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没事才怪了。
素言和素容本是一处当差的,这回只怕说她们相互怨恨也是不足为怪。一个埋怨对方为什么不早过来,害自己几乎便是犯了大错;另一个则是记恨对方抢了自己的差事不说,连原本应该是自己的东西也抢走了。
嫉恨之余,素容又不免有些庆幸。府里的女眷装扮自然都是有定例的,譬如她们这些丫鬟,就不能戴小姐们的赤金凤钗,莫说她们不行,就是京里那几位姨娘,也绝不能越过太太、小姐们。
素言耳上的珍珠看上去倒像是东珠,按说依七小姐的脾气,断不会赏下来这种逾矩的东西啊……
“素容姐姐,幸亏你还专门跑过来一趟,不然我就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了却了一桩心事,陆芳菲也淡然了许多,又是平时那个落落大方的七小姐了,“佩云,把那一对耳坠子拿给素容姐姐。”
簪雨闻言偷偷跟佩云扮了个鬼脸,佩云只当是没看见。心里却暗自嘀咕,怎么又是劳什子的耳坠子。
这才怎么一会儿工夫,都是第三对了!
嘀咕归嘀咕,耳坠子是先前就收好的,也不必陆芳菲专门说出收在了哪里。素容依言接过这一对,不由得喜上眉梢,连连道谢。
论珍贵,这对耳坠子连跟簪雨一样的那对都比不上;可论心思,这才是七小姐成算和手笔——
一颗一颗米粒大的残珠,中间打上了孔,用鱼线细细串成了圆球状,连在颇为精细的银链子上,链子另一头就是个小巧的银质耳钩。
这样的东西绝对称不上珍贵,也正是她们这些做丫鬟该戴的东西,偏生那些残珠串得精巧,倒比素言戴的东珠还好看。
亲疏之别,素容马上就有了定论,心下也舒服了许多,自然就笑了出来。
七小姐这哪里是要赏素言,若真是要赏,只怕直接塞银子还直接一些。给了那种物件,还挂在了她的耳上,可不是要让她自己去招惹麻烦的吗?
长期以来的熟络和默契,连交流都不用,自然就知晓对方的意图了。既然是七小姐想那么办,素容自然乐得静观其变,见了礼道了谢,便推说还有别的差事,又说顾妈妈在正在等素言回去复命。陆芳菲也不便多留她们,便欣然应了。
却说素容、素言两个行了礼走出门去,估摸着她们大概走远了,连同佩云在内的一众人等都马上笑成了一团。秋儿还专门拉住歆儿小声念叨,“真真是托了她们的福,我们是多久没见着小姐这般的样子了?”
那歆儿还故作深沉地思索了半天,才开口道:“怕是快一年了吧?真盼着她们天天来才好,不然哪来的乐子?”
说罢,两人互相对视一下,又忍不住大声笑了起来。按说平时佩云早该提醒她们要注意了,哪知道佩云自己也愣是没忍住,径自笑了一会儿,笑够了,才挪蹭到陆芳菲跟前。
“七……七小姐,奴婢想讨小姐一个恩典,就是……就是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情,小姐还是提前给个指示吧。奴……奴婢去扶素言的时候,差点笑出声来……”
断断续续的语句,还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想是已经笑得肚子疼,横竖都刹不住了吧?
兴许是正经的人说起不正经的话,会有别样的效果,自始至终一直稳若泰山的陆芳菲,这下子也被逗得浅笑了一阵子,方用帕子掩了嘴,故作正经地驳斥道,“胡闹,多好笑的事情就至于你们笑成这样,若是被人听见……”
“成何体统!”
不等陆芳菲说完,几个丫鬟就一齐说出了那固定的话来,继而又是各自不同频率的一阵狂笑。
陆芳菲被抢白了也并不生气,只暗暗地想着,下次必定换个词,让她们猜不到才好。这次……姑且就饶了她们吧。
要收拾东西,近几日都不必去请安,那她就可以得一得闲了。因又拉了佩云过来小声地耳语了几句,佩云听完便点头,转身推门出去了。
佩云那差事路途很近,陆芳菲想着她要不了多久就会回来复命。可谁料想,约莫一盏茶的工夫,等来的竟不是佩云,而是环儿和秀景。
一个是五姐姐陆芳兰身边的小丫鬟,另一个是六姐姐陆芳蕻身旁专管穿衣的。一前一后,说的都是同一件事——
我家小姐叫来问问七小姐是否得空,稍后要前来拜会。
素容和素言才回去,她们两个就要过来,别是商量好的吧?
陆芳菲有这般的疑惑,却也知道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五姐姐和六姐姐是同年,都是十一岁,两人各坠了一个和颜色有关的名字,又都是那般人如其名——陆芳兰沉静似水,陆芳蕻热情似火,还都是嫡女——按说两人都养在祖父、祖母跟前,又是堂姐妹,就算不能成为莫逆,起码也该交好才是吧?
偏不!
府上人人都知道,五小姐和六小姐见面就吵,势同水火,若不是晨昏定省一定要在老太太那边碰头,所有人都巴不得她们一辈子都不见面才好呢。
这也正是为什么,老太爷会单准了陆芳菲只在下午时到两处各请一次安。
没办法嘛,陆芳菲自小身子都弱,连老太爷请旨回扬州的时候,都是带了四五个医术高明的大夫,以确保七小姐不因旅途颠簸而出什么岔子
就是这样,也还是险些出了大事。
不仅如此,还和五小姐、六小姐有脱不开的关系。
而现下,两人一前一后,遣了丫鬟来问,陆芳菲便都回了,她正闲着,静候姐姐大驾光临。
你们既是要来,干脆就一起吧,反正扬州别馆也确实太安静了,而她陆芳菲的住处,还真没一起接待过这两位冤家呢。
况且,有了前车之鉴,两人也都被老太爷狠狠训诫了一顿,她们也不至于把事情做得太过火吧?难不成,她们俩还敢联手,把她陆芳菲的屋子拆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