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气派的“大将军府”四个鎏金大字高悬顶上,两个紧身深衣的护卫站在牌匾下,给来来往往经过将军府门口的老百姓一种气势凌然,不怒自威的感觉。
“阿弥陀佛,施主,贫尼远道而来,可否进府讨碗水喝?”一个清淡的声音响起,两个护卫同时转头,只见一个身着一袭青灰色尼衣的尼姑站在五步之外,头戴尼帽,神情温和。
过了片刻,左边那个年长的护卫反应过来,上前一步,神色肃然地说道:“道姑可知这是将军府,不许闲人入内。”
闻言,那尼姑微微一笑,点点头:“佛祖告诉我,众生平等,我佛门中人,不讲究门第高低,将军府在贫尼眼中,也只不过是一普通人家,今日贫尼来到此处,只不过是想讨碗水喝罢了。”
尼姑的一席话虽说满口佛道,温和有礼,但在听者耳中,却是有踩低将军府之嫌,年长的护卫想到这个尼姑只不过是想来讨碗水喝,又无法对她这番话发脾气。
“呔!你这尼姑好不无理,我们将军府自有规矩,哪管你是佛门中人,都不许随便入内。你想要讨水喝,大街上这么多户人家你不去,干嘛非得到我们将军府来,说不定你是哪家派来的奸细或刺客,想混进来干坏事!”此时,那个站在边上的年轻护卫提着佩刀走上来,瞪着尼姑,大声道。
闻言,亭亭立着的尼姑转过身子,一双平静无波的眸子看向他,不急不缓道:“阿弥陀佛,这位施主多虑了,亦言重了,贫尼乃是方外之人,奸细刺客所行之事乃是罪孽,佛祖是不容的。”
“你……”那个年轻的护卫名叫许岩,性情冲动易怒,但对将军府忠心不二,他本是个不信佛的人,听到这个尼姑的条条框框就来气,正想开口赶人之时,被年长的护卫赵昂拉住。
“赵大哥,你拉住我干嘛,等我把这个尼姑赶走——”
许岩转身,不解地看着赵昂,后者对他使了使眼色,微摇头。
“这位道姑,刚才是我们兄弟两个失礼了,在此向你赔个不是,许岩,还不进去为道姑沏壶茶来。”赵昂板着脸对许岩吩咐道,许岩无奈反驳,只好愤愤地跑进去倒茶了。
赵昂转过身,和善地对女尼道:“府中实在不便进客,还请道姑在此稍等片刻,待茶水上来解渴便是。”
赵昂一边说着,一边微笑地看着她,实则是在仔细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不放过她脸上的每一个神情。
闻言,女尼神色仍然泰然平和,只是嘴角微斜,露出感激的笑容,更是对他深鞠一躬:“贫尼在此谢过施主了,好人有好报,佛祖定会赐予两位施主和将军府恩泽。”
赵昂终究未看见她俯首的片刻,脸上流露出失望和忧心的神色。
女尼喝完茶水,再次道谢。
两个护卫守在将军府门口,看着那个青灰色的背影慢慢远去。
“赵大哥,她就这么走了?”许岩纳闷道。
“是啊,就这么走了……也许她就只是个普通的尼姑,只想来跟咱们讨碗水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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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离永安巷一条街之隔的柳巷里,一袭黑衣,头戴黑纱的女子站在巷口,看着厚重威严的大将军府,一脸阴沉:“好你个大将军府!”
黑衣女子咬牙切齿,秀美的脸上满是恨意,如果有人走近一看,就会发现她的脸和刚才那个眉目温和,怀有淡雅佛气的道姑的脸有六分相似。
“沈萧,你好狠!”黑衣女子握紧双手,骨节发白,长长的指甲嵌入肉中,流下滴滴鲜血,但是手上的疼痛远比不了她心里的痛。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放松双手,闭眼轻喃:“珠珠……”
“珠珠么,是遗珠公主的小名儿?”一个温润的声音突然想起,黑衣女子吓得猛然转身,只见一个五官俊秀,手执折扇的青衣男子站在她身后,站在她的三步之外,一袭青衣下摆之处,绣着一丛青竹,清雅绝伦,风度翩翩,可是他的后面还跟着五个大汉,个个凶神恶煞,气势凌人。
“你、你……是谁?”因为害怕,黑衣女子立即本能地向后退了两步,谨慎地盯着他。
“呵呵,瞧我把清贵妃吓成什么样儿了……”青衣男子放下手执微摇的折扇,踱步向前,笑容温和。
此言一出,黑衣女子被吓到魂飞魄散,她瞪大眼睛看向他那种和煦如春风般的笑脸,似见到了恶魔,浑身冰凉,过了好一会,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强装镇定地开口,却不知声音颤抖不已:“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快、快让开,我要走了。”
“走,走哪里去?清贵妃如今还有去处么?”青衣男子移步上前,扶住她颤抖的身体,就像猎人抓住了猎物,俯首笑道,“不如移驾寒舍。清贵妃历尽千辛万苦,千里迢迢从恒山梅庵来到长安城,就让在下略尽地主之谊吧——来人,为离国的清贵妃摆驾。”
“是。”五个大汉齐声应道,便上前来把浑身颤抖的黑衣女子架起。
“放开我!我不是什么清贵妃,你们抓错人了!天子脚下,居然敢强抢民妇,还有没有王法了!”黑衣女子开口大声喊骂,但是周遭毫无动静,她又被两个彪形大汉架起,无法动弹,身后紧紧跟着另外三个大汉,逃跑更是无望。
“你,到底是谁?”黑衣女子侧转头,死死地盯着青衣男子,眼中的恨意和杀意浓烈无比。
“呵呵,在下韩子瑜,江湖人尊称一声‘韩三爷’。”青衣男子“唰”的一声打开折扇,对着她扬唇一笑,笑靥似天使,也如恶魔。
黑衣女子终是被青衣男子带走了。
“哈哈,哈哈……好戏,好戏还未完,真让人期待啊!”一袭宽大灰衣的男子悠然坐在不远处的屋顶上,手上拿着一个酒葫芦,时不时喝上两口,他那一头长至小腿的灰发被风吹起,纷纷扬扬,好不张扬肆意!
他那双澄澈的眸子看着远去的一行人,笑意盎然,实在是忍不住笑出声来,那笑声听起来如破铜敲响一般破损黯哑,却无比畅快。
“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可惜啊,我就只是个路过看戏的,就不去当那只黄雀了,呵呵……哦,我还是个看病的。”
笑罢,灰衣灰发人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灰,足尖一点,便飞身而去:“走,酒葫芦,跟我一起去给那个忘师忘祖,死没良心的小娃娃看病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