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正月十五索绰罗氏才真正为两姐妹选秀的事儿忙起来,先是递牌子进宫跟德妃勾兑了下,又请了宫里出来的姑姑给俩人教了些日常礼仪。勉勉强强奋斗了三个月,总算是临近初选的日子了。
回想着上次进宫时德妃那相马似的神情,景意心里觉得极其反感。再想到被她抹了鼻涕的黑面四爷,两次遭戏弄的小气十五爷,外表温润如玉的神秘八爷,还有最近又开始神神叨叨的姐姐,她就算夜里睡着了做的梦也是让人难以心安的。
艳阳高照,晴空万里,惬意地躺在芳草如茵的草地上,叮当猫不停地往嘴里塞着铜锣烧,景意趴在它身上从它肚兜里往外掏出东西,有飞行器,有照相机,有玻璃瓶子,杂七杂八一大堆可就是没有她要找的。
她怒了,双手掐着叮当猫的脖子摇啊摇,“死猫,快把任意门交出来!”
“任意门?”叮当猫咳嗽了两声,将吃剩的半个铜锣烧塞到景意嘴里,又望了望天道,“呀,我该去接大熊下课了!”
景意含着铜锣烧又猛扑上去,拽着它的小圆手不放,“死猫你别走,我要任意门,给我任意门你个死猫!”
叮当猫甩了甩甩不掉,不知用了什么机器,景意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待再看清楚已经是在深夜的海面上了,波涛的海水还泛着股特有的腥味儿。前程往事的恐怖记忆一下涌上心头,景意惊惶地抓着叮当猫不放,“叮当猫我不要任意门了,只要让我继续清穿就好!”
“二小姐,二小姐说什么猫呢?什么门?”红玉将青瓷油灯拨亮,推了推把头埋在被中的景意想叫醒她。
“啊!”景意猛然惊醒,看到床边的红玉先是吓了一大跳,待反应过来所处何地时才松了口气。刚才的梦好生奇怪,都已经大半年没梦到过溺水的事情了,今儿怎么又会梦到?这梦好无厘头,平白无故找叮当猫要什么任意门啊!人都说梦境是真实想法的反应,难道她想要任意门离开这里?
不行不行,眼见着她选完秀就可以嫁给李别了,她可不愿意放弃这唾手可得的幸福。
红玉瞅了瞅她呆呆的样子道,“二小姐,该沐浴了!”
“恩?”
“小姐可是睡糊涂了,今儿不是初选的日子么!”
是了,今儿是康熙四十六年秀女初选的日子啊,她怎么连这都迷糊不清了呢!在赵嬷嬷和红玉的帮助下急急忙忙地洗完澡又开始打扮,其间玉妈妈来催了两次。等她收拾好到正院的时候全家人都已经等着了,连景如都在。
景如穿了新做的粉红色绣了暗纹桃花的杭州锻旗装,配以绣着茉莉花的白色花盆底,头上只简简单单地插了根羊脂玉桃花簪子,低调中带着一股贵重。景意身上的是件淡蓝色杭州锻旗装,一样白色绣着水仙花的花盆底,头上只戴了那根珍珠簪子。
索绰罗氏再三地打量了下姊妹二人,确认装扮得体后才道,“一会儿到了宫里记得把自己当哑巴,不该说的不说,遇到姑姑们或者嬷嬷们该打赏的别小气,可记住了?”
景如点点头,“额娘放心,宫里我们又不是第一次去的!”
“这次能跟上次比吗?今儿选的可是上三旗,那些秀女的出身你们应该都清楚,说话相处都小心着点!”索绰罗氏说完突然盯着景意的头上道,“最近老是戴着这簪子?可是喜欢得紧?”
“这,”景意面色微赧,结结巴巴道,“不,不妥吗?”上次元宵节李别还回来后她就一天不落地戴着了,也没觉着有什么不妥啊!
索绰罗氏给她正了正簪子道,“虽贵重了些但咱们伯爵府也当得起,喜欢就戴着吧。”
威武看差不多了,咳嗽了声道,“时辰也不早了,博齐你带着俩丫头进宫去吧!”
“那我也走了!”额亦也告了罪起身先出去看车马备好了没有。
终于要过这道坎了,景意长舒口气,一一跟屋内的人告辞,到了兰姨娘那里她顿了顿好歹道,“额娘,我走了!”
“恩,”兰姨娘捏着帕子闷哼了声算是应了,和索绰罗氏嘱咐的一大箩筐话形成鲜明对比。景意鼻子一酸,强忍住泪意和姐姐上了马车。
按规定秀女需在神武门下车,由本旗参领或者佐领带到紧邻的院中,再由户部官员核对旗籍家世等基本资料,完了之后根据登记的顺序由内务府太监引领至阅选处。
景如姐妹的老爹博齐恰好是本旗参领,所以她们根本不用自己去忙活,只要乖乖地站在一边等着就好了。
“这个牌子可拿好了,”博齐将两个写着姓氏资料的绿色名牌递给她们,“一会儿进去后会有人收走,拿回来的时候记得可别拿混了。”
“哦,”景意接过自己的牌子,又瞟了眼景如的,发现牌子上的文字几乎都一样:正黄旗轻车都尉又云都尉博齐之女乌雅氏某某。
“姐姐,像咱们这样俩姐妹同一届选秀的甚少吧?你说若是一会儿咱们把这名牌弄混了可怎么好!”
景如拿那牌子敲了敲妹妹的头,笑道,“这也能弄混?等会你可不许胡闹,紧紧跟着我可记得了?”
“知道了,放心吧!”景意拍了拍姐姐的肩头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其他事物身上,博齐对两个女儿倒是放心的,转身去忙旗中其他秀女的事情去了。
以前只看过清宫戏的选秀场面,亲身经历什么的景意真是想都没想过,现在站在秀女堆里她都还有点不敢相信。
满洲上三旗为皇帝亲领,上三旗出身的秀女自然较其他旗的傲娇一些,只是这个傲娇实在是不能算颜这方面。景意一直以为自己已经算长得平庸的了,没成想这会儿看着其他的秀女她突然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说实话这感觉还不错!也真的明白了为什么清朝立后册妃的各种圣旨用得最多的就是‘毓生名阀’‘贤良淑德’这些形容词了,想那礼部的官员也不好意思睁眼说瞎话,硬配上些沉鱼落雁、碧玉绣花的词儿。
核查完资料发完名牌,所有秀女由太监接手往里带,而户部官员和八旗参领则被留在了外面。
过了顺贞门到了一处静谧的院子,为首的太监再次按名册点了名又核对了资料后,一个破锣嗓子的太监拿了本儿喊道,“正黄旗参领管岱之女阿鲁特氏齐娜、正黄旗参领博齐之女乌雅氏景如、正黄旗参领博齐之女乌雅氏景意、正黄旗二等侍卫图怒之女纳兰氏庭芳,四位秀女请站到这边来。”正黄旗是最先看的一旗,而乌雅家既是后妃娘家,博齐又是本旗参领,景如姊妹自然是排在前边阅选,倒成了第一批进去的。
被点到名的四人应声出了队伍,那太监打量了她们一下示意跟着。
穿过长长的回廊一行人被带到间屋子前,门口守着的宫女先上前拿托盘收了四人的名牌,又让她们两个一组地进去,这就意味着景如得比景意先进去。
引领的宫女并没说里面是什么,景意等了约一盏茶的时间也没见姐姐出来,正焦急中那小太监又让她和剩下的纳兰家的丫头一起进去。
里屋被屏风隔成了两半,两边各站着两个年长的嬷嬷,旁边还站着两个小宫女。宫女把她们分别带到屏风后面准备宽衣解带,景意抓着领口死不松手。虽说早就知道选秀第一关就是‘望闻问看’,但对着一大群陌生女人袒胸露乳她还是受不了。
两个嬷嬷中稍微胖点的冲那宫女道,“你去隔壁帮忙吧,这里我和李嬷嬷来就成。”
那嬷嬷看来颇有权势,小宫女什么都不说就乖乖去隔壁折磨纳兰家的那丫头了。
景意脑子里第一反应是,容嬷嬷们?她们会怎么对她?扒了她的衣裳?拿针扎她?哎呀,她们该不会已经知道了她和几个数字军团的瓜葛想公报私仇吧?
或者是急于报仇的小十五使的坏?
景意越想越怕,死死抓着胸口的衣裳节节后退,那李嬷嬷轻轻拉了她道,“格格别怕,这选秀第一关是必须的,奴才和马嬷嬷看了十多年了,不会弄疼你的!”
马嬷嬷看景意紧张那样儿,退开一点笑道,“格格身上可有伤疤?”
景意摇摇头。
她点点头,又凑近景意耳边闻了闻,“没有异味。”
李嬷嬷笑得花枝招展地将名牌放回景意手里,“轻车都尉又云都尉乌雅博齐之女乌雅氏景意过!”
这就完了?看来深宫老嬷嬷也不恐怖嘛,这不挺通情达理的吗?景意疑惑间已经被宫女从另一头带出了房间,门外脸色不太好的姐姐正等着她!
“妹妹怎么样?”
“哦,还好,嬷嬷说过了!”
“那就好,”景如看景意还呆呆地有点发抖,将她的名牌一起拿在手里抱了她轻声安慰。
若说这身体检查这关比较水,那之后的阅看纯粹就是走过场了。因是初选,主持阅选的只有太子妃一人,景如和景意作为德妃娘娘的侄女,一等伯的孙女,初选通过是必然的事情。就算她们是必须剔除出去的人,但为了德妃的面子怎么的也得让她们进入复选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