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
晨起时,青兰按照轮班的惯例前去帮助昭仪娘娘梳妆打扮。
“娘娘。”青兰小心翼翼的将一盆水放在桌上,后又向昭仪娘娘行了个礼。
武昭仪便也就晃晃悠悠的起了身,对着青兰笑了一下:“今儿个也须得辛苦你了。”
青兰听到昭仪娘娘这么说反倒有些许的不好意思,只得转过身去打湿了方巾准备替娘娘洗漱。一边又在口中回应道:“奴婢是天生的劳苦命,算不得辛苦。”
拧干了方巾后,青兰抖了抖对那武昭仪说道:“娘娘,奴婢替你擦擦面先。”一回头方才发现昭仪娘娘不知什么时候早已浑身无力的卧倒在床榻上。
“天啊!”青兰大叫了起来。
在偏院屋里哄着弘儿的小环听到这声响忙的跑来,瞧见自个儿家娘娘昏阙了过去倒还算得镇定:“青兰,快些前去那太医院找邹太医罢。”
“那娘娘这……”青兰还有些迟疑,不禁发问道。
“娘娘这我看着呢,你快些去罢。”小环赶忙跑到床榻边观察武昭仪的现状。
青兰见此,便也就赶忙的跑去了那太医院。
“娘娘你没事吧!”小环轻轻的摇了摇武昭仪的身子,“你这是装的还是真的。”
武昭仪这时反倒缓缓坐起了身,却也不说话,只是指了指不远处的方凳,示意小环扶她过去。
小环见武昭仪“虚弱”的坐下后,却又神态自若的倒了茶水饮下。不由得疑惑起来:“娘娘?”
武昭仪这时才轻轻的开了口:“你这丫头叫的这么大声是唯恐别的人知道我这儿是假装的吗?”
小环这才放了心,但又不禁奇怪道:“那娘娘为什么挑青兰侍奉的时候,搞得小环吓了一跳。”
“有些暗里的人,总归是要引出来才成。”武婕妤抿了一口清茶缓缓的说道。
“邹…邹太医来了。”青兰一路小跑了进来,满头都是汗,说话倒也是上气不接下气的。
“那就劳烦邹太医替本宫请脉了。”武昭仪抬眼望着那个提着药箱进来的男子,说道。
邹太医本不想淌这趟浑水,但鉴于夫人孩子的安危,只得咬了咬牙向那武昭仪走去。
“怎么得,我们家娘娘可是生了什么病?”青兰见邹太医面色凝重,不停地发问道。
过了良久,经历了内心的无数挣扎,邹太医颤巍巍的手搭上了武昭仪的脉搏。这结果倒着实一惊,邹太医便缓缓的开了口:“恭喜娘娘,娘娘此番得了喜脉。这宫里过不了多久,恐怕是要再多添得一位小皇子或者小公主了。”
“小环,还不快给邹太医些许喜钱?”武昭仪柳眉轻佻,对身旁的小环说道。
“娘娘,你既然怀有龙种,为何还愁眉不展?”一旁的青兰见小环前去送邹太医,便开口问道。
“我这如今又得龙嗣,只怕是折煞了自个儿的身子。”武昭仪揉了揉太阳穴,试图让自个儿清醒些。
“如此啊。”青兰自顾自的小声嘀咕了一句,很轻但是还是落入了武昭仪的耳朵里。
武昭仪拿起刚续上的清茶,轻轻的呷了一口,不再多言。
这武昭仪再次怀有龙种的事情,不到晌午就已经传遍了整个深宫了。
这突然的喜脉倒当真是冲击了李治的神经,这才刚下了早朝,报喜讯的小太监就早早候在了那儿等着李治到来。本以为告诉皇上,近些日子皇上颇为宠爱的武昭仪有了身孕好赖会得些赏钱,不曾想自个儿越说李治的面色也就越阴沉。
小太监被这变故搅得出了神,这宫里但凡有妃嫔得了子嗣,皇上心里怎么想倒也不宜猜度。但这面子上总归还是龙颜大悦,为这深宫里添得一位新丁而高兴的。可这如今皇上的面色倒是凝重的很,就像是……像是不希望那武昭仪娘娘怀了身孕似的。
“怎么?还不起驾去那儿蓬莱殿?”小太监正想的出神,便被李治给打断了。此时的李治倒是笑得如沐春风,丝毫不见阴沉的模样。
去蓬莱殿的路上,小太监犹犹豫豫的问那皇上身边的贴身内侍:“这皇上怎么得好像不痛快似的?”
内侍斜了小太监一眼,不作理会。
快走到蓬莱殿时,小太监快被自个儿的好奇心压的走不动路了,刚欲开口。就被那内侍小声的呵斥住了:“小易子,你可甭跟杂家瞎哄哄。做奴才的第一日起,带你的领事公公就应当告诉你了,这在宫里,耳朵嘴巴可都要管好了。”
被唤作小易子的太监识相的收了声,内侍便在他耳边悄悄的说:“不是杂家不想跟你讲这实情,只是你得小心那无妄之灾呀!”
这一句话,倒是吓得那小易子下意识捂住了嘴,这以后的路程上都默不作声。
李治坐在那龙辇上的心情倒也是复杂的很,这武昭仪再度有孕本也是件大喜事。可她方才产子不足三月,上一次大病一场就耗了那武昭仪半条小命。如今这一来,那地府的阴差岂不是要活生生勾走武昭仪的魂魄了。
蓬莱殿内的武昭仪卧在床榻之上,对小环轻轻念叨道:“你说本宫这胎,会不会出些什么问题?”
“娘娘鸿福齐天,必定出不了什么岔子。”小环的音调倒显得比往日愈发深沉。
“我肚子里的,是个大喜事。”武昭仪像是想起了些什么,笑了起来,“那武顺怀着的,可指不定是什么大祸害。”
“娘娘还须得小心,免遭那旁的人祸害。”
“本宫若是当真有了,倒还真是得天天提心吊胆的。可如今这样,又何须忌惮?”武昭仪坐起身来大笑了一番,“只是这伪装之事,还得劳烦你多多费心了。”
“小环定然会多加努力。”小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怎么了?”武昭仪见小环如此的样子,便开口问询道。
小环摇了摇头,紧咬着下唇说道:“这样当真好?小环当真怕的厉害……”
武昭仪便伸手抚了抚小环的后背,安慰的哄道:“没什么大碍的,这日后的日子肯定比这艰难的多,一定要努力挺下去。”
小环用袖口擦了擦面,定定神对那武昭仪说道:“小环定不会让娘娘担心。”
正当此时,外边传令太监的声音悠悠的传了进来,说道:“皇上驾到。”
武昭仪赶忙起身意图接驾,却被那个由远而近传来的声音制止了:“媚娘刚有了身子,这些规矩日后便都省去了罢。”
“多谢皇上。”武昭仪便理了理发梢,轻轻说道。
小环便也就悄悄退下了。
“你的身子承受的住吗?朕很怕媚娘再出意外。”李治握着武昭仪的手缓缓说道。
“臣妾的身子无妨,挨得住。”
“但愿如此罢。”李治将武昭仪平卧下来,“不如媚娘你小睡片刻?”
武昭仪拉住李治的手,轻轻说道:“那皇上可否在这陪着媚娘?”
“朕不走,就在这陪着媚娘。”李治拍了拍武昭仪,哄她快些入睡。
也不知是否因为李治陪同在身旁而有了安全感,武昭仪倒是睡得格外香甜。但李治瞧着佳人的面庞,却是有些滋味说不出来。
“倒不是朕不欢喜你有了身孕,只是朕当真受不了再次失去你的风险。”李治指尖撩起武昭仪的发丝,淡淡的叹了一口气道。
那武昭仪睡得当真是香甜,也不曾将这话听了进去,只是拍掉了在自个儿脸上肆意妄为的手。李治收回了手,就这样静静的坐在床沿边瞧着武昭仪。
小环这时反倒出现在了李治身后,闷声喊了句:“皇上。”
李治作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小环同自己到寝居外边去。
小环便也就径自走了出去。
“她为何会有了身孕?”李治冷声问道。
小环低垂下了眼眸,缓缓的说道:“这在娘娘饮食起居内掺合那藏红花的事,我当真做不出来。”
“你是想害死她吗?”愈发凌厉的言辞。
“但这藏红花一旦过量,娘娘她……”小环犹豫了片刻不知怎么说下去。
“朕早就说过,如此的剂量并不会对她日后造成伤害。”
“可是这是药三分毒……”小环闷声说道。
“够了!”李治突地爆出一声怒吼,吓得小环赶忙跪下求饶。“接下来的事你自个儿看着办罢。”
李治说完便走开了,只留得小环一人停留在原地默默的啜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