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莫家用过午膳后,晋王同莫悠珍便是先行告辞离开了,林家两兄弟也随莫恭远去了他的院子,福寿园这边,剩下李氏领着几位小姐并林雨欣陪着两位老太太在暖阁里说着话。挑了个空儿,莫悠然将莫悠霜悄悄拉进了老太太的小隔间儿,紫玉给二人上了茶,“大姐姐以后可有打算?”莫悠然喝了口茶,低声问道,面上看不出丝毫情绪。
莫悠霜闻言一愣,随即有些诧异地看过来,莫悠然居然问她的打算?自己走到今天这一步,不正是她莫悠然一手造成的吗?她如今只是个回娘家避祸的寡妇,能有什么打算?或者说,她还想要将自己逼到什么境地?“不知三妹妹此言何意?”慢慢端起桌上的茶杯,莫悠霜强自镇定地抿了一口,假装不经意地摩挲着茶杯上的花纹。
“没什么,只觉得姐姐如今这般,倒有些不妥呢。”莫悠然意料中的见她露出了恼意,也不等对方开口,缓缓接着道:“杜家如今是那二奶奶做主,想必也没姐姐什么事儿吧,那姐姐何故还要占着那地儿,让人家心里犯膈应那?”
“三妹妹!”莫悠霜将杯子使劲儿一搁,原本就有些憔悴的脸上立时青红一片,双目死死盯着莫悠然,“我的事还轮不到外人来指手划脚,这里是莫家不假,但还不是你莫悠然一手遮天的地方!我……”
“大姐姐这是怎么了?”莫悠然漫不经心地打断她的话,“妹妹哪句说得不对吗?我这可是为姐姐好呢,既然没有更好的,倒不如听听妹妹的劝,如何?”莫悠然身子微微往后靠了靠,紫玉知机地上前帮她轻捏着肩膀,“再不好,姐姐也是我莫家的女儿,妹妹又怎会害姐姐?杜家有今日的下场,我不信姐姐会看不清,与其留在那座牢笼里任人宰割,何不趁着花样正好为自己谋份崭新的生活?”
“妹妹说得倒轻巧,我如今这般,难道不是拜你所赐?现下我什么都没了,妹妹倒来跟我说这话,可不是看我的笑话是什么?同是莫家女不假,只我可没有妹妹那般好福气!”莫悠霜的心里是恨的,自己时运不济摊上个纨绔浪荡子就罢了,为何偏偏叫一个懦弱无能的蠢丫头一夜之间就这么灵智开窍,成了高高在上的娇娇女?自己哪点不如她?
“呵,姐姐谬赞了,只这话却也有些不叫人喜欢呢,妹妹我是难得发点善心,可不叫姐姐想歪了吗,也罢,既然姐姐另有所谋,我这当妹妹的也就不挡着姐姐的道儿了,免得将来落怨呢。”莫悠然说完起身,一派从容地往外走,丝毫不再理会身后那张不停变换的脸。
莫悠霜猜不透莫悠然今日此番的目的,脑中快速将刚刚的话反复琢磨了几遍,她这是发善心想帮自己?自己已经落到这般境地,难道还有什么出路不成?在杜家,她这个大少奶奶兼曾经的世子夫人,早已经是个名存实亡连奴才都可以随意说笑的落魄主子了,她是不得不躲回娘家来的,杜玉衡在狱中死亡的消息传进杜家的那一刻,整个淮阳侯府便已是乱了套,刚醒过来的淮阳侯杜英再次昏倒,侯夫人柳氏更是哀伤过度一病不起,家中的一切都落到柳思燕手里,她是丝毫沾不上半点儿,那些奴才个个看她的眼神儿透着讥讽跟嘲笑,就连跟了自己十几年的丫头都背着她偷偷投靠了那边去,在杜家,她莫悠霜就是个笑话,她都不知自己该恨谁,可今天,莫悠然的意思是分明想帮她,只她能信吗?若是没有莫悠然,她会沦落到今日这般?莫悠然,我可能信你?眼见着那道玲珑的身影即将走出屋去,紫玉已经单手挑起了那厚厚的缎面帘子,“三妹妹!”咬了咬牙,莫悠霜终是喊出了声。
“大姐姐这是想通了?”莫悠然转身,微笑地望过来。
“妹妹,姐姐可以信你吗?我……”莫悠霜眸中已见泪光,缓缓走到莫悠然身边,手中的帕子紧紧绞着。
“出去走走吧。”莫悠然暗叹一声,看来自己还是不够狠啊!
“嗯。”轻轻应了声,两人便一前一后出了隔间儿,跟众人打了招呼,穿上了厚厚的大衣裳便出了屋。
“妹妹是叫我分家?”园子里,莫悠霜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莫悠然。
“分家不好吗?姐姐在杜家可还有什么留恋?”莫悠然一脸的理所当然。
“可,分了家,岂不是真就称了他们的意?那位正巴不得独大呢,我不甘心!”莫悠霜恨得咬牙。
“姐姐的地位可还有希望再找回?既没有,那还顾忌什么?须知万般得必有千般舍,焉知此举不是姐姐之福?现在分家,总好过以后一无所有强吧?”莫悠然说的云淡风轻,莫悠霜拧眉看着她,“妹妹的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莫悠然也不解释,继续说道:“我帮姐姐,一来是看在我们同是莫家姐妹的份儿,不忍姐姐就此蹉跎,二来,也是间接帮了大伯,再过几月,哥哥就会迎娶公主进门,那时这个家也是要分开的,祖母年纪大了,总不能再叫她老人家操持劳累吧?莫家势必要靠大嫂来主持的,爹爹已经为大伯在南街觅了套不错的宅子,大伯无子,可不一切还得指望着姐姐呢,那杜家,杜英生死未卜,将来的爵位就是个麻烦,三房早就对那位子虎视眈眈了,柳思燕,她可能胜出?别到时候权财两空才好啊……”
莫悠霜瞪着眼睛怔怔地听着,眼前的莫悠然是熟悉的,却也是陌生的,那一张一合的嘴里说出的每一个字,都令她震惊跟后怕,直到这一刻,莫悠霜才终于知道,差距,原来竟是这么大!
“晋王那边有个案子,是涉及到大伯父的。”莫悠然转身,看着莫悠霜,郑重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