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已经十点半了,陈嘉丽犹豫着要不要给陶文打个电话。其实根本没有必要,明天原本就是要去上课的,如果不去上课才需要提前知会。她确实很累,所以她懒得再自己纠结一番。拿起床上的睡衣,陈嘉丽疲惫地走进浴室,此刻的疲惫,亟待得到舒缓。
陈嘉丽总觉得自己动不动就感觉累,导致她什么都不愿意想不愿意做,于是很多事情就这样拖着拖着,解决不了,心每日悬着,更累。这是一个恶性循环的过程,一件事叠一件事,思虑负担越来越重,但是没法子,她就是缺少坚定的执行力。
洗完出来,她懒得开电脑了,决定躺床上去,什么都不想,赶紧睡去结束这一天。明天是如何,留待明天自己去解决。习惯地看了一下手机,摁亮屏幕的时候,看见有一条信息,打开,是陶文发来的,简单的几个字“明天上课吗?”。
这是不是又是另一个心灵相通的时刻呢?在这个时刻,彼此都想到了对方,想到的都是同一件事情。这轻微的小震动,让生活当中一切都变得不重要了,重要的只有此刻微妙的关联和真实的心跳。陈嘉丽快速地回了句:“当然上了!”句尾用的是惊叹号,如果两人之间存在一些模糊的情感,连一个标点都可以诉说一份独特的心情。
陶文的回复也很简单,“好,明天见”,陈嘉丽也赶紧回了句“明天见”。然后闭上眼睛,美美地睡去。
吉他陈嘉丽确实是很多天没有碰了,吉他这东西,就是小气,你一天不碰,之前练的成果就不见了。明明陈嘉丽是可以转换C和弦和G和弦了,结果陶文让她演示一遍的时候,居然就不行了。
“这几天都没怎么练。”陈嘉丽心虚地说。
“最近很忙吗?”
“也不是特别忙,但是有时候下班回去了,就一动不想动,有时候回去很晚了,弄弄这弄弄那,就十一点了,不好意思吵着家人。”陈嘉丽说的都是实话。
陶文问:“是觉得练习枯燥了吧?不过你大部分原因是不自信,在换之前,你就开始怕,越怕就越换不好。”
陈嘉丽心里OS,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在你面前。她表面上就看着陶文笑表示他说的都是事实。陶文说:“那我们这节课来学一首歌。不过学歌之前,先讲讲扫弦。知道扫弦是什么吗?”
“知道啊。”说着陈嘉丽右手按她的理解扫了一下弦。
陶文看了说:“嗯,首先,扫弦的时候,右手的食指和拇指第一个关节十字交叉,用食指的指甲来扫,呈一条弧线扫下去。”他边说边演示,声音听起来清脆雀跃。
陈嘉丽自己试了一下,陶文问:“觉得每根弦都扫到了么?”陈嘉丽摇摇头,陶文继续说:“关键是你不够快,那是瞬间的力道,你刚刚那个是爬弦,像这样,瞬间扫下去。”
陈嘉丽又试了一次,这次音色接近陶文的演示了。陶文“嗯”了一下,然后从背后拿出一张谱,“今天我们就用刘若英的《为爱痴狂》来练扫弦,这首歌听过吧?”
“那当然了,这么经典的一首歌。”
“大部分和弦我们都已经学过了,但是中间有个F和弦没学的,也比较难,这首歌你就练到‘陪我到地老天荒’这句,练好了也很好听的,你先看我弹一遍。”
“可以弹一整首么?”陈嘉丽好久没听陶文唱歌了。
陶文笑了笑,就开始了。这首歌是陈升写给刘若英的,陈嘉丽回去之后认真地查了这首歌的所有资料。虽然陶文为了让陈嘉丽看得清楚一点,放慢了节奏,但是,只要一拿起吉他,陶文便会唱得特别认真,情感涌动在声音里和吉他中,陈嘉丽一旁听得入神入心。
一曲完毕,陶文的声音将陈嘉丽拉回现实,“你可以试一下。”
“我换不了和弦吧。”
“把速度放慢一点,你可以的。”
“要不你带我一遍?”
“也行。”
吉他开始扫弦,陈嘉丽很认真地听着,等那个开始唱的点。陶文示意陈嘉丽和他一起打拍子,陈嘉丽也跟着踩拍子,开始有点乱,导致她又无法找到开始唱的点。陶文带着她,在接唱点他刻意扫弦扫得重一点,然后挑挑眉毛提示陈嘉丽开始唱。他自己也小声唱着,等陈嘉丽跟上节奏了,他便放开了唱。声音真是一样太真实的东西,日夜刻意掩藏的东西,在声音里原形毕露。又一次,两人的声音在琴声中交融,陈嘉丽日思夜想的共鸣和感动,在此刻重现,被怀念的曾经的一瞬间变得真实可触。
陶文一边弹着吉他,一边唱,眼睛的表情和声音一样丰富,陈嘉丽既喜欢又害怕这样的眼神,但是第一次,她没有假装些什么东西避开这个眼神,相反,她也微笑看着这个人。这个仿佛就是她生命中的N级,假设她是S级的话,她和他之间有磁场拉近彼此的距离,又或者有一条秘密通道,通往彼此的心。
“想要问问你敢不敢,像你说过那样地爱我,想我这样为爱痴狂,到底你会怎么想……”陈嘉丽将其当成自己心底的声音来唱,现实中,她没有这个资格唱这句歌词。每一个字都从心底用尽全力起跳,嘭地出来,心就像那张弹床,被狠狠地弹了一下又一下。
三分钟的一首歌,唱得两人心潮澎湃,可是琴声一停止,歌声里的陶文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那个平静如水的陶文。
“大概都了解了吧?”他问。
陶文的功力多好啊,他用一个微笑就将歌声里的一切都收起来了。陈嘉丽以为,这也许只是一个歌者的职业能力而已,歌声中的情感和眼神只为演唱需要。
这是真的,陈嘉丽告诉自己,一厢情愿地。“嗯,回去慢慢练。”
“前面学的歌也不要扔了,有时间就回头练练。”好公事公办的语气。
陈嘉丽知道,这节课也上得差不多了,她自觉地收起吉他,站起来。她想了想,将心底的声音变成了这句话:“好久没听老师你唱歌了,今天听了觉得真舒服。”
陶文清了清嗓子说:“我晚上有演出,在once,你要有空的话可以来听。”
“老师今晚唱什么歌?”这个邀请对陈嘉丽来说,是多么雀跃的事情。
“唱一些老歌。”
“乐队一起过去么?”
“不是,我一个人,其他人帮导师干活呢,都在赶进度,好久没一起练团了。”
现实无处不在啊,就连音乐也不能幸免,陈嘉丽想。
陶文又说:“你把男朋友也叫上吧。”
陈嘉丽心一沉,好想问为什么!“不知道他有没有空?”在陶文面前谈论小方这个人,是多么别扭的一件事啊!如果要把小方带上,她宁愿不去。
“你看看,俩人一起来吧!”
“哦,好。”陶文这个建议,将刚刚两人在歌声里消失的距离,一下子就重新建立了起来,甚至还加了一万英尺在两人中间。心里的落差,让陈嘉丽快要掉眼泪,可她很清楚,这才是此一刻的现实。她狠狠地把心痛咽回去,转身走出了BAND房。
一路上,她想,如果她和陶文之间真的有什么,那么陶文顾忌的应该就是小方吧。如果真是有什么,那么,那么。早已做的决定,此刻忽然变得有点艰难。陈嘉丽的思维方式是,此刻是用一份确定去换一份不确定,心里除了期盼之外,大部分是恐慌。
如果可以有《为爱痴狂》里的那份勇气多好啊,可惜自己终究是个怯懦的人,从来都屈服于生活。陈嘉丽又为自己怯懦而生气,无比的生气。她最后把生气归在了这句话上,我是死都不会让小方去once的!!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