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公岭看守所因其位于郊区张公岭地段而得名,等警车开到地方夜幕已经降临,黑灯瞎火一片,高大的水泥墙上拉着电网,黑色冰冷的大铁门犹如张开血盆大口的怪兽,狰狞可怖,下面有个供工作人员进出的小门,岗楼上,背着枪的武警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大墙内外,不时传出一两声狗吠,更显阴森可怖。
警车停在门口,警察下来交接了文件档案,然后小门打开,韩旭被押了进去,一个年轻警察往里面走去,穿过长长的甬道,来到一间囚室门外,掏出钥匙打开铁门,走廊里昏暗的瓦斯灯泡照耀下,能够看到里面是一排水泥大通铺,躺着黑压压的一片人,开门声吱呀响起,愣是没有一个人往这边看。
“霸王,新来的犯人,好好照顾,别闹事啊。”警察说完,将韩旭推进号子里,晃荡一声关上了铁门。
警察一走,通铺上的装睡觉的犯人全都跳了起来,像是看新物件一样打量韩旭。一个个面目狰狞,绝非善类。
靠门最坦亮宽敞的位置上的一个粗短汉子,悠悠的坐了起来,号子空间狭小阴暗,他一个人至少占了三个人的位置,看来是这里的老大。
“哟,看不出来,是个小嫩雏,叫什么名字?混哪里的?犯了什么事?”老大开口问道。
其它犯人哈哈狞笑,七嘴八舌发问起来:“小子,身上有烟吗?”
“还没摸过女人吧?屁眼应该很紧,老大让他体会下做女人的味道。”
“怎么还站着,****ma,懂不懂规矩,跪下!”
韩旭一副很害怕的样子蹲了下去,可怜巴巴的问道:“我叫韩旭,还是学生,误伤了人进来的,大哥,我睡在哪里?”
“睡?睡在老子胯下。”
粗短汉子跳下铺子朝韩旭走去,还扭头对众犯人大笑道:“老子打第一炮,兄弟们轮流来。”
他话没说完,就被突然窜起的韩旭一把掐着脖子摔在地上,照小肚子就是一脚,直接踹出去老远,飞到号子最深处的粪槽里面去了。
然后韩旭在犯人们目瞪口呆下,扭了扭脖子,骨头发出咯咯响声,望着一群愣神的人渣,嘴角露出不怀好意的冷笑。
犯人们突然醒悟过来,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子纯粹是扮猪吃虎,那是什么第一次进号子的初哥,不但出手凶狠,一招要命,而且先示人以弱,阴险得很。
从粪槽里爬起的霸王一抹脸上的血迹和污渍,恶狠狠的喊道:“都tmd给我上,警察不会来暴力舱看监,今天不把这小子的屁眼点上十八道高香,老子直接自残。”
听了老大的话,犯人们纷纷将铺下墙洞里暗藏呃利器拿了出来,磨尖的牙刷柄,筷子,铁片等土造武器,杀气腾腾的朝韩旭逼近。
韩旭淡淡一笑,今天真是够倒霉的,诸事不顺,从一大早起就受了一肚子闷气,到了监狱还要给这群人渣欺负,这群眼睛拴在屁眼上的孤魂野鬼,不把他们打得魂飞魄散难解心头之气。
看守所今夜很不平静,暴力犯那个舱里鬼哭狼嚎,声震四野,附近几个舱的犯人不知道咋回事,只是跟着幸灾乐祸。这帮心理变态的牲口,不管是谁倒霉他们都开心。
……
宁海市市委大院。这所代表了整个宁海市最高权利的地域与往日一样,平静安宁,波澜不惊。
在悬挂在西山的太阳余晖的照耀下,沉沉暮霭之中,古朴魏巍的建筑物染上一片凶恶的血红之色,市委大院万年不变的沉稳之下,似乎昭示着一股蠢蠢欲动的暗潮,只待命运之手的牵引,然后澎湃而出,席卷整个宁海小城。
市委大院二号住户楼里,市长刘慎之吃过晚饭,坐在沙发上看宁海电视台播放的当地新闻。
电视上正在播放一则顾氏集团计划未来五年内,在宁海市老城区建设商业广场、大型住宅区以及开发一系列周边产业的新闻,顾氏集团与市政府达成初步协议,电视画面上两个中气十足、脸带笑容的中年男人正在签署合同,两人正是顾氏集团总裁、宁海市首富顾承及与市委书记张延庭。
刘慎之瞟了眼安安静静坐在沙发另一侧的刘小川,浓眉皱了皱,这个无法无天的臭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安静了,知子莫如父,看来又在学校惹了一屁股的麻烦,等着找手纸呢。
一声不响,刘慎之脸上表情没有变化,继续看着宁海市新闻。在刘小川面前,他还是非常注重作为一个父亲的威严的。严父出孝子,慈母多败儿。
跟位高权重的父亲相比,刘小川的养气功夫根本不值一提,见父亲没有问话的意思,坐立不安起来,过了半晌,宁海市当地新闻播放完毕,父亲起身朝书房走去。
刘小川急急忙忙道:“爸,你等等,给你看段视频。”
“哦?”刘慎之扭过头,道:“你不会又做了什么坏事吧?”
“这次不是,不是……我。”刘小川在向来对自己严厉的父亲面前还是挺懦弱的,有些胆怯的道:“你去电脑上看过一段视频,就知道了。”
刘慎之点点头,背着手走向书房,刘小川急忙跟了过去。
走进书房,刘慎之坐在电脑面前,刘小川赶紧把电脑打开,然后点进宁海市当地论坛,打开一段点击数量、回帖率的视频。
视频缓冲一会儿,播放起来,韩旭在快车道追人贩子的画面跃于屏幕之上,看到韩旭从散架的自行车上跳上面包车被拽着走的那一幕,刘慎之也略微一愣。
等后面韩旭将人贩子拉下面包车,被后面的大卡碾压死,直至到视频结束,刘慎之的表情已经变得波澜不惊,刘小川一直在观察父亲的脸色,见他毫无反应,心凉了半截,暗想这下没戏了。
刘慎之道:“有什么事,你说吧。”
刘小川有些心虚道:“爸,这个男生是我的好朋友,他昨天为了救被拐的儿童,不顾生死追人贩子,在面包车上与人贩子发生打斗时,不小心将人贩子拽出面包车,今天早上警察把他抓走,判他杀人罪。可韩旭明明是自卫,而且救下四五个被拐儿童,没有受到表扬,反而判他杀人罪。明眼人都可以看出来这是冤案,爸……您能不能帮韩旭说一下。”
刘慎之语气严厉的说:“你一个小孩子知道什么?警察局既然判他杀人罪就有警察局的道理。能够想着替朋友帮忙这是好事,但也要分清轻重。这种触及杀人的事情是你一个高中生该操心的事情吗?”
从书架上拿出一本书,刘慎之恢复了平静,淡淡的道:“去卧室睡觉吧,明天还要起早床上学。”
刘小川表情灰心丧气,知道彻底没戏了。抿了抿嘴唇,今天下午和凯子他们想了半天的话不打算说了,因为他知道他们几个人能够看出的端倪,眼光毒辣的爸爸不可能看不出,只是爸爸不想管这事罢了。
大人的想法总是和他们年轻人不一样的。更何况还是位高权重市长大人,他考虑更多的是大局利益,如何打败政敌,怎样周旋政坛上的各股势力,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一个无关紧要的平头百姓,不值他冒风险出手。
“爸……我……”
“去睡觉吧,我要看书了。”
刘小川沮丧到了极点,当官的,最是铁石心肠。他捏成拳头的手紧了紧,最后还是点点头,转身朝门外走去。
走了几步,刘小川想起与韩旭在海砂酒吧的不打不相识,春阳广场的赛车,凯子恳切的哀求,一幕幕场景在脑海中闪现。
他咬了咬牙,突然转头,脸色涨的通红,激动说道:“爸,我不是小孩子了,别以为什么事情就你们大人懂。我知道,我都知道,韩旭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你出手帮他可能给你的政敌留下攻击你的隐患。可这从另一方面来讲不正是一个机会吗?我们初到宁海市,爸爸你肯定四面受敌,被人架空权利,难道我们就不可以从这里做文章吗?英雄少年为救拐……”
“好了。”
刘慎之看着神情激动的儿子,波澜不惊的目光中闪过一丝讶异,但他的话中涉及敏感话题,还是重重打断了他的话,道:“你去睡觉吧,出去的时候记得把门带上。”
刘小川这下算是彻底心如死灰,兴不起一丝说动父亲的念头了,看着面色依旧平淡的爸爸,真不知道这些政客的心是什么做的。转身出去,刚想关门。爸爸的四平八稳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你哪个朋友死不了,以后多跟他交往,对你没坏处。”
刘小川愣了下神,脸色瞬间露出欣喜之色,看来爸爸准备出手帮助韩旭了,道:“知道了。”
关上门,刘慎之放下了书本,不苟言笑的脸上难得露出微笑:“这臭小子,倒还看得清几分形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