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籽吓了一跳,惊呼的向前跨了一步回头对上沈阳灿烂的笑脸。还未等雪籽开口,沈漾便摆出一副了然的神情说:“追不上啦,他走了。”
雪籽稍一迟疑立刻便明白他在讲什么,回头望向那片安静的阴影,竟有些释然。至少,他刚才真的在那里。他们再一次相遇了。当雪籽感受到背后某人眼中迸射的灼灼目光时,顿时羞红了脸。沈漾看得有趣,得意道:“我就知道你会来。”他直接无视了雪籽羞怒交加的瞪视,眉眼间满是轻佻。雪籽看着满脸写着“来揍我吧”的沈漾,伸手在他脸上狠狠捏了一把,手感很不错。看着沈漾吃痛扭曲的脸,雪籽满意的笑笑说:“让我来干嘛?”
“我没让你来啊!”沈漾揉着脸,清凉的双眸注视着雪籽,眼里噙满笑意。雪籽气结,用眼刀将眼前的人剐了千遍万遍。在心里狠狠给了自己一个爆栗,直骂自己犯贱。
沈漾打趣的看着雪籽脸上的千变万化笑逐颜开。忽然间眼角余光扫见隐匿在墙角阴影中鬼鬼祟祟的身影,那人正盯着沈孑消失的方向出神。沈漾眯起眼,片刻之前的灿烂在那一瞬间消失殆尽,冷峻的目光打量那只“螳螂”,轻蔑的冷笑,却又在雪籽发现自己的异样之前恢复自若。沈漾浅笑,一手架上雪籽肩头说:“帮我个忙吧。”
雪籽白了他一眼,拍开他的手,下意识的向正厅瞟了一眼,新人已被送入洞房。她舒了一口气,缓缓道:“已经来不及了吧。”
“来不及?怎么会。”沈漾一脸迷惑,带着雪籽绕过前厅向后院走去。
你不会是想劫洞房吧?!“人天地都拜了,你还不放弃?”雪籽有些惊异的看着沈漾。
沈漾没有答话,带着雪籽来到一处僻静的花苑。雪籽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了话,却不知该如何岔开话题。一路沉默,当雪籽以为沈漾不打算回答问题的时候,沈漾忽然问道:“我为什么要放弃?”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一间屋子。雪籽接过沈漾递过来的茶,呷了一口,脸色有些为难的看着沈漾道:“虽说就这么放弃有些难,可是毕竟人家已经嫁做人妇,你也该放手了。”
“咳……噗”
沈漾刚喝进去的茶一滴不剩的全喷了出来。
沈漾强忍着笑,伸手掰着雪籽的脑袋左看右看。
“你脑袋里装的什么?能想的这么……”
雪籽扭着脖子逃开沈漾的魔掌,一脸狐疑的看着他。
“难道你不喜欢顾嫣然?”
沈漾摇头。
“不喜欢你那么深情的盯着地板不敢看人家,眉头皱那么紧做什么?”
“你观察的倒是仔细。”沈漾眼里闪过一丝促黠。
雪籽微窘。“那是你太突兀!没事往一群老头子中间挤。”
沈阳笑而不语,静静的看着雪籽。后者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安静弄得有些措手不及,睁大眼睛似乎在问“怎么了”。
“你喜欢我哥。”沈漾收回目光,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没有。”雪籽不假思索答道。
沈漾淡淡一笑说:“回答得太快就是假的了。”
“什么真的假的,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沈漾看着一脸笃定的雪籽,渐渐收起了笑容。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说吧,要我帮什么忙。”这人真是,变脸跟翻书似的,刚刚还笑容满面一脸得色,现在却愁眉苦脸。
“你不喜欢沈孑。不需要知道。”
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沈漾眼里的那股狡诈。雪籽握紧拳头就朝沈漾抡去。果然!这个人,又在捉弄自己。看着沈漾那一脸坏笑,哪还有半分愁绪,他分明就是断定自己会想知道到底帮什么忙,这样一来,不就是承认自己喜欢沈孑了么!
沈漾笑着一个侧身让过来拳。雪籽粉拳“呼”的一声擦着他的肩头而过。
“别动气啊!”
雪籽恍若未闻,收拳变掌,直劈沈漾胸口。沈漾挥肘隔在胸前抵住雪籽掌劈陪笑道:“别打了……别打了……我说,我说……哎哟~”沈漾求着饶,一个闪神便被雪籽一掌扫中右腰,疼得龇牙咧嘴。
雪籽借势下台,挥了挥手心情大好,回到位上喝起了茶。沈漾揉着腰颠颠儿的坐在对面看着她悠然品茗。小丫头还真下得去手。清了清嗓子,沈漾正欲开口,门外传来叩门声。
“少主。”来人规矩学得极好,并未进屋。叩门前并未听见脚步声,看来这人在门外侯了一段时间。雪籽想起方才自己与沈漾打闹定然全被这人听了去,顿觉尴尬。
“什么事?”沈漾沉声道。
“庄主让小的来请您去商榷成礼之事。”
“成礼?”雪籽一脸迷惑。
“知道了。”打发了小厮,沈漾无奈的看着雪籽道,“没办法,家里规矩多。婚礼过后要祭祖才算礼成。你住哪儿?”
“丰云客栈。”
沈漾“恩”了一声便掀开门帘出了花苑。方才还热闹的屋子静了下来,一股失落爬上心头,房间忽然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雪籽掀了门帘出门,惹眼的纯白铺天盖地,竟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雪。白雪飘扬,纷纷扰扰,故穿庭树作飞花。雪地上的足印已重新被一层薄薄的白雪覆上,雪籽瞟了一眼来时路上凌乱的脚印,径直向只有一人足迹的东边小路走去,心说:这么一会已经有这么多人来过花苑了么?雪籽沿着渐淡的足迹转过一道拱门,瞬间豁然开朗。两条九曲回廊犹如蛟龙蜿蜒碧池之上,中间是一座二层六角亭,池岸株株腊梅含苞俏丽,在这当黑白分明的天地间,吐露点点粉嫩。
雪籽倚亭仰望灰蒙天际,大雪纷然,丝毫没有减小的趋势,片片冰晶相拥着从天幕飘落,在北风呼啸中翩然飞舞成垂天玉帘。落在脖颈间的雪花瞬间融化成冰水,雪籽缩了缩脖子,欲转身回去却被缩在池边墙角的黑影吓了一跳。
一名仆人装扮的男子正缩在身后竹林投下的阴影里贴着墙根处偷听。天色微暗,看不清那人面容。忽然,那人起身便穿过身后竹林沿着碧池另一边想着来时的花苑奔去。雪籽回身看了看方才婚礼大堂内在位的一些人正从院中走出。雪籽皱着眉头,毅然循着那人足迹而去。
那人一路小跑,沿着来时路绕过花苑向西直到围墙边才停下。雪籽悄悄跟在他身后,直到他停下才看清他的面容,竟是个比自己还小一些的少年,入眼甚是熟悉,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雪籽几个跃上一处房顶,躲在二层小楼的屋檐下远远的看着那消瘦的身形吃力的搬动藏在墙角石丛的木梯,瞪得眼睛都直了。怎么会有人蹩脚到用长木梯翻墙,竟然还敢玩监视。看看不远处两个提着木桶边谈笑边向他走去的家仆,又看看兀自搬梯子搬得忘我的少年,雪籽不禁扶额,为什么会有人无知无觉到这个地步?
手中碎银“呼”的一声打中其中一人的后膝,那人立马倒地痛呼,手中木桶中的剩饭剩菜洒了满地。少年闻声猛然一惊,慌忙弃了木梯矮身躲入石丛。雪籽惊讶的叹了一口气,还好不是聋子。
那人无辜中招,骂骂咧咧的揉着伤处让同伴回去取清扫工具,自己从怀中取出一串钥匙打开了石丛不远处的侧门。少年趁那人回身取木桶的时候,摸出侧门,一溜烟去得远了。
雪籽跟在少年身后,一路奔出东门沿着小道上了山。约莫一个时辰后,她停在了一座大宅前。硕大的“绿汲山庄”四字在门前家丁手中火把的照耀下熠熠生辉,暖黄的火光照的门前雪地一片金黄。一名老者负手而立,见到少年一个箭步上前,抬手给了他一个爆栗:“阿宝!你去哪儿了?”
那少年吃痛捂着脑袋畏畏缩缩道:“我……我肚子疼去了茅房,出来就找不着北了。”
“还不快给我滚进去,庄主就要回来了!”老者怒吼。
“是。”
庄主……少主……雪籽皱起眉头“啧”了一声,心说:看来这里是沈漾他家了。正思虑间,阿宝已小跑着消失在视线里,雪籽暗叫不好,这些跟丢了要去哪里找他。可是门前有好些人守着,着实无法靠近,看来只能再“专业”一次了。
雪籽纵身跃上围墙边的大树,耽搁了这一会,早已不见了阿宝身影。雪籽无奈,隐在树杈间俯视紧挨围墙的这座小院,似乎已久无人居。洁白光亮的积雪如玉璧般平铺院落的每个角落,静谧宁和的让人不忍踏足。
足尖轻点,雪籽人已飘然跃起,蜻蜓点水掠过围墙落在院落内。方一落地,一阵突兀空灵的铜铃声便铺天盖地而来,由近及远,俄顷便响彻整个山庄。随即,一束红光自她身后的石缝中射出,照亮了整个庭院,映的雪地一片血红。顷刻间,静得让人连呼吸都不自觉放慢的山庄被嘈杂人声湮没,凌乱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向这院落涌来。一股强烈的违和感窜上心头,不是来自连绵不绝的铜铃声,也不是那束妖冶诡异的红光,而是这个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