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进宫,应对完皇帝皇后,简姜就感到身心俱疲,晚上洗漱后倒头就睡。
翌日醒来,却见英子侍立床边,简姜揉揉眼睛看着她:“几点了?”
“几点了”就是问时辰,英子早就熟悉了小姐的特殊话语,一边上前扶起她一边回答:“已经巳时了。”
“啊?”简姜动动脑子换算了一下时间,看来都快到中午了。
“皇后可派人前来问过话?”第二天进宫就睡过头了,简姜有些担忧皇后来找茬,虽然目前皇后对她算是和蔼可亲,但是那些场面的事情位居高位的人做起来轻轻松松。
英子看着小姐略带忧色的脸,急忙宽慰道:“今日一早,皇后娘娘派人过来说,小姐暂时不必去坤元宫晨昏定省。”
闻言,简姜忙着穿衣的手一停,舒口气:“那还好。”
“不过,皇后娘娘让小姐今日申时过去用晚膳。”英子端来水杯和铜盆,伺候完简姜洗漱,“小姐,皇后娘娘还说你这里缺少人手,拨了五个人来给你用。三个太监负责芳菲阁的日常杂物,两个宫女进屋伺候。”
闻言,简姜微一挑眉,皇后摆明是在她身边安插眼睛。罢了,皇宫之中,哪里没有皇帝皇后的眼睛,只是简姜没想到皇后这么快就派人过来了。
“英子,那几个人呢?叫进来让我认识认识,也好知己知彼。”简姜整理完毕,出了寝室,掀开帘子来到外间,到正上方的软榻上坐着,向身后跟着的英子吩咐道。
“小姐,他们就在院子里打扫,我这就把人叫进来。”英子看着她泰然自若的神态,动动嘴唇想说什么,随即抛开心中的思虑,转身走出门叫人。
片刻过后,英子便领着五人进到大堂。
“奴婢、奴才参见太子妃。”三个蓝衣小太监,两个青衣宫女低头下拜。
“起来吧。”
“是,谢过太子妃。”行礼道谢,五个人皆是异口同声,恭谨有礼,简姜心里暗道皇后选的人果然懂礼知节,不骄不躁。
“都抬起头来,挨个报一下名字。”简姜看着五人低垂的头,淡淡道。
“奴婢秋荷。”
“奴婢秋菊。”
两人皆是一身素青色的宫女妆扮,头上簪一朵浅粉小花,干净利落,秋荷身形比秋菊高,五官端正,秋菊圆脸细眉,目光明亮,比起秋荷平稳的声音,秋菊答话更显稚气。
“奴才泰平,奴才泰康,奴才泰运。”三个“泰”字打头的小太监约莫十六七的年纪,眉清目秀,面白无须,中等身材,说话不急不缓。
简姜向他们点点头,然后指着身边垂手肃然而立的英子:“她叫英子,是我的贴身丫鬟。从今往后,你们就归她管理,你们各自的职务分配,就按照母后吩咐你们的做即可。”
“是,奴婢、奴才遵命。”随后,简姜挥挥手,让他们出去做自己的事情。
折腾了一阵子,简姜肚中空空,看向神色有些郁郁的英子,问道:“其他的事情先别想了。英子,我现在好饿,有东西吃吗?”简姜在英子的指引下坐到偏厅的小圆桌旁,拿起桌上几盘糕点先吃着垫底,英子则到厨房去看是否有热饭热菜。
雕梁画栋,富贵牡丹,简姜环视着新房间,珠玉穿帘,锦绣帷幕,摆放的几榻上罩柔软棉垫,装饰的花瓶小巧精细。透过雕花窗棂看出去,外面花团锦簇,群芳烂漫,芳菲阁果然名副其实。
住着陌生的房间,面对陌生的人与事,心中始终放不下这一世的亲人,不知道她离开将军府后,将军爹怎么样了,二叔三叔怎么样了,齐伯又怎么样了,沈萧会如何安置穆清。
简姜一手捏着糕点,一手支颐望向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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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一到,简姜稍作整理,便带着英子前往皇后的坤元宫。
坤元宫自古以来作为殷国皇后的居所。天地乾坤,皇帝为天,住在乾运宫,皇后为地,住在坤元宫。
现在所说的坤元宫,一指皇后居住的正宫宫殿,另一指坤元宫及其周边由皇后管理的所有宫殿。
转过两条长廊,简姜便看到了坤元宫高高的鎏金匾额,被门口的接引管事大宫女领进殿中,英子被留在了外面候着。
缓缓走近大堂,只见满目锦绣摆设,皇后不在。正当简姜纳闷之际,一个身穿粉衣的大宫女走上前来:“太子妃,请随奴婢来,皇后娘娘在雅阁。”
一路穿红拂绿,从大堂转到雅阁,领头的大宫女掀开水晶珠帘,一片开阔的景色映入眼帘。
只见佳木茏葱,奇花闪灼,一带清流从花木深处曲折泻于石隙之下。飞楼插空,雕甍绣槛,皆隐于山坳树杪之间。俯而视之,则清溪泻雪,石磴穿云,白石为栏,环抱池沿,石桥三港,兽面衔吐。
看着眼前的建筑与山水花木,简姜只觉得自己看到了大观园的一角。雅阁是一个建在略高处的平台阁楼,视线能够放得很开,此刻简姜虽然没有置身于奇花异草中,但是那种俯瞰的视角更能够将景物一收眼底。
脚步不由自主地向前迈去,简姜才看见凭栏处一袭朱绣紫衣的背影和两个静默立着的粉衣宫女。
那朱绣紫衣的背影安宁秀美,亭亭坐在软垫上,面前摆放着一张长长的案几,上面一张精致的宣纸,已经绘上了些许景色。
简姜走近一看,才看清那浓淡不一的笔墨描绘的正是眼前的山水楼阁。
“来了。”轻轻搁下笔墨,作画之人转过身来,淡雅的装扮更显年轻温和。
“念锦给母后请安。”简姜双手敛襟,盈盈行了一礼,心中却纳闷,今日的皇后比前几次盛装打扮的样子更加年轻,古人结婚较早,儿子都快十五岁了,也不知道她到底满三十了没。
“紫菀,将画收下吧,来日有空再作。”皇后在一个大宫女的搀扶下起身,随即向身边立着的另一个粉衣宫女吩咐道。
“娘娘放心,奴婢省得。”高腰粉衣,素洁簪花,被叫做紫菀的宫女容貌平平,声音却极温雅,待皇后离去后,她就差了几个太监把笔墨纸砚和案几软垫收拾妥当。
皇后亲切地拉过简姜的小手,款款而行:“知道你要过来,今晚母后特意让厨房的人做了几道特色小菜,皆是小孩子喜欢的吃食。”
简姜乖巧应答,随着皇后进入另一道珠帘小门中:“谢谢母后。”
皇后的神色一直温和亲切,待引着简姜在雅阁的里间坐好,才吩咐身边的宫女:“款冬,传膳吧。”
“是。”款冬应声而去,不出片刻功夫,五六个青衣宫女便端着晚膳进来。
其实此刻天色还亮着,丝毫没有夜晚的征兆,对于古代早早吃晚上的习俗,简姜已经差不多适应过来了。
“糯米团子,枣泥馅山药糕,金丝南瓜酥,这几样都是小孩子的喜欢的点心。”宫女们一边上菜,皇后一边给简姜解说,“酸汤鱼羹,清蒸白鸡,里面放了健脾养胃的药材,是极滋养补身体的,念锦可得多吃点。”
今晚的菜肴数量相比昨日午宴虽少,但是极其精致。
简姜轻声细语地道过谢,开始细细品尝皇后夹过来的菜。
每一道菜所用的食材都十分讲究,每一道菜的名字都有说头。
皇后接过款冬盛过来的一碗薏米粥,看着简姜安静吃菜的模样,神色怜爱:“念锦平日里有什么想吃的,尽管叫下人吩咐厨房做。如果御膳房里面都没有的菜,就来和母后说,母后差人到宫外去寻大厨。你这小身体瘦瘦弱弱的,三天两头就生病请御医。母后还听人说你进宫前些日子还犯病昏倒了,可让母后担心害怕了一场,现在你入了宫,由母后教养着,可得把你给补养得白白胖胖的。”
一番说辞,极其真切动情,简姜看着皇后秀美的面庞,眸中情绪荡漾,流露出真心的感动,满是孩童纯真的孺慕:“让母后担心了,都是念锦不好。从今往后,我一定听母后的话养好身体,还有好好孝敬母后和父皇。”
闻言,皇后又笑着亲自为她盛了一碗茯苓粥:“你真是个贴心的。你有孝敬父皇母后的心是极好的,不过你身子尚弱,首要之务是将身体养好,母后已经吩咐太医为你配备了滋补的药膳,每日一盅,不可间断。至于晨昏定省,你年纪小身子弱,母后先给你免了。对了,为你新增的几个宫女太监可满意?”
“宫女太监都很好,芳菲阁也很漂亮,念锦很满意,谢谢母后。”简姜放下碗筷,扬起眉毛笑得两眼弯弯,“念锦今天早上睡了懒觉,心里还怕母后责骂呢。母后不仅免了我的晨昏定省,还为我送来管事的宫女太监,母后待我很好很好了。初到宫中,念锦除了英子就没有其他认识的人了,本来心中惴惴不安,现在母后一切都给我安排妥当了,真真是念锦天大的福分,能够遇到漂漂亮亮心地善良的母后。”
“呵呵呵,你这小嘴儿真甜。”自古女人都喜欢听人说她漂亮善良,更何况简姜这一番诚心诚意的童言童语,着实让皇后听着舒服,皇后为她擦擦嘴角,声音温柔“现在你正是爱睡懒觉喜欢玩的年纪,母后能理解。你在宫中生活得无忧无虑,也让你父亲放心在外领兵打仗。念锦,都说了你要把皇宫当做自己的家,今后想要什么想干什么,不用拘束太过,自有母后在。”
“嗯嗯!”简姜极其愉悦地应道,皇后看着她放开礼节,显出一副无拘无束的样子,脸上的笑意极深。
兴奋过后,简姜低头继续吃饭,心中对皇后的提防又加重几分。
半个时辰过后,简姜带着英子离开坤元宫,前头是皇后派来护送她的紫菀,三人穿过走廊,一路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