等。倒是那个时候,寇老爷反而让着他,觉得自己欠下了多大的债务一样。倘若没有这一点原因,想寇太太那样的嘴巴,哪有一天会清闲下来。
唐似洗漱完毕,换好衣服来叫她。
“你又在想什么?该不会满脑子想着怎么算计我吧?”
守瑾不急不忙,一根根去捡落在木梳子上的头发:“你猜?”
“让我猜对你可没什么好处?”
守瑾笑道:“想听真话我就告诉你,的确是在研究你,不过至于算计不算计,其实我跟你结婚,就已经在算计你了,当然你也在算计我,大家彼此算计,就谁也不欠谁了。不过以后怎样,可说不准,所以呢,你最好对我好点。”
唐似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这话严重了,我既然娶你,就没有对你不好的道理。”
守瑾起身:“好了,大家不要在房间里装模作样了,外面还有那么多人,等着我们出去演戏呢。”
“就是不知道你今天演什么戏码?大概不会继续委曲求全了吧。”
“放心,我自然会让你称心如意。”不然白白辜负了她一番心意。
敬茶的时候风平浪静,寇太太当着寇先生的面,隐忍着没有认真的发作,可到了吃饭的时候,大小姐静宜终于摆驾下楼来了。
守瑾轻轻的吸了一口气,准备作战。
静宜笑语盈盈,走到餐桌前,算是客气的。寇老爷照旧的沉默不语,只是余光从饭碗里瞥出来,观察着所有家人的动态。
寇孝霖是没什么顾忌的,昨天的婚礼上,因为跟静宜过不去,被静宜狠狠的讥讽了他许多句。静宜此时下楼来,他因为憋着一口气,便首先嘲讽了静宜一番。
“你整天在我们家吃饭,便宜你婆婆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姐姐这么大的年纪,怎么不懂这个道理。有事没事整天回娘家来,也不怕左邻右舍看着笑话。”
“当着新人的面,也不知道收敛,不等左邻右舍笑话,新人就先笑话你了。你呀,还是安静吃饭吧。”静宜和善客气,倒像是大姐姐,在教导不甚懂事的弟弟。寇孝霖似乎也觉得有所不妥,因而也就懒得再同她纠缠。不等吃毕,起坐离席,先行告辞出门去了。
佣人盛了碧莹莹的粳米粥来,静宜一面吃着,一面静向寇太太笑过去:“还是这个小孩子脾气,我看也该给他找一门亲事了,像他这个年纪,还没有娶亲的人,的确不多了。不过这次再看人,妈可要看清楚了,不能再找弟妹这样的。”
守瑾都还没什么反应呢,静宜就满面堆笑,不客气的解释上来了。
“你别多心,我可不是说你不好,而是个人有个人的缘法,不管他怎样年轻有为,怎样有出息,可毕竟是个平常人,既是个平常人,还是找个普通的姑娘就好,别的只怕她消受不起。”
守瑾假装没听见,走了变天的神,装作突然回神的样子,问她:“大姐方才说什么?”
静宜嘴角向上撇一下,虽然还是在笑,但这份笑已经开始难看了。
“你未免太不将我的话当一回事了?”
守瑾做出一副迷茫的样子,看看唐似,再看看静宜:“大姐方才说了什么重要的话吗?”
“我们说什么话,在你面前自然都不重要的。”寇太太自然而然的参战。
守瑾抱屈不迭:“大妈说这话让我怎么敢当,我方才出神,就是在想您的话呢。方才敬茶的时候,妈当着祖宗牌位,当着爸爸说祝我们百子千孙,可我心里却越想越不是滋味。”
寇太太冷笑:“这有什么不是滋味的,难道这也算是给你难堪?你可想好了,莫要无事挑事。”
守瑾彻底成了受委屈的小媳妇了。
“当着大妈跟大姐的面,我怎么敢。只是想着自己身体一向不好,只恐日后不能为寇家开枝散叶;倘若不能替寇家生下一男半女,少不得得替他张罗一门姨太太,虽然应当如此,但毕竟新婚,一旦想到这个,心里没有不酸的。”
“是吗?”寇太太还犯着傻,幸灾乐祸呢,“既然如此你就多去看看医生,不过有时候这西洋医生也未必信得,倘若果真如你所言,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对不对?”
静宜不断的向寇太太使眼色,无奈寇太太看得见也看不懂,当真是拦也拦不住。
守瑾方才还愁眉苦脸,此时却是笑成了一朵花,终是给她抓住了吐气的机会。
“那么就得麻烦大姐多多指教了,这方面,大姐是前辈,我就只有自愧不如的份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