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宫自从傅香茹入住正殿以来,一直都是欢声笑语,香茹性子活泼,爱和宫人们玩成一片,不想却还是有今天这样的局面。香茹越想越觉得痛心,越想越生气。
宫人们跪了一地,谁都不敢想开口,头埋得低低的。
“娘娘,是奴婢的错,奴婢没有好好保管娘娘的重要信件,是奴婢错了,愿意接受娘娘的责罚。”翡翠一边磕头一边向主子请求赐罪。
香茹强忍内心的心疼,面露凶色地看着磕头的翡翠,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既然你认了,那我也不会继续姑息,若是这次轻饶了,那么以后这个长春宫还要不要有规矩了,我这个充媛岂不是要被踩在你们脚下,助长你们的气焰。”
一听主子这样说,众人更加害怕,看来今日没有个结果主子是不会罢休的,那封信果真如此重要么?还好早有准备拿了出来,不然那你们说不定就是揭发这次事件的证据,或者其他重要的秘密,这封信一定能得到主子的褒奖,当热这个主子才是她真正的主子。其中一个低着头的宫女想着,她就是这个内奸。
“是奴婢一个人的错,他们都是尽了责的,主子要罚就罚奴婢一个人。”翡翠一人把责任揽下来,那个人才能相信这封信至关重要,而主子又放下了对其他人的戒备,这个风口浪尖上,本是不应该再有动作,可是这封信如果关系到那个人背后真正的主子的利益,必定会再次动手,唯有她再次动手,才有可能抓住她。
香茹咬咬牙,“既然你肯认罪,那么就要心甘情愿接受惩罚,不要怪主子心狠,杀一儆百,以儆效尤,方能从源头上扼杀错误。”
翡翠仰起头,望着主子,“娘娘说得对,奴婢是长春宫的掌事姑姑,愿意接受惩罚。”
“小卓子,去内务府把桂公公找来,让他带上刑具,说长春宫要处罚宫女。”香茹好不容易挤出这句话,因为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今日赏你二十大板,让你记得怎么做一个掌事姑姑,处理好我长春宫的事务。”
“娘娘不要,娘娘饶命啊。”那个宫女竟然帮助翡翠求饶,看来也不是心狠手辣到极致的人,还晓得些道理,只是现在迟了。
所有的宫人一同为翡翠求情。每个人都重重地磕着头,甚至可以看到有人额头都快出血了。
“求娘娘开恩,求娘娘开恩。”突然怒气大发的主子,让所有人都忘了要做什么,直到翡翠姑姑要一个人承担罪责。
香茹受伤的心,总算有些安慰,至少其他人都是有情有义的,不负自己多日来的恩情。
“今日必须有责罚,才能让大家引起重视,看你们这么拼命为翡翠求情,那我就网开一面。”听到主子说的网开一面,大家都面露喜色。可是,香茹又说了,“将二十大板,减为一十大板,不可再减,你们求情也没有用。”若不是有实质的处罚,相信内奸转身就会反映回来,知道可能是敌人的策略,演戏就要演足,不然汀岚白死了,连翡翠那一巴掌都白挨了。
桂公公带着两个奴才赶过来,向香茹请安后,便张罗着安好凳子,准备行刑,翡翠被紧紧地架在长凳子上,两边各自站了一个奴才,一个准备按着翡翠,若是她挣扎的话,一个拿着大板子准备开打。即使坚强如香茹,心里都酸酸的,不敢看翡翠被打的情形,看过战场上将士们血流成河,但是却不曾见过一个弱生生的女儿家被挨板子,何况是为了自己。
旁边的奴才们也纷纷别过头去,两个小宫女清泪成行,看来大家的感情都是不错的,苦了他们了。
“行刑”桂公公扯着嗓子高声说。
一声令下,拿着板子的奴才用力地将板子打在翡翠身上,“啪啪”的声音,生动地讲述了翡翠此时正受着的苦,一点也不含糊,旁人都回过了身,不敢直视,旁边站着的另外一个奴才数着数,“一、二……”打在翡翠身上,却好像痛在自己心里。
翡翠强忍着眼泪,她不能让主子看出来自己的疼痛,不能哭,一定不能哭。香茹看到眉头紧紧蹙成一块,却不喊疼,不流泪的翡翠,更加心痛,发誓要把那些伤害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人们,统统还以颜色。这个**,就是用血和泪教会一个人心狠手辣,教会一个人变被动为主动。
翡翠身上的衣裙都被木板拉扯坏了,香茹似乎可以看见里面的血肉模糊。
“九、十”短短的几分钟,像过了好几年那么漫长,从一数到十,每一个板子都那么重那么痛。
香茹想亲自把翡翠送回房中,却不能在这个时候心软,明明心里担心的无以复加,却在面上简单地说了句,“小卓子,你们把翡翠姑姑送回房去,好生照看着,日后若是有人再犯了,我比不轻罚,记住了!”
众人回了“是”。便送翡翠回去,或者去忙手上的事情。翡翠走时,回头看了看香茹,眼神坚定,她是在告诉香茹,主子,这么做是对的,坚持,再坚持一会儿就可以了。翡翠的这个眼神,让香茹觉得心安。那么今晚便是真正开始战争的时间了,不能让翡翠白白受伤、挨打。
入夜,于归、月婵,甚至是皇后,当然还有别的某些人,都不想入睡,他们知道今晚一定有事发生。
黑漆漆的一片,一个宫女偷偷从宫女房出来,往外走,大致走到御花园的位置,等着来接应的人,她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但是她却不知,在她背后偷偷地跟着一个人,即使她不发出任何声响,都不会跟错。
“你来了?”那个宫女说。
“是的,和妃娘娘要的东西呢?”接应的人问。
“这里。”说完,将信拿出来交给那个人。
就在这一瞬间,周围突然亮了,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跟踪的人已经发出了讯号,招来人见证了这一幕。这个宫女,便就是长春宫的小晴,也就是那日从小菊手上接下信的宫女,那日香茹特地遣了翡翠去内务府清算这个月的月银,而自己也早就知道皇上那日要过来,这样才有理由让她把信留下来,然后通知她幕后的主子。也就有了今天这一幕。
皇后娘娘竟然也出现在这御花园,看来今日必然是在劫难逃。
“你们可是认罪。”皇后威严的声音吓得两人直直地跪在地上。
两人不停地求饶,却是认罪的。
“叫人去请和妃。”说到和妃,皇后的声音提高了好几分,让人不容置疑,好像这件事就是和妃所指使。
安公公和紫兰奉了皇后的命令赶往启祥宫,然后一群人跟着皇后回到永和宫。浩浩荡荡的队伍,让整个皇后都照亮了。
月旭尧在承乾宫批阅奏折,他当然知道这里的所有情况,只是相信皇后可以处理地很好,也不方便出面,毕竟这是**之事。帝后在这方面的默契,为皇宫维稳带来了福祉。
到了永和宫,皇后坐在正座上,一言不发,威严的神情,高贵的姿态,让下面的人丝毫不敢动作。
月婵静静地等待着这些人被宣判,静静地等待着她们受到该有的惩处。于归和香茹却没有那么乐观,即使证明了是和妃所为,也不可能一命偿一命,前朝**紧密相连,她江南司徒家,除了是高居正二品的江南总督,更是江南数一数二的富裕人家,皇后处置必然会看这些因素。因为她月慕微出了是月旭尧的正妻,更是一国之后。孰重孰轻,怎样抉择,她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安公公和紫兰的回来,打破了这份不安又沉重的宁静。
“禀皇后娘娘,和妃带到。”安公公说。
所有人都看着和妃,她却丝毫不变脸色,就这一份镇定,就不是凡人所能比拟的。
“给皇后娘娘请安,不知娘娘有何事,这么晚把臣妾请来。”说到“请”字,音节咬得无比重。她早猜到应该是除了大事,这次自己算是被人摆了一道。
皇后笑笑,眼角的精光,让和妃一颤,这眼神,她月慕微是要动手对付自己了么?
“还请皇后娘娘明示。”和妃终于有些服软,微微下跪,皇后不说话,让和妃心里没有了底,上次见到她的这种眼神,是那次吧,然后自己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
“和妃做了什么,自己不知道么?你看看跪在下面的人!”皇后却不说出何事,只让她认人。
和妃这才认真观察下面跪着的人,一个面善却不认识,另一个,不对,另一个不是她宫里的宫女么,不是小双么?为何她会出现在这里!
和妃有些慌了,小双的出现让她始料不及。
“你们两个速速交代,究竟是怎么传信骗林御女,然后又害了汀岚,还盗了傅充媛的信。赶快把这始末说与众人。”皇后终于发出命令了。
“奴婢不过是依照主子说的,把傅充媛素日里的字偷了过去,然后按照主子的规定用模具把要用的字一一临摹,这个方法也是主子教给奴婢的,然后再交给林小主,却不想赴约之人是林御女的宫女汀岚,奴婢是受人指使,求娘娘饶命。”香茹宫中的宫女柳枝哭诉着把这一段阴谋慢慢说了出来,果然是这样。
“你呢?为什么会在御花园和柳枝会和,然后拿这封信?”皇后又问小双。
小双却没有柳枝的激动,昂着头看着边上的人,“奴婢不过区区宫女,哪有想害主子的想法,不过是命若浮萍,不得不为。”这个小双,倒是有些学问,于归想她定是受了什么威胁。
小双停了一会儿接着说,“上次在御花园,林小主不懂规矩冲撞了主子,林小主又和傅充媛交好,主子气不过,又想煞一下傅充媛的锐气,便让奴婢买通了柳枝,然后盗取傅充媛的字,然后有了后面的事。”
皇后将信将疑地看着小双,“和妃是你主子,你这样出卖她,让人无法相信,可有什么证据?”
小双看了看柳枝,眼有些红,却不肯落泪。
“奴婢方才说了命若浮萍,奴婢和柳枝,都是不得已而为之。柳枝家里来信,父亲病重急需钱,才会愿意出卖傅充媛,而奴婢却是因着她司徒依的威胁,怕奴婢出卖她,派人坚持奴婢的家人,奴婢一直不敢说。”小双说着说着,柳枝哭了起来,谁不想活得忠孝两全。
“那为什么,你今日愿意出来指证?继续说。”皇后命令。
小双紧紧闭上眼,然后睁开,终于要结束了么?希望自己保护的人,能够活得好好地,那一大笔钱应该能够让他们改名换姓过上富足的日子,那么爹娘,弟弟妹妹也就不用如自己一般,命运永远掌握在别人手上,既然要结束了就结束吧。
小双刚要开口,嘴角却溢出了血。
于归大叫一声,“不好,她早就吞了毒药。”侍卫想赶过去阻止,却不想小双从怀里拿出一把刀。
“保护主子。”安公公大叫。
“你们都退开,我并不想害任何人,哈哈哈,为什么我今日要指出,因为她司徒依不守信用,早就把他们都杀了,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说完便倒下了,手上的刀也落在地上,清脆的“铛”的一声,震醒了所有的人。
于归走过去,看看她的舌头,又把了把脉,“她去了,是鹤顶红,无药可救。”
一条命活生生地结束在这里,于归、香茹和月婵都觉得心惊。
皇后马上发话,“把她厚葬了,虽说犯了宫规,却是被人逼迫,也算是孝心可嘉。安公公马上派人去查,小双的家人是不是去了。”
和妃傻在一边,直到小双死去,才醒悟过来,这次也许是无法回力了。
“皇后英明,可不要听信她们的一面之词,臣妾从来没有指使过。”和妃解释着。
皇后眼神更加凌厉,于归不知是自己眼花还是如何,好像看见皇后方才嘴角的邪魅一笑。
“容不得你抵赖,紫兰把那封信拿给和妃。你好好看看,是不是你司徒家的暗格纹!好一个和妃,竟然因为一点小事,便要害人命,还犯了宫中大忌,因着妒忌便要对付傅充媛等人,仗着位份和家世,收买人心,做害人的勾当,今日不好好惩戒,本宫岂不是对不起着大月之后的身份。”
月慕微一本正经地说。
安公公走过来,对皇后说,“派去的人来信了,说是前日就是汀岚受害当日,全家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烧得精光,人也全部死在这场大火中。”
于归听着,心生怜悯。这么多条生命,作为一个行医之人,救一命那么难,为何这些人却不费吹灰之力,便害了这么多条人命,权力,低位就真的那么重要么。
“司徒依,你还想抵赖么?传本宫旨意,撤了司徒依的妃位,降为御女,禁足于启祥宫,待于皇上商谈了做最后定论。押下去。”皇后一字一句地宣布。
和妃,不,御女司徒依,不肯让侍卫押解。
司徒依甩开侍卫的手,自己走。好你个月慕微,这么快就想除了我,当年之事还没有与你算账,这次是自己大意了,认栽,若是哪一日自己翻身了,一定会一百倍,一千倍的还与你。
司徒依走之前狠狠地望着月慕微,让月慕微心中发慌,不管怎样,总算是除了她薛倾倩的一大帮手,月慕微也累了,遣散了众人,回到内殿休息。
往事如烟,从在王爷府开始的所有的事,在这一刻都回想了起来,一点一滴,历历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