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昭仪搬来这蓬莱殿少说也有那半月之久了,可不知为何,这半月来蓬莱殿倒显得清静的很。除却那日太监前来宣旨册封,其余时间内甚至鲜少有人驾临。
往日里武昭仪的生活就平静的很,每日宫内最常响起的声音就是一直喋喋不休的小环。可眼尖的宫人们发现,这小环近来倒似乎不怎么爱搭理武昭仪,连伺候昭仪娘娘晨起的活儿都交给了青兰打理。但转念一想,哪有这下人不理睬主子的,八成是武昭仪对小环动了气,让小环远离了自己。
可是这说来也奇怪,按理说这武婕妤新升了昭仪之位,那可是九嫔之首正二品的份位。足以显示皇上对武昭仪的宠爱,要不怎么会连升这么多级?但这些日子里,皇上的龙辇倒似乎从未来过,倒叫人难以琢磨。
但反观自家娘娘的表现倒是格外如常,每日里几乎从不外出,最近倒是向王皇后请安的次数越发的频了。除此之外,倒也没有什么诡异之处。蓬莱殿的上上下下都不禁为自己的仕途捏了把冷汗,莫不是自个儿家娘娘又失了宠罢。
“想来明日王皇后当真要风光了。”武昭仪侧卧在榻上漫不经心的说道。
“这明日就是那李忠被册立太子,今日请安时王皇后都乐的合不拢嘴呢。”青兰见武昭仪难得开口,便忙不迭的接话道。
武昭仪虽是漫不经意,却用余光打量着一旁奉茶的小环。只见小环听到这话之后脸色不禁有几分泛白,那手上似乎有多用了几分劲加之于木盘上,只差没把那茶盘打翻了。
青兰见武昭仪心情甚好,便又絮叨道:“不过那个生太子的宫人倒也是可怜人,本以为能母凭子贵封个婕妤什么的,最后还不是落得一场空,平白惹人笑话。”
“喔?当真有此事?”武昭仪用眼神示意青兰继续说下去。
“可不是嘛,这宫里都传开了。只是不知那宫人的姓氏,也鲜少听人提及过她的长相。”青兰讨好的说道,“哪像娘娘如此鸿福齐天,有些福薄之人纵使是得了份位,也不一定有那么福气。”
“你又怎知是她没福气?”一旁沉寂许久的小环闷声开口。
“怎么就不是没福气了。这实事都摆在眼前了,若是皇上当真对她有意,又怎会…”青兰一时之间找不到词来形容,正在思考之时,小环却将茶盘上余下的一杯清茶向自个儿泼来,“你…你这是作甚么!”青兰不经破口大叫起来。
“娘娘恕罪,小环一时手滑,望娘娘谅解。”不曾想小环完全忽视了一旁大喊大叫的青兰,反倒直直的向武昭仪求起情来。
武昭仪便起了身,微微舒展了一下筋骨,对着一旁擦拭衣物的青兰说道:“罢了罢了,你先下去换身干净衣裳吧。”
“可是…可是她明明就……就是故意的!”青兰见武昭仪丝毫没有帮自己的意思,不经辩驳道。
武昭仪见如此状况,只是将发间的一支步摇拔下,放在青兰手上。
青兰也自知武昭仪这举动是要息事宁人,本来有所不甘。但定睛一看,自己掌中那支步摇是皇上为武昭仪亲手打造的,倒也就识相的闭了口。
“多谢娘娘赏赐。”说罢,青兰便攥着步摇小跑出了殿门,生怕武昭仪反悔。
“呿,你惧她作何?那可是皇上的一片心意,你就这么白白糟蹋给了她?”小环见那武昭仪仍旧是一副懒懒散散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武昭仪轻呷了一口茶,笑道:“怎么的,终于肯恢复常态了?”
小环才方知失态,刚想恢复无表情的状态。却发觉还是僵不住脸,只得尴尬的问道:“娘娘若是还对小环心存疑虑,小环也无话可说。”
“那****只是随口问及,怎料你倒如此上了心。”武昭仪柳眉轻挑,缓缓说道:“有些事你不愿说,我也不愿深究。这宫里头是非多,我不想再平白多个对手。”
“小环对娘娘从无异心。”
“如此甚好。”武昭仪轻笑出了声,“你这丫头,能不能别使性子了。”
“小环日后定然不会再这样了。”小环也噗哧一笑,这一笑反倒使两人之间数日来的冰冻瓦解。“只是娘娘当真用不着为了小环赐那青兰如此贵重的物件。”
“那步摇定会回到我手上的。”武昭仪恢复了常态,面上依旧是不喜不怒的样子,“这身子静养的时光够久了,也该让这宫里闹腾闹腾了。”
小环见自个儿家娘娘脸上绽放出了异样的光彩,便小心翼翼的问道:“不知娘娘这次要从何哪儿开始?”
武昭仪抬眼见换了身衣裳的青兰从殿门内急急忙忙的跑了近来,便压低嗓门说道:“弘儿也该回来了。”
不知是武昭仪同李治心意相通还是怎么的,到了大半夜的时候龙辇破天荒的驾临了蓬莱殿。
其实李治会在这个时候来倒也不是没有缘由的。
明日就是册封李忠为太子的大典了,这立太子一事,想来怕是伤坏了萧淑妃的心。为了防止妃嫔们之间的明争暗斗扰乱了明天的大典,李治只得抽空前去瞧一瞧萧淑妃。
离那萧淑妃宫门还有一段距离时,李治就下了龙辇示意旁的人不用通传。但当真走到这宫门口的时候,李治反倒就有些踌躇了。理智告诉他这举动完全是没有必要的,毕竟他自己就是皇帝,掌握着每一个人的生杀大权。更何况不过是立了忠儿为太子,想来萧淑妃也应当体谅自个儿的心情。
但不知为何总归觉得有点儿烦闷,最近这萧婉婉的心境倒是反复的很。往日里李治素来认为这萧淑妃是个爽朗的女子,虽然偶尔会耍点儿小心眼,但也不过是女孩子家的小性子算不得多大的事儿。可最近萧淑妃愈发的冷静大度,处事倒似乎有那么点儿规矩。
想到这儿李治就不免觉得有些烦神,他宁可这宫里面的妃子个个都像从前的萧淑妃一样明着耍心眼。也好过这冷冷放出的暗箭,一不留神就伤了人。
而就在此时,一丝光亮由远而近飘忽了过来,走近了才发觉是萧淑妃宫里掌灯的宫娥。
“你们家淑妃娘娘呢?”李治身旁的内侍还是开了口。
“娘娘她……”小宫娥怯生生的开了口,又不知道如何说下去。
“有什么话但说无妨。”李治见小宫娥吓成这个样子,便沉声安抚道。
“娘娘说她身子不适,敢请皇上前去别的宫里面安歇。”小宫娥几乎是闭着眼将这句话磕磕巴巴的说了出来,也不敢正视皇上的表情。心想着自个儿家娘娘平日里是念着盼着皇上来,偶尔不愿意见皇上也大抵是那欲迎还拒的把戏。怎么今儿个拒绝的这么干净利落,不留余地。
“笑话,哪有这妃子不接驾的道理。”李治身后的内侍尖细的发了声,这宫中待久了就是奇事多。怎么会有这妃子拒绝天子事情呢?
“罢了。”李治摇了摇头,示意内侍不要继续说下去,继而向那小宫娥询问起素节的事儿。
“小皇子仍在夜读,皇上可需得前去探望?”小宫娥心下一惊,这萧淑妃倒当真是料事如神,不然怎会预知到皇上会问起素节的事儿。
“不必了。”李治细细的想了一下,这素节苦读八成是那萧淑妃想要显示她儿子并不比那李忠差,倒当真是苦了素节。
内侍见李治不再发声,便示意小宫娥回殿内服侍自个儿家主子。然后揣摩着李治的表情,问道:“要不皇上去那徐婕妤那儿瞧瞧?”
“起驾去蓬莱殿罢。”李治向龙辇走去,随口说道。
“这……”内侍倒烦了神,自从那武昭仪病了之后皇上天天在她那儿留宿,长孙大人已经很是不满。近些日子他们这些做下人的,都将那蓬莱殿的牌子悄悄撤了去,皇上倒也不曾发觉。怎料皇上这回倒开了金口说是要去那儿。那武昭仪平日来倒也是个古怪性子,若是叫皇上再吃回闭门羹,这龙威何在?
“怎么的?还不起驾?”李治见内侍愣在原地,便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