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儿见过大伯父，爹爹。”莫悠然也上前行礼。
“嗯，听说你是昨夜回来的？”莫庆天开口问道。
“是爹爹，因为太晚了就没去打扰长辈休息。”
“这些天过得可好？有没有哪里不适的？”
“回爹爹，女儿都好好的。”
“那就好，你也坐下吧，今儿的事听听也无妨。”
“是。”莫悠然应着又坐到了老太太的身边去了。
“娘亲，二弟刚刚把铺子里的事儿都和儿子讲了，儿子暂时实在想不到良策，再说，这件事本是因然丫头引起，不如叫然丫头去李府陪个礼，听说那李公子确实伤的不轻，至今还下不了床呢。若是咱们府里给他个台阶，这事儿能有个转机也说不定？”莫庆云斟酌着说道。
“大哥，此事欠妥。且不论咱们该不该赔这个理，就算去了，那姓李的买不买这个账还很难说，到时候少不了又让然儿受委屈。我们莫家岂能向那等小人低头？”莫庆天立刻封了话。让莫悠然对这个爹爹的好感又上升了些。
“此事我也不赞成，还是另寻他法。”莫老太太也开了口。莫悠然心里暗暗点头。
“可是，眼下还能想到什么好办法？咱们莫家就那么几家铺子，现在倒好，竟有一半在赔钱，说出去谁会信？我这些年在外面混，可二弟你一直是在家啊，这……”
“大哥，此事咱们再斟酌斟酌。”
“我说二弟，不是当大哥的说你，这都火烧眉毛了，是脸面重要，还是咱们这一大家子等着喝西北风重要？只是赔个礼，又不会少块儿肉，那宫里的买卖咱能丢吗……”
“大伯的意思就是想牺牲了然儿一个，换来咱们莫家的一片光明，那然儿倒想问问，就算与宫里挂上了线，大伯能保证那些铺子就马上财源滚滚吗？到时候酒楼又要混不下去了，大伯还准备再牺牲哪个姐妹去招安？”莫悠然慢条斯理地接了话。
“你……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长辈说话哪有你随便插嘴的份儿？学的礼教都到哪去了？真是没规矩！哼！”莫庆云恼羞成怒地吼。
“然儿，在大伯面前不得无礼。”莫庆天有些尴尬道。
莫悠然不气反笑，对着莫庆天深施一礼，起身后眼中一片清冷，“爹爹，请恕然儿不孝了，今儿莫家能做主的都在这儿了，祖母，爹爹，然儿自小就一直奉行着孝道规矩，为了孝顺长辈，然儿没了亲娘却还要在后母面前乖乖的立规矩，不论刮风下雨，春夏秋冬，后母一个不高兴，然儿就要到那风口凉地里去受罚挨冻，小佛堂的冷地上有过然儿的血，那李妈妈的尖锥子上落过然儿的血，冰冷的饭然儿吃过，夏天里的雨水然儿喝过，冬天里的雪地然儿跪过，甚至前些日子，然儿差一点死在那湖水里，至今都不知是谁下得狠手将我推下，原因简单得很，因为第二天就是我的及笄日，是玉镯认主的日子。然儿守礼的时候灾难连连，那这礼索性不守也罢。然儿倒要请教一下礼仪周全的大伯，您读了几十年的圣贤之书，仁义孝道又奉行了多少？这全府上下，哪个人嘴里吃的一口粮食是用大伯的俸银买的？祖母哪一件衣服鞋袜是大伯用孝心置的？据我所知，您常年在外，可是连一封家书都没给祖母单独写过呢。您为祖母捶过腿吗？您给祖母喂过药吗？您为她老人家盖过一次被子暖过一次手吗？您知道祖母一到冬天腿总是抽筋儿吗？很不幸的告诉您，这些事您认为没礼教的丫头都做过，可您呢？别让侄女说得太多，因为侄女的脸都会没地儿搁呢。”
“然儿！够了！”莫庆天的脸彻底挂不住了，老太太也开始擦眼睛。莫悠然平了平气，一下子把前主的委屈都掀了个遍，心里竟觉得敞亮多了，天知道她对那些遭遇有多郁闷，算账吗？那就一笔一笔好好算，所有的一切她都要替前主找回来，有恩的加倍还，有仇的谁也别客气。
“娘亲，是儿子不孝，儿子给您磕头赔罪了！从今天起，儿子一定痛改前非，好好侍奉娘亲。”莫庆云跪在地上流泪泣道。
“儿啊，快快起来，娘不怪，只要你们都好好的，娘就算闭眼去见你爹也会安心了。”老太太抹泪。
“娘亲！”莫庆天也跪下了。“好！好！你们都是娘的儿子，快起来吧。娘不怪你们，你们都忙，娘晓得。”
“祖母，光跪有什么用？要用实际行动才行。眼下可还有大事要办的。”莫悠然坐到老太太身边，一脸漠然地提醒道。
“嗯，以前是祖母疏忽了你，让你遭了那么些罪，好孩子，祖母知道你是最孝顺的，以后啊，你也不用到她那里问什么安了，只管在祖母身前呆着，她也甭想再拿捏你半分。这些年我不问家事，倒让她掀了天了，折磨这么小的孩子，她可真是个慈母啊！若不是此刻有病，莫家的家法我倒要叫她先尝尝。”老太太咬牙说道。
“然儿谢祖母眷顾了，以后只听祖母一个人的吩咐可好？”莫悠然解了气，心情也畅快多了。
“然儿！”莫庆天不自在了。
“丫头，给你爹爹点面子吧？”老太太轻笑。
“反正然儿只听祖母的，至于祖母叫然儿怎么办，然儿遵命就是了。”
“这眼下铺子里的事究竟要如何处理？”老太太皱眉开口。
“祖母，然儿看还是将林管事叫过来，那些铺子的账目很复杂，涉及到的事情也不是一桩两件那么简单。今既然大家都在，索性就一次性解决岂不更好？”
“嗯，也好。就差人去叫来吧，把那些账目清单都拿这儿来。”老太太发了话。
“是，奴婢这就去。”沈妈妈主动应声往外走。
善喜堂
“弟妹，大嫂可是在福寿园外头亲眼见那沈妈妈去了前院的，今儿一早相爷就找我们老爷，说叫老爷帮着打理一下铺子，这会儿叫林管事过去，一准是为了铺子的事，听说那然丫头也在里面呢，是她叫人传的林管事。这会儿只怕已经过去了。你看……”
“大嫂，咱们就这么去，不太合适吧？再等等吧，叫人先去打听着，别惹恼了老太太。”郭氏斟酌道。
“那好吧，我叫巧云先去听听，那丫头机灵些。”
“奴才见过老太太，大老爷，相爷，三小姐。”
“林管事请起吧，今儿找你进来，主要是为铺子的事。”老太太直言。
“是。”
“林管事，上次本小姐叫你做的账目核算以及布庄那头的积压清单你可做好了吗？”莫悠然首先发问。
“回三小姐，奴才都理清了，这里是所有铺子的详细清单账目以及府里的支出明细。”林泽清将一摞子账单恭敬地递了过去。
“祖母您瞧瞧。”莫悠然接过后就传给了老太太。
“然丫头，你年轻眼力好，还是你看看吧。”老太太发话，莫悠然看了看莫庆云和莫庆天，前者没说话，后者轻轻点了点头。
“是，祖母。那就请恕然儿逾越了。”
“无妨，你就看吧。”
莫悠然叫人准备了笔和纸，大大方方坐下来开始对账，只见她时而刷刷翻几页，时而低头写几笔，一本厚厚的账目清单在她手里不到一刻钟就核算完了，老太太只看得两眼放光，莫庆天则是从莫悠然拿起账本的那一刻眼睛就死死盯着她，以至于一杯茶兀自端了半晌竟没有喝下一口，此刻那茶在手中已经开始轻颤起来。自己的女儿何时变得这般聪慧睿智了？这些年他这做爹的到底错过了多少？眼前的女儿怎么竟这般的陌生起来了？这一发现令莫庆天心口不由一紧，手中的茶杯更是抖个不停！莫庆云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对那些所谓的账本也是相当熟悉的，这些年在盐运司，打交道最多的就属那些狡猾奸诈的盐贩子了，看账本几乎成了他每天的必修课，饶是如此，一本帐在他看下来也要用两三个时辰，可是……
“祖母，大伯，爹爹，这是一家布庄子的进出详细和货物积压统计数字，你们几位先看看，然儿再算下一份。”莫悠然将自己写的单子递给三人后又拿起了下一本账册看起来，前后不到一刻钟。
三个人将那份统计单子反反复复翻看数遍后递给林泽清，林泽清一见那纸上的内容简直惊骇到了极点！要说那天他对莫悠然看账的速度是钦佩的话，今日那就是彻底的臣服，他记账几十年，还从未见过只用这么寥寥数语就能将一个店铺从进货到营销，再到收入预算及库存等罗列的如此清晰明了，甚至能让一个毫不懂经营的人都能一目了然，这是何等的智慧！林泽清感觉到自己的嘴唇都在发抖了！可那头的莫悠然已经将第二份表格也交了上来，没错，莫大小姐这是用上了现代的统计表模式，只不过是简易的而已，既便捷又一目了然，那林泽青又哪里会懂？科技决定生产力嘛。嘿嘿！
在大家不断张大嘴巴震惊无语地看着一张又一张表格清单时，郭氏和李氏再也等不及了，双双结伴来到了福寿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