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漆黑阴冷的夜晚,前几日空无一人的永宁城内现在已经驻满了殷国的军马。永宁的离国百姓在战事胶着的时候逃跑了一部分,却更多百姓则是被困城中,一个月里提心吊胆,东躲西藏。此时,殷国的士兵正举着火把,四处搜寻还未被俘虏的离国人,他们身上的铁甲佩刀在寒夜里泛着冷光,让暗中躲藏的人更加心惊。
此时,简姜躺在这个身体的母亲怀里,躲在暗处,看着天上稀疏的星辰,眼角的泪水缓缓流下:今天是她穿越到这个时空的第二天。两天里,杀戮和血腥,生死和存亡,一次次在她的身边上演,让她无法喘息。刚开始,她以为自己做了一个噩梦,可是这个至今都无法消散的梦根本就是现实。
简姜想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时间与空间真的能够穿越吗?可是事实却给了她一记无情的重拳。她记得自己患了感冒,头痛得厉害,就吃了药躺在床上睡觉,没想到,一觉醒来后面临了一次次与她擦身而过的死神。简姜近二十年来平淡无奇,无惊无险的生活就在这短短的两天时间里被打破。那个被妻子和臣民逼疯的男人是一国皇帝,那个弑君灭夫的女人是皇后,还有现在与她相依为命的柔弱女子是一朝宠妃,就连她自己也成了一国公主。
此时此刻,简姜只觉得老天和她开了一个不好笑的玩笑。可是那个性情柔弱的女子却三番两次冒着生命危险救她,那来自母爱的力量让她无法忽视。
“嗯……”简姜尝试着开口,陌生而稚嫩的嗓音让她轻轻一怔。
“怎么了,珠珠?”裹了裹女儿身上的破旧棉衣,穆清担忧地问道。
女子轻柔的声音,真真如自己的母亲一般,简姜往她怀里靠了靠,用手慢慢搂上她的脖颈,呜咽道:“……我没事。”
“好珠珠,靠着母妃睡一觉,等到深夜的时候,坏人都走光了,我们就可以悄悄出城了,去换漂亮衣服,去吃美味糕点……乖乖。”
简姜听着穆清安慰的话语,明白了她打算等到敌人放松巡逻的时候出城,可是夜再深,也还是有士兵守夜的,凭着她们两个毫无防护能力的弱女子和孩童,想要在如此戒备的环境下逃跑,简直是一件大难事。而且,现在她们完全没有食物和衣物,就算让她们侥幸逃出,在这样寒冷的严冬里,不出几日,她们不是被饿死就是被冻死。如果贸然行动,也会被敌军发现。
简姜觉得现在出城,实在是个下下策,可是,上上策又在哪里呢?
“乖,珠珠闭上眼睛睡觉。”穆清看着怀中的孩子睁着大大的眼睛发呆,又想起两日经历的种种,她不由悲从中来。
“汪汪汪——”突然一阵狗吠声由远及近传来,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和铁甲刀剑相互碰撞的金戈声。
“咚咚”简姜能够清楚地听见她和穆清两人急促的心跳声。一只乱窜的野狗将一群殷国士兵引来了,寒冷的夜风呼呼作响。
怎么办?突如其来的危机让简姜迅速地思考着对策。如果被他们发现,会不会被杀死?然而,未让她想出办法,那只野狗就如箭一般朝她们的藏身之处奔来。
“啊!”穆清一阵尖叫,她下意识地将简姜抱紧朝右边滚去,而她的左小腿却被野狗咬到了。
“呜嗷——”一声狗的惨叫,只见一个殷国士兵冲上来,将狗头斩断,狗血四溅。
与此同时,一圈火光把她们迅速包围。
那个斩杀了野狗的士兵举过一支火把,将简姜和穆清看了个一清二楚,随后他沉声道:“你们是何人?为何藏身此处?”
简姜感到抱着她的穆清一阵抽搐,顾不上害怕,看着她用双手死死地抱住左腿,被狗咬的地方流血不止,简姜惊呼起来:“遭了!”
她急忙爬过去,只见那条左小腿的外侧的血肉都掉了一块,隐隐露出里面的筋骨,不由得担心得快哭了:“娘!”她顾不上被人发现的后果了,抬头对着那个上来询问的士兵叫道:“快救救我娘,她被野狗咬伤了腿!”
元慎看着那个孩子哭花的小脸上满是乞求和担心,又看着那个似乎晕厥过去的妇人,眼色微沉,对着身边的一个士兵道:“江正,身上还有伤药吗?”
“头儿,还有半包。”江正在怀里搜了搜,掏出一个小纸包。
“拿来。”元慎从江正手里接过那个纸包,蹲下身,将手中的火把给他拿好,便对上孩子担忧的神情:“先让我为你娘上药。”
简姜迅速擦掉满眼的泪水,终于将那个殷国士兵看清:一身铠甲黑衣,戴着头盔的年轻男子,火光下他黝黑的脸上有着些许柔和善意。
“嗯!”她立马挪开了身子,将几乎痛昏的穆清搂在自己小身板的怀里。
看着浑身血污的母女,元慎敛了心神,将受伤妇人的腿抬起,入目的是一块翻飞的血肉。
“啊!”穆清痛呼一声,随即清醒,抱着身边的简姜慌忙喊了一声“珠珠!”
“我没事。”简姜立马反抱了她,“别动,兵哥哥在为你上药。”
穆清惨白着脸,牙齿狠狠地咬住唇,忍着剧痛,看着四周一片明晃晃火光里的十几个殷国士兵,又是惊又是怕。
元慎上完药,包扎好伤口,抬眼看着小女孩清亮的大眼里仍然满是担忧,微微安抚道:“药已经上好了,就是伤口有点深,痛是难免的。小姑娘不要太担心。”他转过头看着一直忍痛的妇人,“你们二人可是离国人?”
穆清一惊,心里害怕他发现她们的身份,颤着身子,开不了口:“我、我们……”
“兵哥哥,我们是离国人!”简姜怕穆清应对不了,佯装天真地小孩子口吻,“外面到处都是打杀声,我和娘亲很怕很怕,一直躲到现在呢……而且好多好多的人都死了……”
从孩子稚嫩的声音里听出战乱的惨痛,也听出这天真的孩子并不知道所谓的死人有多可怕。
元慎心里微微一堵,看着瑟缩的妇人死死地抱着孩子,顾不上自己的伤口,而是满脸害怕警惕地盯着他们。
“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们的。两国交战,不伤百姓,而且这永宁城的战乱已经平息了。你们离国的百姓也没有被虐待,而且我们设置了安定营来收留你们。你带着孩子,又受了伤,去安定营也可暂时保命。”元慎这话主要是对着穆清说的。
一听这话,简姜顿时明白了,原来这殷国攻占了永宁城后并没有大肆屠杀百姓。虽然设置这所谓的安定营实质上就是关押离国百姓的地方,不过对于普通的离国人,面对自己家园已破,无家可归的境况,虽是一边恨着敌人,也无奈接受敌人的恩施,因为只有保住了性命,家仇国恨才有报的机会。
知道了殷国不杀离国普通百姓的政策过后,简姜的心顿时放下了大半。此时此刻,她们不正是两个遭受了战乱的普通离国百姓吗?
“真的吗?兵哥哥,我和娘亲一直躲在这里,又冷又饿又怕。我们不知道该这么办!呜呜!”
简姜一边惊吓过度地哭泣诉说,一边也告知了殷国的士兵们,她们只是两个胆小无力的妇孺,连逃生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