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大年便是元宵,众多的节日无不是寓意团圆,只是天不从人愿,越是喜庆的节日,越是让心有残缺的人显得亦加孤苦。
为了应节,玉容元宵这日还是准备了应节的吃食,刘婶在一边教着,玉容认真学着。刘婶只有白天的时候才有空过来教,晚上都是合家过节的时辰,自是不会再过来。冬天无药可采,李大哥除了帮玉容把把脉配配药,时常出去转转,便是躲在屋子里看医书。
灶台上忙碌的玉容忽然觉得肚子有些疼,想着离李大哥所说生产的日子还有些天,不想给刘婶添麻烦便极力忍着疼痛没有出声,脸色却是渐渐变了,额上渐渐渗出汗来。直到刘婶发现玉容半天没应自己的话有些不对劲去看时,才惊叫了起来“你这是要生了”此时玉容脚下已有了水渍
要生了么?玉容没经验,刘婶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没想到会这么快,事先并没有准备,刘婶手忙脚乱的扶着玉容回了房,又赶紧喊了声李恩公,说玉容怕是要生了,只是女人生孩子这事李大哥实在插不上手,听刘婶吩咐说要烧水,忙钻进厨房烧水去了。
刘婶不敢托大,让玉容先自己挺着,一溜烟跑进村里去找产婆。玉容咬着唇紧紧抓着身上的被子忍着身体的疼痛,心里却是一直叫着一个人的名字。
几乎是一路跑着回来的,进房时产婆和刘婶一个直劲的喘大气。产婆见玉容没声没息没喊出一声痛,有些埋怨刘婶太心急,产妇一点反映都没有,估计还早着呢。直到产婆慢悠悠的掀开玉容身上的被子看到那一滩血迹才着了急。
分开玉容的双腿,又让刘婶赶紧打水来,指挥着玉容吸气屏气用力,玉容听着产婆的指令,疼的精神有些焕散,整个过程却是没叫出一声来,嘴唇已是咬出了血丝。烧好水的李大哥在外面候着只听到产婆指挥东指挥西的叫声,还有刘婶端出来的一盆盆血水,玉容除了几声闷哼却是一点声响也没有,李大哥的脸色渐渐发白甚至有些惊恐。
为心爱的人产子再痛也会觉得幸福,若是有着深仇大恨,那么痛得有多重,恨就有多浓。
或许是老天不忍玉容受太多的苦,或者是看她受了太多苦实在不忍心多折磨她,总之这个孩子生的还算顺利,天近傍晚时一声嘹亮的啼哭冲破了屋顶。屋外的李大哥仿佛生了场大病般一下子虚脱在地,转而便笑了,那是一种真正发自内心的喜悦。
玉容听到孩子的声音,吐了一口气,便沉沉睡过去了,甚至没有多看孩子一眼。产婆帮着把孩子和玉容清理干净,刘婶又找来一条小被子将孩子包起来才抱了出来给李大哥看,极是高兴的说着“李恩公,你看看这孩子长的多俊”,这孩子确实长的很俊,不像其它孩子刚出生时红彤彤的,而是白白净净的,此时正咂吧着小嘴闭着眼睛睡觉,长长的睫毛覆着,如同蝶翼。李大哥极是激动的搂过这个孩子,含泪笑弯了嘴角。
李大哥极少与村里人走动,除了刘婶对他的情况知道多一些外,其它的人除了请他上门救命,基本上不太来往。产婆见李大哥开心喜悦的样子很容易就误会了,对着李大哥一个劲的道喜,说他夫人替他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儿子。刘婶想着去解释,李大哥拦住她,将孩子给刘婶抱着,从屋里拿出些钱来塞进产婆手里说她辛苦,产婆收了钱高高兴兴的说了些吉祥话,又将坐月子的事嘱咐了一遍才高兴的去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流言,李大哥多了个孩子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下子就在村里传开了,刘婶好心想着去解释,奈何相信流言的人远多过于相信真相的人,受过李大哥救命恩惠的纷纷送来鸡鸭一些补身之物上门道喜。
李大哥淡然的收了贺礼也不多解释,道了谢客气的再把人都送了出去。正月里没什么事情,离春耕也还有些日子,刘婶就干脆和自家当家的商量了一下直接搬进了玉容的房间照看她做月子。
刘婶当家的答应的这么爽快,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村里都传玉容是李恩公的媳妇时,李恩公没出面澄清,刘婶家里人一分析,想着李恩公一个人单身已久,玉容长的好,性子又和顺又和李恩公相处了那么久,八成是郎有情妾有意,一商量,决定将玉容当恩公娘子来报恩,所以才会这么热情。
这些话没直接说出来,玉容自是不知道他们的想法,只觉得每次都麻烦刘婶照顾心里有些过意不去。玉容抱过孩子仔细看了一遍,从眉毛鼻子眼睛再到嘴唇,看完了玉容长叹了一声,紧闭的眼睛渗出泪水就再也不肯再多看孩子一眼,更别说是喂他奶了。
孩子饿的直哭,玉容也不为所动,刘婶看不下去,只好熬了些米汤来喂孩子,好在孩子也不挑嘴,米汤也照样喝的有滋有味,喝完了打个呵欠乖乖睡觉了。
李大哥对这个孩子很是喜欢,刘婶忙时就将孩子抱出来给他,他也乐得逗孩子玩,哄他睡,没有半点嫌烦的意思。刘婶说了玉容对孩子的态度,李大哥微皱了皱了眉头道“我去找羊奶来喂也是一样的。”
过不多久,不知道李大哥从哪里弄来一只产奶的母羊来,就栓在院子边上,搭了个简单的窝给它。每天亲自去挤奶又按别人教的法子煮了亲自尝了尝味道才乐滋滋的拿给小家伙去喝了。
刘婶也很是惊异一向冷淡的李恩公居然对这个孩子极尽温和,时时露出笑容,跟亲爹没什么两样,连刘婶也开始怀疑这孩子是不是李恩公亲生的。当然这也只能是想想而已,说是不敢乱说的。
玉容被刘婶照顾的极是周到,一个月都关在屋子里没出过门,刘婶很是热心的告诉她一些女人应注意的事宜,让玉容受教不少。偶尔李大哥也会背着挤好的羊奶抱着孩子出去转一圈,天色晚时再赶回来,玉容从没担心过也从来不问。
刚出月子的玉容穿着厚厚的衣服顶着微冷的风走到温如玉的坟前颓然跪到在地,无限失望悲伤的诉说着“阿玉,这孩子一点都不像你。哪怕有一点像你也好,我都可以让自己找个理由忘了过往……………可是现在我做不到,我看到他的脸就只有恨,只有怨。如果不是他,你不会死,如果不是他,我们就不会阴阳相隔。阿玉,我好恨………….”一阵压抑的抽泣声响起,微冷的寒风刮过林梢哗哗做响,似是响应着玉容无法诉说的痛苦。
玉容出了月子能四处走动时,李大哥便时常抱了孩子,逗着孩子笑给玉容看,孩子笑时确有二分像玉容,可不笑时却完全是候爷的模板,李大哥是一片好意,希望母子亲近,却不知越是这么做越是让玉容心灵饱受煎熬恨意更浓。为何自己要孤苦伶仃受尽人间苦楚,他却逍遥快活做着权掌天下的美梦。
玉容心里一直被恨侵蚀着折麿着,想到灭家之仇,夺贞之恨,杀温如玉之诛心,产子之痛终是不疯便成魔。
又是阳春三月,百花盛开,许久不见玉容起身李大哥抱着孩子去叫门,久叫不应推门而入见妆台上留了一封信,信中谢过他的救命收留之恩,直言要出去做一件事情,温如玉的坟便拜托他们照料,年年清明时请记得帮他上柱香。房中留有当初她的喜服,破裂之处都用针线细细补了,信中特意请李大哥妥为保管。对于孩子,却只在信末极为潦草的写了一句话做为交待“生死由命”
李大哥看了信急忙追了出去,看着通往村外的路上空空无人,在院门口呆滞了片刻赶紧抱了孩子去了温如玉的坟前,温如玉的坟前摆着一束带着露珠的鲜花,还多了一块木碑,上写“夫君温如玉之墓”。李大哥抱着孩子看着那块木碑良久,深深一声叹息。
李大哥去找了刘婶,请她帮忙打听下看看有没有谁见到玉容出村过。刘婶问了一圈回来也只是摇了摇头。李大哥只能做罢,抱着不知世事的孩子怜爱道“你就跟着我吧,总不会让你受别人欺侮。”刘婶知道玉容弃子出走,直骂知人知面不知心,看上去温顺和善的一个人竞如此心狠。对留下来的孩子也是又爱又怜,在以后的日子里总是帮李大哥照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