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可是累了?”魏嬷嬷几步上了台阶从翠花手中接过杜玉漱,“老奴扶您到那边的亭子里歇歇?”
杜玉漱摆摆手,“我,我没事儿,哥哥呢?”
“二少爷在前面等着你呢!”魏嬷嬷很满意这个二少爷,年龄不大,没有纨绔之气,最重要的是对自家姑娘好,说是掏心掏肺也不为过。
“嗯,嬷嬷扶着我撵上罢,莫让哥哥忧心。”杜玉漱透过帏帽看了看可怜的腿,这还是坐了半程的轿呢,回去得看看地图,查查这山到底海拔几何!不过也的确是这身子太弱了,都补了这么久了,不到半个时辰的山路就像是丢了半条命似的,加油加油!是哪个该死的说的要徒步上山方能显出诚心?姐的头发都湿成一绺一绺的了!
如果是现代就好了,走不动还可以爬,而且不用穿的这么罗嗦,这根本不是运动装嘛!
“姑娘再挺一会儿,最后几阶啦!”满脸红光的翠花显得很是健康,语调轻快得很。杜玉漱不由得心中腹诽,让你得瑟,待会儿到了就给姐抬水去!
“妹妹累极了吧?”小哥哥喘着气站在寺前,“杜寿说都打点好了,嬷嬷先扶着妹妹去后院休整一番吧!”
“嗯,”杜玉漱笑也扯不起来了,休整一番怎么够?“哥哥也休整一天吧!”
“呵呵~”小哥哥莞尔,一天?小丫头真是累极了。
一个灰色袍子的小沙弥立即上前领路。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过了烟雾缭绕的前殿之后空气变得清凉起来,杜玉漱一下子想起这两句诗句,生为古人也是有好处的啊,至少自己也算是个才女啊!还没等她洋洋自得,就听到一阵呜咽和呵斥声传来。
“哼,出家人戒律你可记得?”
“回凡师叔,释信记得,不杀生,不偷盗,不**,不妄语,不饮酒,不涂饰香鬘,不歌舞观听,不坐高广大床,不非时食,不蓄金银宝物,凡师叔,弟子真的没有杀鸟!”
“狡辩!这是什么?最重要的戒荤腥你忘记了?嗯?”
“凡师叔、、、、、、”
杜玉漱笑着向丫鬟婆子摆摆手,小沙弥烤鸟?低声吩咐道,“翠英和翠花跟着这位师傅去吧,给小姐我打好热水,柔儿,魏嬷嬷我们一起去看看可好?”
那领路的小沙弥也很是尴尬,能走开当然是好了,立马转身带路去了。
“哼,释信你太让师叔失望了!到练功房领上二十板子,把那个般若波若蜜多心经抄上两遍,晚上在正殿为这只麻雀超度罢!”
“扑哧!”杜玉漱真的是又好气又好笑,二十闷棍还要为小麻雀诵经超度!
“谁人在哪?”宏厚的中年男声响起,杜玉漱戴好帷帽施施然的从小道上走进林子,“无人在此。”
“哦?”了字辈最小的弟子了凡扬了扬眉毛,“施主何以无人?”
“民女本心认知。”忍着脚痛恭敬的福了礼。
“施主若是想讨论佛法请到正殿,贫僧恭候。”了凡对这种只知皮毛的弱智女流很是不屑,但面子上还是恭顺的合了合掌。
杜玉漱的确不懂佛法,但很是不满这个憨厚中年男子的轻视,扁扁嘴道,“民女只是觉得师傅处置不妥当。”
“敬听高义。”了凡又合了掌,心中更是不屑,这一群闺阁小姐不知天高地厚,连卧佛寺的事情都管了起来!
“额,我佛慈悲,教导舍生取义,师傅焉知这小雀是否乃自愿入小师傅腹中为小师傅身体康健贡献一二?”这句话太扯了,说出来自己都忍不住乐了。
“子非雀焉知雀之所想?”
“子非我,焉知我不知雀之所想?”说一说怎么扯到庄子论鱼了?杜玉漱带着笑回道,“大师请见谅!俗语有云,酒肉穿肠过,佛主心中留,大师大可不必因为释信小师傅天真烂漫之举就判定他对佛主不敬。或许是寺中饭菜太过寡淡而至?所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大师可从源头改变,相信以后再也不会出现这等事情。”
“大师请宽宥小妹的冒犯!”杜玉树笑也不是严肃也不是的冒了出来,“小妹自由心思单纯,不忍见孩童受伤,大卧佛寺香火鼎盛,定有自己的一套规矩,”憋着笑盯了自家妹子一眼,“舍妹刚到,在下就先行告退了!”
“阿弥陀佛,公子慢走!”了凡这才找到了台阶下,恭敬的合手送别了。
“哈哈哈,”小哥哥乐开了,“小笨蛋,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知道是说什么嘛?”
“哥哥怎么过来了?”杜玉漱摸摸脑袋,姐的历史学很好,当然知道,这里只不过是借用一下,也算是防民之口嘛,只是不是防着他们说话,而是防着他们打鸟吃罢了。
“哥哥来拜会了空大师啊!”哥哥的脸沉了一分,“好好歇着,哥哥有信儿了通知你!”
于是泡在木桶里的杜玉漱闻着栀子花的香味睡了过去,他是真的累了。
方才的树林已经恢复了平静,良久,秦勇带着自家王爷从树上飘了下来。“哈哈哈、、、、、、”秦勇很无奈,不知道是不是该出声制止一二,自家王爷好像每次听到这位小姐的事情总会很开心,特别是这次亲自围观,在树上时几乎就憋得颤抖起来,还要自己用内力控制树木不动,要不然早就被发现了!
“酒肉穿肠过,佛主心中留,”秦慕白笑够了,“她是怎么想出这一大堆歪理的?”
“奴才不知。”
“你当然不知!”献王白了他一眼,本王只是自言自语罢了,又没有问你!“回去罢,被发现了本王可就成了登徒浪子了!”秦勇面色平静的领命,心中腹诽道您好像一直就是吧!
被从浴桶中捞出来的杜玉漱吭哧吭哧的挪了挪身子,寻了个最舒服的姿势睡得正酣。火急火燎赶进来的翠花刚想说话就被魏嬷嬷制止了,“小声点儿,姑娘睡着呢!”
“嬷嬷,二少爷、、、、、、”
“嘘!”魏嬷嬷又瞪了她一眼,“外间说话!”
翠花很郁闷的咬紧嘴唇,又急哄哄的拉着魏嬷嬷出了里间才急匆匆的开口道:“二少爷使人来说请姑娘去了空大师的禅房呢!”
“真的?”魏嬷嬷暗自高兴,这可不是小事啊!“得赶紧叫醒姑娘!”
“姑娘?”
“小姐?”
杜玉漱翻个身朝内。
“小姐!”翠花升高了音量。
“不要闹!”这一刻吴涵秋附体,蒙被继续。
“小姐!!!!”翠花大吼。床上那人还是不动,哎,作为从后世那嘈杂环境过来的人,这点儿动静算得了什么?
“姑娘,你快起来罢,二少爷请到了了空大师!”
迷蒙中的杜玉漱烦的不得了,姐累了半天了,洗完澡正是睡觉的时候呢!“告诉那个什么大师,姐睡觉呢!”二少爷?小哥哥?“我马上起来!嬷嬷帮我寻衣裳,翠花打水来!”
束腰绾发画眉点唇,都不用自己动手,就是这劳累过度的腿脚还是疼。杜玉漱看着站在禅房外的赵嬷嬷抿了抿嘴,一股香甜的味道,好吧,希望这位人如其名,是个得道高僧。
“五小姐怎么才来?”赵嬷嬷急了眼,“二少爷都等了好一会儿了!五小姐请候着,老奴进去通报一二!”
杜玉漱讨好的点点头,赵嬷嬷这个身份自己还真的不能怎么办,哎,他也是一心为了小哥哥嘛,况且的确是自己懒床的原因。可午饭的时间应该是要到了吧?杜玉漱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真甜啊!
“女施主请!”出来的不是赵嬷嬷,而是一个头上点着戒疤的和尚,恭恭敬敬的挥手引路,帏帽下的杜玉漱点点头,“有劳师父了。”
“方丈喜静,女施主一人进来就可。”
“先谢过师傅,多有打扰还望见谅。”杜玉漱向身后的魏嬷嬷和柔儿翠英摆摆手,直接进了门。一个大通厅,不,和自己住的差不多大,因为没什么摆设显得很是空旷,算的上家具的只有一个书柜,一个摆着棋子矮几,墙上挂了字画,杜玉漱上一辈子就不懂欣赏,只是那些字看起来乱糟糟的,细品之下又觉得有点韵味儿罢了。一眼就看到坐在地上的小哥哥和微胖的光头男子,应该就是传说中的了空大师了吧!
正要开口说话的赵嬷嬷被了空大师一个微笑的眼神制止了,自家小哥哥的眼光落在了棋盘上,好像正在沉思。杜玉漱微微一笑,抬手取下帏帽,非常恭敬的对着胖和尚行了礼。了空很是和蔼,合了手微笑着点头示意。杜玉漱一下子想到了苏子瞻的好友,那个胖胖的看透世俗的佛印,喝酒吃肉,与东坡互斗才学,相互调笑,嬉笑怒骂看透一切。
“大师棋技甚高,处处为晚辈留手,晚辈愚钝步步紧逼,终得作茧自缚,让大师见笑了!”良久之后,杜玉树终于放弃了挣扎,动了动腿脚起身恭敬的作揖,言语中甚是恳切。
“公子何苦自谦,看破却还能照做,公子何不是在哄贫僧逗趣?”了空也起身合掌,“公子不必如此,还是正事要紧如何?”
“正事?”
“噗嗤!”杜玉漱轻笑出声,“这儿还有妹妹这么大一个活人呢!”
“哎呀!”小哥哥满面羞惭,“妹妹见谅,实在是、、、、、、”
“没事儿,”杜玉漱摆摆手,“妹妹为哥哥高兴还来不及呢,能得了空方丈夸赞那可是天大的荣耀!”
“大师,这就是舍妹、、、、、、”
“公子无需多言,”了空叹了口气,“贫僧只有一个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