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玉漱本是以为她与这老妇人之间已可算作是彻彻底底的撕破了脸皮,毕竟这人三番五次见死不救就算了,还曾经伙同文德帝想暗算自己,更过分的是前几天还把她赶走想强硬的给秦慕白纳个小妾,可没曾想,她居然会单独召见自个儿,而且,此时此刻,那最是耀眼尊贵的主位上,那人素衣素缟,灰白的头发未上头油,干枯纷乱,原本雍容的脸上此刻皱纹横生,斑驳的就好似那老树皮、、、、、、大殿上的地龙很足,反倒是添了一丝阴郁的死气。
杜玉漱站在大门处行了福礼,那地儿外头凛冽的寒风倒是能吹点儿进来,头脑清醒了不少。
老妇人看她如此规矩倒是露了冷笑,招手道:“过来些罢!哀家老了,站那么远作甚?哀家可是看不清!”
杜玉漱再无打算和她玩文字游戏,她不喜欢自个儿,自个儿也不喜欢她,索性左耳进右耳出罢,不过,还是带着歉意的笑着向前,规规矩矩的上前扶了那人的手,刚触碰到就打了个哆嗦,冰凉,硬,还狠,对,她抓自己很用力!
脸上波澜未有,面色温顺,规矩的很。老妇人眯眼打量她,这只自己养起来的鸟儿,翅膀好似就没软过、、、、、、
“你心底应知哀家唤你来做甚。”
真是开门见山啊!杜玉漱反握住她的手,冰凉之气直往手心窜,微微一笑,一脸无畏的诚挚,“那日玉漱并未回头,太后您就应知玉漱之意。”
一瞬间老妇人有些恍然了,这样子,这情致,这脸庞,自己好似见过似的,应是二十多年了罢!不过那是那女子脸上倒是多了哀婉之色。哎,红颜祸水啊!
“你倒是会推!”温热柔软的手握着自个儿很是熨帖,但不知为何心倒是微微的有些不舒服起来。
“太后您知实情不是?”杜玉漱自谦似的低了头,年关将近,秦慕诚一行早已在路上大步奔着东宫之位而来,这安宁宫后院里的那位入那儿不是入,入东宫多好?!况且,文德帝应是还不知此事,若是知晓了、、、、、、定会举双手赞成罢!只需一个小小的侧妃之位,就差不多能把吐蕃给收拢收拢,何乐不为?!召自己来,定是为了此事!想当时,杜玉漱在知晓实情的情况下退出,不就是在表明态度:那就是看秦慕白的态度!
而秦慕白、、、、、、心中突然一甜,或许,翻山越岭,穿越时空,就是为了遇到他罢!
那嘴角若有似无的笑却是勾起了一旁老妇人的怒火,摔了她的手斥道:“古语云‘居安思危’,到不指望你真能帮哀家那混帐孙子建功立业,但局势如此凶险你还以美色迷惑他,真真是其心可诛!”
杜玉漱被她大力的一甩差点儿没站稳,那言语狠戾,一时倒是忘了怎么答话才好,只是抬头无谓的直视那人。
老妇人被她盯得发了毛,“贱婢!哀家岂是你能瞪眼瞧的?!你要知你的身份!别仗着有男人喜欢就以为能飞上了天!信不信爱家废了你?!”
“是像废了懿慈皇后那样么?!”杜玉漱直了身子,整了整刚才弄乱的头发,嘴边反倒是带了一抹笑,轻轻的拂开她颤巍巍指着自己的手,眼睛直直的盯着她,轻启朱唇,一字一顿言道:“还是,像你废了自己的大儿子那样?!”
老妇人像是被定在了那儿,脸色灰白,眼神惊恐,那颤抖的嘴唇不停的蠕动,但松弛的喉结那儿就是挤不出声响。
杜玉漱叹了口气,她不想的,至少后面那句,定是这妇人心里永远的痛,虽然手心手背都是肉,虽然手心的肉会比手背的多、、、、、、但,有谁会真忍心把自己手背的肉给剐下来?!没有母亲不疼自己的儿子,哪怕,哪怕是在这最无恩情的皇家。
扭身到了被热茶放到她手中,语气尽量淡然:“我与王爷,再无秘辛。”
老妇人严重的惊诧更甚,她,她的来历可是、、、、、、
“玉漱并非妖孽,您可安心。”微微一笑,“犹记得曾答应您的誓言,王爷若是有恙,定时我受伤更甚,若是性命堪忧,定是我以命丧黄泉。历历在耳,不曾忘却。却不是为了您,而是,而是为了他。愿意享他之所乐,忧他之所忧,尝他之所苦,痛他之所痛、、、、、、”
“玉漱是愿您长命百岁的,哪怕是为了王爷。”这话说的很直白,我不喜欢你,但因为你能庇护他,祸害千年在也无所谓啦!
“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老妇人眼里的艳羡一闪而过,随即露了可惜,“傻子啊!两个傻子!”
“哼!你所言不差,那林颖芝的事儿,哀家是要负点儿责任、、、、、、但那又如何?!身为皇家儿媳,连一点儿城府心机都无,整日挨欺负受委屈只能怪她太过软弱!至于、、、、、、至于哀家的皇儿、、、、、、”
“毕氏,聂氏,吴氏、、、、、、都被他自己给拒了,你以为哀家没尽力?!铁打的妃子流水的皇帝,只要那位置上的人姓秦,只要那几大家族还是围着这秦家转、、、、、、这天就垮不了!”
铁打的妃子,流水的皇帝?!杜玉漱只觉得浑身发冷,这次轮到她瞠目结舌了,嫁谁不是嫁,那些世家大族的小姐们自生下来就注定会蹲到属于她们的坑里,不在意那亩地是谁的、、、、、、仁宣帝居然拒绝了,居然会拒绝。
你不要的,我正需要。文德帝在一旁乐不可支;扶不起的阿斗!太后在一旁气急败坏、、、、、、不仅是铁打的妃子,还有铁打的太后,龙争虎斗,龙虎皆为她所出,她就像那裁判,看谁弱了上去帮扶一把,可她大概是忘了,自己有自己的喜好,然后一不小心就帮多了,然后,虐死了自己的大儿子,所以,这一刻、、、、、、
“你们,不过是重蹈覆辙而已!”老妇人声音清冷,“你如此聪颖,你会看不出?!”
“小年之时东宫定主,最多不过十五过后,藩王就封、、、、、、”老妇人细细的品着茶,她很喜欢看着女子这一刻的样子,风华绝代又如何?在事实面前,还不是得弯腰?!
“若是能和那边有些勾连,也不怕一些无妄之灾了吧?”苍老的脸耸拉下来,不过却是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欢喜你,为你掏心掏肺,你呢?!”
我呢?杜玉漱木然,这老妇人若是一直咄咄逼人她定会牙尖嘴利不依不饶一一反驳,可,她知道,她说的是对的。我呢?
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