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国宝器寻觅处,却将十地九寒行。
这便是那箭的刻字,游襄入了这具身体,便得原主人脑中所有智慧,亦连这几千年后都万难破解的甲骨文字都能识得!
缗域不赞同游襄只身涉险,若当时应醒着该是也不会同意她的决定。只是那梁州中人不管怀有怎样的目的,如此步步为营,目明张胆引她前去,实属逼人太甚,无论此去凶险如何,她意已决,自是无人可挡。
青州前往梁州自是没有通行官道,她驾蝶而去又恐太引人注目,一路使身轻术而行,太过消耗内力,亦是走走歇歇,半月才过北海毫州,行至伊水河畔。世人皆言此河如其名,是九州大陆最美的一条河,岸边多为富庶部落,民风纯朴,与世无争,纵使王都与青州剑拔弩张之际,此处仍是一片祥和太平景象。
这个时代正是奴隶制社会发展前期,虽有启夺位之战最为显眼,但部落城邦之间大小争战亦为不少,战胜部落为王,战败者自然沦为奴隶。青州越济万俟氏犹喜欺压弱小,启于越济上任之前,万俟灼亦是侵犯略夺青州周边城邦无数,得财物美女众多,他虽有芍药夫人一绝世美人为正妻,但西娇院里亦养了几十房姬妾,地设操练场中亦有千万奴隶供其奴役差遣。上位者高贵命重,低贱者亦形若浮尘,动辄便零落成泥,无根可寻。
游襄化身长须汉伏击万俟灼身边时,亦见不少奴隶因一小错而被赐予十大酷刑,而西娇院中的拖出的衣不蔽体的女奴们亦是体无完肤,残肢断颈,有时游襄亦会掬一把同情泪,或是干呕一阵。自她接任越济城主一职,亦教了奴隶们人权观念,遣散城中所有奴隶,分予田产房屋,却也有自愿者留下服侍这位仙女般慈善心肠的新城主,游襄皆以月结工薪计算留任。
她有时亦想:若启将来登上高位,自己是否可以辅助他直接让华夏民族走向文明社会。
看着天上月亮如此想,算算时间,今日该是夏制六月二十一了,她出行已有六日了。此时立身一株古树之下,眼望山下农家中亦是灯火万家,饮烟袅袅,隔着老远,她便已闻到米饭香气,不禁想到蓬莱岛上启笑言中用轩辕圣剑为自己在巨石中挖出的厨房来,那亦是自己今生是最喜爱的做饭场所。
游襄轻笑出声,亦将树上之人惊动。只听一声哈欠声响,成熟的男子声音传来:“何人扰我美梦,若是男子便快些滚了远去,若是女子我便打烂她的屁股!”
游襄闻言,不禁着恼道:“你这人如此不知羞啊,女孩的屁股也是你轻易能打的吗?”
“丫头,若我是你便不会在此废言,听到我的声音早该跑的远了,我可是这伊水河边著名的色鬼圣祖,再不走就不怕我将你生吞活剥了吗?”
游襄更恼,道:“哼,别说你只是区区一色鬼,纵使你乃色鬼鼻祖转世,我亦不怕你,反而要灭了你那孽障,为这伊水河边的女子们出了口恶气。”
“丫头口气可不小,若真有本事,便上树来与我一战。我赢了你便随我回我的树顶石府做我三日陪房如何?”
游襄气道:“你怎不说我赢了怎样?”
“那可不必。”
“为何。”
“因为你根本不会赢我。”
游襄差点气炸了肺,“呀呀”叫着冲上树去,却不想一见之下吊立当场。这株参天古树,亦有百丈之高,以身轻术行至树身中段,却见一木屋搭设其中,竟与那日启在蓬莱岛所建之所有八分相似,往事历历涌上心头,亦又想起卫辉所言,启与若木金光舰相遇而战,至今下落不明,心头酸疼,泪水滚滚而落。
却听那房中成熟男声道:“还没比就认输了吗,小丫头输了可都爱哭的吗?”本是说笑,却不想游襄哭的更加凶猛,男声又道:“丫头莫哭,当我说笑了,你不想比便不比了……”声音中亦有不知所措,“好,好,只要你不哭了我便认输了。”
游襄耳中自是听不进他的言语,一心只想启现下该是如何,陷在何处,是否叫天不应叫地不地,身受何苦,思来想去,最后竟感同身受般心急火燎,由开始的细哭变成大哭又到嚎啕大哭,直至泪雨滂沱。却不想此时一股熟悉的香味钻入鼻中,泪水顿止,被那香味吸引过支。
那男声道:“咦,早知如此,我便早些端出这海鱼羹来了!”
游襄行至木屋门前,只见内间一男子手持一玉碗,那香味便是从那碗中飘出,游襄抬头看那男子,只见满脸腊黄,想是常年身处厨房而未洗尽脸上油垢,日积月累肤色便成了这样,只是那腊黄皮肤下,亦是一张成熟的阳光的男子面孔,自有吸引少女的气质于周身散发而出。游襄不禁想到,这便是传说中的少女杀手了吧!
“哼,女人就是麻烦,我为何扮成色鬼,便是怕了你们这些刁女,想早些将你们吓走,免得扰我清静。早知你这丫头那哭声直比凤凰琴还要吵,我便不激你上来了。”言罢摇头叹息一声,像煞有介事般。
游襄惊道:“凤凰琴?你也听过女瑰弹的凤凰琴?”
“那个丫头你也识得吗?说实在,当今世上我最怕的便是那丫头了,我大好男子,被迫变成色鬼驱逐这巨树周边女子皆是因她,那丫头可是个鬼精灵,磨人精,当年我在大禹帝妃女娇登仙后,在东夷与她有过一面之缘,后与思妻甚逐的大禹同巡冀州时,那丫头一路从东夷缠到九夷,才被我甩掉。从此以后我便怕了女人,躲在这巨木上专心研究我的养生粥!”
游襄道:“养生粥为何要躲在这树上才能做呢?”
“你亦知这伊水养美人,这河边巨木乃天地万物之精华,每一片枝叶皆含养生怡情之灵气,露水更是天上瑶池降雨而生的仙珠琼脂,只用一滴便可延年益寿,永保青春,丫头你现下可有十三岁,即是如此年轻,亦不懂人老珠黄之礼,女子最应保养之道,你今日遇到我便是有福了,你若愿与我在这巨木上生活,百年之后我保你仍是如此模样。”
游襄嗔道:“我才不要呢,那岂不成百年老妖婆了!”
那男子笑道:“你可真会玩笑!”
游襄看手中所持玉碗,闻着那熟悉的香味道:“这可是海鱼所做?”
那男子道:“你闻香亦知底料,是否对厨艺也颇为精通?”
“岂止精通,我可是厨中高手哦!你刚才说我上树来与你比斗,若你赢了我我便……我便怎样,那我赢了你,你便要应我三件事可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来吧……”游襄亦未等他作答,自腰间拔出定海神针,轻身术起,亦欺近男子身前,针尖直指男子咽喉而来,却将那男子吓的手足无措,哇哇大叫。
“女子当以禹帝妃女娇为范,亦要温婉娴雅,贤良淑德,怎可如此粗鲁好武,你且住手,住手……”男子连叫几声,游襄方才停下手中动作,“我可不是说比试武艺,况助我刚才亦是诓你上来,并未当真,若你真要比,我们便比比厨艺吧,你刚刚不是已把话吹出来,说自己亦厨中高手,今次便让我这厨中圣手来讨教一二。”
游襄前世在那间地下室里平日无所事事之时,便以厨艺养生消磨时间,那些时日与启在那石屋里研习厨意,情意和谐,便是今日最高兴的记忆,那时她从启口中听得这个时代的食物烹饪之法,与四千年后的中华美食相比虽是少了不少精道,但那四千年后精化变迁起始于这公元前,若有将前后四千年的饮食文化相交融合,岂非更妙!
“好,怎样比?”
“明日我邀了一位天人贵客往我通天灵木石府一聚,那可位嘴刁的主儿,你我各做一道菜,奉于她桌前,待她尝后再定胜负可好!”
“这样也好,只是我要知道你这位贵客是谁?若他与你串通了来耍我,我该怎么办?”
“这位贵客只是一贵客,并非我之友,我受她所托,待她看护这神木三年,明日便日到期,若你能赢她青睐,着你护这神木,不日便可前往瑶池,飞天成仙。”
“飞天成仙?天上贵客?瑶池?”游襄只觉奇怪,笑道:“你那位贵客不会是天上瑶池西王母吧?”
男子看着游襄,揶揄道:“你即已知晓是西王母,便要抓紧今次机会!”
游襄一时心如潮涌,飞天成仙,若此时天庭有她的传说,那即是日后传说中的某位著名的仙女,可是仙女亦都在天庭里做些什么?如同国家公务员一般奉公守法,终身司一职不可轻言放弃吗?那和她在那个地下室里所作的工作有何不同?被禁锢了二十七年,终是连一步也不敢踏出去。
“不要,我不要位列仙班,跻身瑶池,我只若今生今世可做一个普通人,逍遥四海,与心爱之人生死相许,同舟共济,自由自在。”
“你这念头倒奇了怪了,为何会如此想法?不过你这性子,我确是喜欢,若不想成仙便罢,不过你答应与我的比试不可不算,大不了你赢了比赛,我便禀明圣母,予你一次瑶池圣浴的机会,帮你彻底清除身上毒素,那瑶池圣水亦可固你体内真气,助你将那海之神器彻底降服。”
游襄心思翻覆,问道:“你怎知晓我的……”
那男子右手执起游襄手臂,搭脉而上,道:“此毒亦可毒葬一个灵魂,同时予另一个魂魄寄体而入,丫头你可不是这身体的原主人?”
游襄脑中惊雷乍起,挣脱手腕,道:“你怎知晓?”
“缘起缘灭终有时,你得这定海神针,于蓬莱岛上受玄女传九天玄剑法,她亦没告诉你这些吗?”
游襄已被惊的说不出话来。
“蓬莱神女,海语仙子,你即有这定海神针,又从蓬莱入世,当是已先遇上九天玄女,她亦未言明,今日却被我这大嘴说了出来,即是我自己招惹了你,便要助你与这具身体彻底相融,进入这个世界!”
游襄鼓舞真气,激化定神神针为剑身,直指那男子道:“你究竟是谁?”
他嘴角弯弯,邪魅一笑,在这遮天避日的树阴下却是灿烂如阳光般,若非此时游襄心中万事纠结,定是会被那笑容所惑,他将手中玉碗轻轻一掷,玉碗带动定海神针向空中飞去,游襄抬眼望去,只这一刹那的功夫,他便至她身前,急点周身数道大穴,翻出掌心与她相对,从中指中冲穴至手腕神门穴而入,一股真气直通任督二脉向心房而聚,后由膻中穴经神庭往百会而去……
游襄只觉全身真气游走,似要将身体暴裂开来,生不如死般,却意志坚定,顺气而走,将那股真气消融于百脉,后由那外来真气引导,从百会穴而出。伸手亦比身轻术时更加轻便闪电,入手之物乃是一柄黑色玄剑,脑中自是记起这便是那在蓬莱岛时九天玄女所使之剑,顿时豁然开朗,以前使这剑时总觉少了些什么,现下她总算是明白。
“我已帮你通融贯彻‘针尾’,现下还想杀我吗?”
“你为何要帮我?”
“我方才不是讲过即是玄女不管这闲事,被我瞧见又大嘴说将出来,自是由我来管,但你我也缘至在此,其他的还得你自己去理解,我方才所说二事,我已做成一件,第二件仍是要由你我的比试决定。现在你便去准备你明日要做的吃食吧!”
“你不是说我根本不会赢你吗?”游襄刚才被激上树之时,亦是想这色鬼自吹自擂,让自己来教训一翻,让他有些自知之明。现下见他不到一秒钟便帮自己打通了一直以来无法圆通的针尾剑法,自是信其本领。
“丫头,你就如此没有自信吗?”
“干吗叫我丫头,我很小,你很老吗?”
男子看着游襄,顿时眉开眼笑:“世人皆认为我老,却无一人敢如此大胆出言,你这丫头却是甚得我心者,呵呵!”
“我姓仲名游襄。那些蓬莱神女,海语仙子,越济城主啥的就不在你面前说了,你自是世外高人,多说无意。”
“我姓北越,名彭城。”
“那我该如何称呼你呢?”
“北越彭城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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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树往上一阶,便如百草园般,名广源棚。这个时代应有的各类食物原料皆可在此寻得,游襄与北越彭城相定美食比试便将从这些原料中产生。游襄即得北越相助,剑法精进一层,自是对他没有隐瞒之意,将自己前生过往统统相告,将他看作亦父亦兄亲近之人。北越对游襄那二十七年的幽居人生自是唏嘘不已,但更感兴趣的便是二十一世纪的各类美食,尤其是蕃茄这一在几千年后才传入中国的蔬菜,经游襄大脑中搜索,自是将这种菜的培植方法透露给了这个四千年前的古人,他便一头扎进广源棚中研究蕃茄。
“叫你大叔,你看起来没那么老,叫你大哥,你看起来有熟了点,即然你说叫北越彭城那我便这样叫了,可别说我没礼貌哦!”
“好啦好啦!当年西王母见我一心于美食研究,便将这通天灵木借给我,却不想得了这个魔人差事,后一次因我嘴巴太大,不一小心泄露天机,便被西王母诓骗在此守了三年,今日听你所言,只觉你那舌头倒比我的长,要不要明日禀明西王母,由你在此守上三年!”
游襄知他让自己闭嘴,冷哼一声一旁去观察。
这巨木上虽有庞大树阴遮盖,亦与外界相连,有白天黑夜分界,他二人一忙一闲的度过夜晚,清晨时分却都是焦头烂额,形象邋遢的见面。
“西王母不定何时前来,你听得三青鸟报啼时便……来了!今日怎如此之早?”
只听天边一阵悦耳鸟啼之声,后见一只巨翼三足黄金渡色鸟而来,随后一只三足鸟色泽亮丽,尾后托着一只纯金步撵,撵外千层轻纱,亦与那日女瑰所趁雪凰步撵有相似之处,最后一只最为轻盈,个头娇小,其丽艳丽,自比前面两只更加入目。
等近的身前,却见一绝顶光辉之女雷厉风行做完一事。那事便是将游襄驱逐出通天精木,责备北越彭城泄露天机,罚其继续留守灵木三年。北越亦做了一个极其小丑动作,对游襄眨眨眼,挥挥手,见她被那娇小三足鸟叼起而去,不复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