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中午，安东果然信守承诺。
他带克拉来到河堤旁的一家小饭馆，从外面看起来很干净，特别是两扇明亮的玻璃门。门口站着一个长头发的服务员，表情有些严肃，当他们走到门口时，那个服务员才露出了笑容，招呼他们里面坐，不过看起来安东是这里的常客，因为那个服务员好像只对着他笑。
这里不像是会有大型聚会的场所，因为包厢都是很小的雅间，喝下午茶倒是不错的选择。
他们进包厢没多久，刚才那个服务员就拿着菜单过来了。
“你们看看吃什么？”服务员这下倒是先把菜单递给了克拉，不过笑容没有之前热情。
“一个拌牛肉。”克拉仔细地看起了菜单，突然想起什么，问，“对了，你喜欢吃什么？”
安东摇了摇头，看着窗外说说：“点自己喜欢的。”
克拉重新看菜单：“再来一笼芹菜饺和一碗皮蛋瘦肉粥。”
接着，克拉把菜单递给安东，他接过去，直接合上，对服务员说：“一盘花生米。”
长发服务员向他笑笑，然后把菜单抱在胸前，以不是很标准的猫步走出去了。
“你在减肥吗？吃这么少。”等服务员关上门后，克拉开玩笑地问。
“我一直都这样。”安东不以为然地说，他起身把半合的窗帘全部拉开，包厢里顿时明亮许多，河堤清爽的空气也灌进来了。
虽然安东穿的是件宽大的黑色长袖，但克拉能隐约看到他鼓胀的手臂，他比自己想象中强壮多了，这让克拉无法相信。
“一直这样？”克拉追问道。
“奇怪吗？”安东看着她，表情十分平静。
“那倒不是。”克拉把前面杂乱的发丝撩到耳背，同时警告自己不许再把气氛搞砸，“只是你看起来应该是每餐都少不了鸡脯和牛排的人。”
安东听到后有些反感地皱起眉，这时门开了，刚才那个服务员含笑端着她的拌牛肉和安东的花生米进来，看起来应该是厨房早备好的。
牛肉切得很细，并且撒了一层香菜，看起来美味极了。
菜一放下，饥肠辘辘的克拉忍不住拿起筷子尝了一块，果然又嫩又够味。
“好吃。”克拉忍不住感叹，并让安东也快点尝尝。
可是克拉才发现安东反感的眼神还没消去，他把脸转向窗子，好像有什么难闻的气味让他透不过气。随即,克拉想起他刚转来的那几天，就是这副神情。
“怎么了？”她把嘴里最后一点牛肉吞下，然后使劲嗅了嗅周围，没有闻到任何异味。
安东像是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转过脸来，低头把一粒花生米扔进嘴巴，神情是假装出来的轻松：“没事，你快点吃吧。”
“你不吃这个吗？”克拉疑惑地用筷子指着牛肉问。
安东没有看过来，他的眉头简直要皱在一块了：“嗯······我不吃肉。”
听到他的话，克拉目瞪口呆地看了看眼前秀色可餐的牛肉，又看看健壮的安东：“你不吃肉？所有肉吗？你的意思是你从小就吃素？”
“对，从来不······所有的生物。”安东肯定地看着她，“生物”两个字从他嘴里讲出来很是怪异。
克拉咽了一大口口水，筷子不敢再动弹一下，也不知道该接下去讲什么。
“放心。”安东见她这副模样，又觉得好笑起来，安抚到，“我既然和你一起吃饭，就已经准备好了面对这些，你不是问过我为什么不能和你亲近吗？这也是其中一个障碍。”
“你是说面对我吃肉吗？”说完，她自己都觉得很可笑。
可安东脸上的表情告诉克拉回答正确，他用花生米盘把牛肉撞过来一些，说：“吃吧，我想先习惯彼此，才能真正地靠近彼此，对不对？”
安东突然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着实让克拉刮目相看，不过，在这样的前提下说出这句话，总觉得怪怪的。
克拉一下子好像理顺了很多疑惑：“所以－－－－你是因为这个不想和苏苏坐？”
安东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好像在思考些什么，接着他点点头：“很抱歉，她的食物味道实在太重了，这的确是一个原因。”
谜底终于揭开了。
是的，杜苏苏几乎不吃青菜，餐餐都离不开肉，就算小零食都是和肉有关，她总喜欢狂妄地说－－－－－老娘历经千辛万苦爬到食物链的最顶端，不是为了吃素的，知道么？
克拉又回忆起他来的第一天，连她都闻到一股浓重的包子味，更何况对气味敏感的安东呢？
不过，克拉听出了别的意思，问：“也就是还有别的原因？”
安东默默地吃了一粒花生米，没有回答。
好吧，慢慢来，克拉敏捷地转了下眼睛问：“那么杨珊身上并没有这样令你不舒服的味道。”
“好一些，当然，我也在慢慢学会控制这样的感觉。”安东诚实回答。
克拉解剖道：“控制闻到这样恶心的味道？”
安东那丝为难的表情告诉她：是的！但他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可你看起来是喜欢和杨珊亲近。”克拉流露出一点嫉妒，并且希望被安东发现。
“她是个不错的女孩，我不想拒绝和我友善说话的人。”安东的眼睛很真诚。
“哦。”克拉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又问，“你小时候在寺庙吗？家里人呢？也不吃肉吗？”
虽然这个问题很没有礼貌，但在她印象中只有寺庙里的人才吃斋，克拉可不相信安东是在哪个寺庙出生的，不过，安东让她膛目结舌的事情绝对不会比这个弱，所以他要是回答是，克拉觉得自己的心脏应该能够承受住。
“寺庙？”他笑了笑，“我可没有去过。”
“家里人也不吃肉吗？”她重复他漏掉的问题。
安东眯起眼睛，陆续又把几粒花生米扔进嘴里：“是的，如果按你们的话来说，嗯－－－－应该是信仰吧。”
信仰？克拉跌破眼镜，眼珠子骨碌转了几下，又问：“什么信仰？”
安东又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抿上两瓣厚嘴唇好像在思忖什么：“克拉，你还记不记得上次和我说过的话？”
克拉眯起眼还来不及回想，门又开了，刚才点的东西都好了。
“还需要什么吗？”长发服务员堆着一脸微笑。
安东看着克拉：“你还想吃什么？”
克拉本来就以为是和安东一起吃的，现在这么多东西别说全部吃掉了，听完他的话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把粥吃完。
“不需要了。”克拉的头和手同时摇摆。
“好的。”长发服务员又笔直地走出去，并把门关上。
“刚说哪了？”克拉一下子乱了头绪。
安东哧哧地笑了几下，提示她：“上次你说的话。”
“哦，对。”克拉想起来了，不过只是想起他刚才的问题，“和你上一次说话那已经是几个月以前了，我可不记得和你说过的哪句话会让你记这么久。”
面对这样的佳肴而不动手，克拉的肚子在不断抗议并乱叫，她咽了几下口水，看向安东，他宽容地向她点头。
于是，克拉夹了一个饺子迅速放进嘴里，不过因为心急忘了这是刚蒸出来的，才嚼一下就烫的把整个吐出来，然后大口换气给嘴巴降温。
“慢点。”安东责备道，同时又不忘幽默加讽刺了一下，“我是不会跟你抢的。”
克拉白了他一眼，又夹起一个饺子，使劲吹了几口，再小心放嘴里咬下一半。
“快点提示。”克拉边嚼边催促道。
“你说，蜘蛛侠、变形金刚都有朋友。”安东回答。
克拉把剩下的那半饺子放进嘴里，回忆了一下，点头说：“的确，是我说的，可这个和你所谓的信仰有关吗？”
“当然，我刚才只是打个比方。”
克拉依旧小心地嚼着饺子和粥里的碎皮蛋，感觉安东已经开始慢慢对她敞开心门，只是她觉得自己依旧也必须永远保持冷静和耐心，等待－－－等待－－－他的坦白。
克拉一口吞下嘴里的食物看着他。
安东用手指在桌子上一下一下点着，好像在组织内心的语言：“和你保持距离······这件事对我来说很痛苦。你说的没错，连蜘蛛侠和金刚都有朋友······”
他突然看克拉拉一眼，似乎很难把这句话说完整。
克拉低头默默喝着粥－－－－－安东的意思是可以做朋友吗？仅仅是朋友吗？
克拉的心莫名低落起来，眼前的佳肴也觉得没有滋味了。
“在听吗？”安东侧着头注视她。
“嗯。”克拉盯着桌面又舀了一勺粥放进嘴巴。
“这样的距离。”安东托起下巴，“我的感觉不错，你呢？”
相当不错。克拉差点就要脱口而出心中的那声呐喊，但一贯稳重的薄脸皮用力压下那股热血，收起了一半，她矜持而肯定地点头道：“我也不错。”
安东紧实的脸放松了一些，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但隐约还是有些放不开和不安。
“这样真的很好。”克拉想探究他的放不开是不是因为她的回应不够热情，于是又慢慢把另一半热血放出来，“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不要离我那么远。故意也好，无意也好，我都不喜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