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巷道内,弥漫着霉腐的气息。
独角龟不紧不慢地走着,挂在独角上的那盏火元灯悠悠晃晃,把前路照得忽暗忽明。
王辰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气,把剩下的半块黍米饼揣进怀里。顺远斋打出的黍米饼好吃是好吃,就是太干了,好悬没被一口饼噎死。不过,若不是几天前救下那个老头,自己想这么死恐怕都很难。
王辰自嘲的一笑,望着黝黑的洞壁和一根根霉烂的洞桩,微微有些失神。翌华城外有很多废弃金元矿,他每个周末都来这一带淘宝。前段时间,救了个被落石砸伤的老光棍。那老汉为了筹钱治病,托王辰帮忙卖一块玉璧,今天就是交货的日子了,搞定之后,王辰就能得到一百五十银的佣金。
那老汉没事就爱摸着玉璧傻笑,这些天更厉害了,生意是我谈的、订金也是我收的,最后时刻千万出什么问题!
废矿的巷道曲曲折折,凿穿了一座山,连着一块山谷。
老汉的窝棚,建在山谷内一棵阔叶芭蕉树上。
阔叶芭蕉,果实苦涩,很少有人食用,叶子却十分坚韧,而且上面附着着一层腊质,防水防虫,实在是做树棚的上上之选。
“大爷,我来了!今天我得把东西给纳吉斋送过去,你可不要再舍不得,咱们可是收了人家定金的。”把龟背上的生活用品卸下来,王辰仰头喊了一声。阳光洒在那略显稚嫩的脸上,微黑的肤色掩不住浓浓书卷气。
那老头为什么死活不肯去城里治伤,莫非在树上住久了,就觉得自己成了一只鸟儿?
王辰无聊地想着,等了一会儿,窝棚里没有动静。
“大爷,”王辰扯着嗓子喊:“把梯子放下来,你上面有伤药么?我被豪背鼠扎伤了!”豪背鼠是一种变异后的松鼠,背毛和刺猬一样,坚硬锋利,不过却是没毒,今天早上王辰不小心被豪背鼠扎伤,双手全是针眼。
又等了片刻,依旧没有动静。
王辰心中掠过一丝不祥,我这个乌鸦嘴,不会真的说中了吧?拜托,今天要是交不了货,就得交三倍定金的罚款啊!
打量了一下树干,王辰抓着枝桠,向上爬去。
两只手掌上大小几十个针眼,用起力来血丝渗出,疼痛无比。
爬到窝棚上,王辰的衣服被汗水打得透湿。
吹了吹肿成馒头般的双手,王辰用手指扯开棚门:“大爷,大……”
老汉躺在床上,曾经微胖的身子成了一副皮包骷髅,几天前还浓密的头发,现在已经变为稀疏的几根白毛,牙齿落光、双唇瘪陷,口涎洇湿了枕头,凸出的双眼死死盯着玉璧中间的圆孔,脸上堆满了诡异的痴笑。
这、这是怎么回事?
王辰战战兢兢地走上前,小心地把手放在老人鼻下。
皮肤冰冷,毫无呼吸。
死了!
他死了!
寒气从尾椎直冲脑顶,如炸弹一般在脑海里爆开,王辰连退数步,撞到芭蕉叶织成的围子上,大脑瞬间变得一片空白。
半晌,那颗差点从胸膛里吓得飞出去的心脏,才平缓下来,王挣扎着站起身体,只觉得骨软筋酥,衣服已被汗水打得精湿。不过,大脑已经开始思考,他的身体明明康复得差不多了,怎么会突然死了呢?
这山谷十分隐秘,而且他的样子也不像是被人所害,难道……
王辰的视线,渐渐凝聚到老人手中的玉璧上。
斑驳的阳光洒在圆圆的玉璧上,配着老者干枯的双手,说不出的诡异。
脱力、害怕、手伤,再加上那只枯手攥得死死的,王辰费了好大的劲,才把玉璧从老者手里取下来。虽然和老者处的时间不短,但是老头却把玉璧当做命根子,王辰还是头一次把玉璧拿到手里。
玉璧巴掌大小玲珑剔透,通体洁白,六个碧绿色天然字符,均匀地围聚圆孔四周。现在,王辰明白老者为什么把这块玉璧叫“六玉”了。不过,那六个字符虽然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但是王辰却一个也不认识。
咦?
不经意间,王辰发现玉璧中心的圆孔里,隐约有什么东西!
王辰玉璧向眼睛凑了凑,好奇地向虚空圆孔看去,无形之间姿势和死去的老汉一模一样……
轰!
虚孔内奇光耀眼,烈强的光芒让王辰觉得自己也化为了光的一部份,并且随着光芒中心那巨大的牵力,极速飞跃。
再次睁开眼睛,王辰发现自己站在一间奇怪的房子里。
香炉、朱案、锦榻,炉香酥骨、玉馔珍馐,锦榻上一佳人斜倚在床头,媚眼如丝。
“这、这是什么地方?”王辰咽了口唾沫,惊骇道。
“这是您的世界,您是这里的主人,这里的一切一切都是您的。”
美人微微一笑,风情万种,动朱唇以徐言。
什、什么?
王辰退了一步,窗外看了看,听到几声清脆鸟叫,低头看了看手掌:“我刚才明明……”
美人淡淡一笑,坐起身,赤足踩在地板上,款款走来,透明的薄纱滑过酥峰,莺语婉转:“主人不必惊慌,六玉虚空是您的天下,这里的一切都是您自己建的,就连奴家,也是您给的身子。从今以后,小奴竭尽全力,让主人享受此间极乐。”说到后面,花瓣般的红唇已贴到王辰耳垂上。
芙蓉面冰雪肌,****微摇、云鬟半裸,吐息间异香如麝,如葱的玉指滑过王辰的脖颈,拈起一只银杯,举到王辰唇边,吐气如兰:“主人先饮半杯,我来喝主人的残酒。”
小腹内腾一团燥热,灸得王辰口干舌燥。
我的天下!随心所欲!无所不能!有……有这好事?!
咕!
王辰干咽了两口唾沫,这种情况,应该是做梦吧,试着咬了舌头,舌尖生痛,心中噶崩一声:是真的!不是梦!等一下,刚才她说,这里是“六玉虚空”……
“我在玉璧里面!”王辰惊呼出声。
“是啊,在这里您想要什么无所不有,想做什么无所不能。”美人掩口一笑,“喝下我香香的残酒,来嘛……”
老家伙天天拿着玉璧不肯撒手,最后成了人干儿,不会就是天天跟这个女的干那事儿弄的吧!王辰激灵一个冷颤,伸手打落酒杯,厉声大叫道:“我可不想被你吸成人干,放我出去!”
啪!
酒杯在地上摔落到地上,眼前景像突然模糊起来,身体一轻,咻的一声,仿佛一团流体,被吸进了一条长长的管子。
“不要吸我!不要……”王辰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依旧捧着玉璧,站在老者的床前,只不过浑身上下跟水捞儿似的,被汗水打了个精湿。
咣当!
王辰把玉璧扔到地上,虚脱地坐倒。看着床上那具干瘦的尸体,大口喘气。你妹的,幸亏我定力够深,不然肯定被搞得精尽人亡。扭头向地上的玉璧看了看,玉璧被他手掌流出的血渍,涂得不再通透。
想弄死老子,老子就弄死你,我看你还再去害人!
王辰的眼眸陡然一紧,拣起玉璧,右手圆抡。
嚓!
耀眼的光芒暴射,迫得王辰不得不闭上双目,一道白红绿,三色相绞的光带,悄无声息地渗入他的眉间。把手掌拿起来,玉璧已成了一堆石渣,王辰咽了口唾沫,狰狞的表情突然一僵,糟了!这玩意儿今天要给邢其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