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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广武堡 九边重镇

三、广武堡

荒塬百里草沙侵,古道逶迤没远岑。偶起狼声堪阻马,塞云犹送气萧森。

拂晓。无边的荒丘起伏,古道委曲,百里罕见人迹。秋风之下,草衰树萎,渐黄的草木于荒芜的土地间飘摇,更觉凋萧。天空有云低压,呈现出广亘的灰黄,将天地融为一色。尚未倒伏的白草中,时有狡兔窜行,远处的山丘之上,有苍狼蹲坐,发出晨里第一声嚎叫。

元骧一行于夜间不便继续赶路,便在前人所挖凿的土窑之中躲避了一夜秋寒。晨起,脸上还留着些许的疲惫。看着尚未苏醒的少年,元骧心中十分的焦虑。见天已亮,便催促巴特尔和元珠上路,翻过十余座丘陵,远远望见了一座土堡。几人心中甚是欢喜。

自居庸关外一战后,折路西南,这是他们看见的第一个村落。

几人都是精神一振,策马向土堡奔去。近得堡门,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多为牵骡马牛羊者,亦有轮车挑担杂于其间,熙熙攘攘,涌向堡门。他们随熙攘的人群走进堡中。

“快看快看”,元珠童心乍起,甚是兴奋地指着前面喊道。

其他人顺着所指方向望去,原来是人群中有执草杆者,上面插满了以秫秸杆扎就得小风车,在微风中呼啦啦转动着。亦有插糖葫芦的,一串串山楂的红在满目灰黄中格外的醒目。

三人下马,牵马穿插于人群中。元珠跑去买了一个糖葫芦和风车,孩子般的跳着。

元骧向路边摆地摊的老者打听道:老伯,缘何这堡中如此热闹啊?

老者打量了一下元骧反问道:你们是初次到这里吧?难怪不知。

这广武堡啊地处于长城外,未入雁门关,就少了诸多限制。四面的人们常来这里交易,尤其是骡马交易兴旺,就连鞑子也有不少人来这里用骡马换些关内的用品。今日又逢大集,自然热闹了。

见元骧等人所牵马匹甚是神骏,啧啧道:你这几匹可是好马,能值个大价钱。

元骧并不理会那老者对自家马匹的赞叹,又问道:敢问老伯,这里可有客栈和郎中?

老者向前方一指道:有啊,你向前不远处就有一家来福客栈,到那里一问就知郎中在何处了。

元骧等人谢过,径自去寻那来福客栈。

寻到的来福客栈亦是寻常农家围院,土墙茅檐,只是围院较寻常农家大了一些。

座北朝南几间土坯房,后墙高大,前墙低矮,大概是因为这里经年风沙太大的缘故,很少有过高的建筑,以免受风沙之袭。屋前尚搭有棚架,备有桌凳,想必是天热的季节过路客商饮茶小吃之处。此时棚架下尚有一土灶架一硕大铁锅,锅中热气腾腾,锅水正沸。旁边棚架的木柱之上挂一牌子,写道:“削面西施”四个大字。大概是时候尚早,并未有客人索食。

元骧三人进得围院便有一佝偻老者相迎,问道:客官住店还是过早?

元骧道:住店,你且收拾两间客房。另外,我们有病人,你可去寻找一郎中来给瞧瞧。

老者招呼一声好嘞,向屋内唤道:霜儿,招呼客人,我去找郎中。随着脆生生的一声应答,屋内跑出那个被叫做霜儿的女孩子。

这女孩子约摸十五六的摸样,蚕眉杏眼,睫毛如帘。上身著麻布斜襟短衫,十分合体。下身穿宽脚长裤,宛若裙裾。她眨巴着眼打量一番元骧等人,刻意多看了元珠几眼甜甜道:小妹妹生的好俊俏哦。

元珠听得霜儿夸赞,也俏皮地回了一句:这位姐姐也好俊俏。那削面西施就是说你吧。

霜儿抿嘴一乐,岔开话题指着伏在马上受伤的男孩问:这位小哥是谁,缘何这般模样。说着就要去扶俯卧在马上的玉龙。

巴特尔伸手一拦道:姑娘莫动手,还是我来吧。

霜儿道:那好,请跟我来。

巴特尔抱起玉龙,紧随着元骧,元珠到了霜儿指定的房间。

霜儿道:近几日适逢大集,来往客人太多,只有这一间正屋可住。

元骧不悦道:男女混住,如何是好?

霜儿答道:不妨事,若这位妹妹不嫌俺霜儿邋遢,可与俺住在一起,我倒多了位说话的可人儿。

元骧查看了几处,当真都有人安歇,无奈道:也罢,只好让元珠和这位姑娘同住了。

元珠随霜儿到了她自己的房间,看那房内却比其他客房干净,虽无梳妆台,妆奁等女儿之物,却也简洁得体。桌案上有一铜镜,虽镜座斑驳泛绿,镜面却光华如洗,看上去似是上古之物。一个暗红色的檀木箱想必就是霜儿存储衣物的地方了。

墙上一木为钩,挂着一副半月形之物。元珠好奇,取下一看,这物件是精钢所制,凸圆一面极为锋利,圆缺一面较钝,有把手以牛筋缠成环套。

元珠不识此物便问道:姐姐,这是什么稀罕物件,我却从未见过。

霜儿抿嘴一乐道:你当然没见过,这是俺爹爹专门为俺制作的削面家什,别家没有的。

二人年龄相似,说话很是投机。忽听得门外呼唤,是那老者的声音道:霜儿,客官们都等着吃早饭呢,你还不出来啊。

霜儿朝元珠做了鬼脸道:哈,忘记这档子事了,妹妹,你也来吃啊。说罢,转身向门外跑去。

元珠收拾停当自己的睡处,回到哥哥房间,见郎中正在与那男孩诊治,把脉良久道:这孩子脉细而弱,神志晕迷,头有碰撞之淤,应是大力撞击脑部震荡所致。本已伤重,又劳途颠簸,感受风寒。很是难治。我用醒脑之药攻之,或许奏效。但是。。。郎中欲言又止。

元骧问道:你且不要吞吞吐吐,但是什么?

郎中摇摇头说道:用药之后或许能醒,但难免留下痫风之疾,会时有发作。发作时若抽风状,不识世物。

元骧道:你自可尽力而为,若真如此,那也是他命中注定,自不会怪你。

郎中听言,随即写一方,付与元骧说:方中之药于堡中药铺大都可取,仅百年老参一味,甚是难求。你可去药铺碰碰运气吧。

元骧留下元珠照看玉龙,待招呼巴特尔同去寻药。却听得门外棚架处人声嘈杂,叫好之声不断。

三人一同出门观看,只见棚前人头攒动,熙熙攘攘的围观什么。挤进人群,看到霜儿站在锅前近五尺余,衣袖高挽,藕臂外露。左臂覆一麻布,上置面团,右手持一片状物,前后飞削,面若柳叶般落入五尺外大铁锅的沸水之中,似银鱼跳跃。又见霜儿左臂忽抬,将面团抛起尺半,右手拨片飞舞,自面团上下交错而削,面团落下的须臾之间,她竟削出十几刀来。

众人齐呼:好手法。人俊俏,面也削的好看。

元骧几人也看的目瞪口呆。又见霜儿待面团落于头顶,左手不知何时也执出一拨片来,微闭双眼,双手交错频削,落入水中的面片每片大小不差毫分,然厚薄有异,霎时锅满。

听得人群中有人道:这削法颇有道理,先入锅者略厚,煮时长,后削者略薄,煮时短,厚薄同熟。

果不然,稍待水又沸,无论先后削入之面,皆熟而飘起。霜儿用漏勺捞起削面,一勺一碗,碗中面片均匀,难分多少。佝偻老者则掌勺向碗中添卤。

那卤又称臊子,乃是五花肉粒用诸多佐料炖制而成,色泽暗红,油花泛泛。添潲子之后,又撒以香葱,芫荽,红绿白相间,令人看上去便食欲大开。

果真面一入碗,人相争抢,一巨锅之面,瞬间而空。霜儿复始,双拨飞舞,直待众人皆有面食方才罢手。空闲间看见元骧三人,便招呼说:想必你们也饿了,也来吃一碗吧。

适才看的呆了,听霜儿招呼,元骧三人才觉得自己也是饥肠辘辘,腹中咕咕作响。便每人要得一碗,津津有味的吃起来。旁人一碗面未吃完,巴特尔已是两碗入肚,一抹油嘴道:这面果真好吃的很,霜儿姑娘能否再来一碗。

霜儿道:俺家这等海碗,寻常人一碗便已吃饱,你已狼吞虎咽两碗,还要。当真是个。。后面那两字并未说出,兀自抿嘴乐了起来。

巴特尔情知霜儿要说的是饭桶二字,臊的满脸通红。正不知所措,霜儿将一碗削面推至他跟前。巴特尔也不吭声,低着头闷吃起来。

元骧见状也乐了起来道:姑娘休要见怪,俺这兄弟有一身的蛮力,全靠食物供着。在家之日总以牛羊肉为食,今日吃面自然要多一些了。话一出口,乍觉不妥,忙转移话题道:你们忙,俺们抓药去。说着便拉起巴特尔匆匆离去。

一旁的佝偻老者问尚未进屋的元珠道:你们在家都是以牛羊肉为主食么?

元珠心思乖巧,水灵灵的眼珠一转,立刻意识到老者对几个人的身份生疑,忙道:也不是啊,只是家中殷实,多食些而已。便也转身回到了房间。

待吃面的众人散去,收拾碗筷间,霜儿道:爷爷,有什么不妥吗?

老者回答道:尚不知这几人是什么底细。不过,只有鞑子才以牛羊肉为其主食。方才听那人的话,真以为他们是大元之人。不过,那昏迷的孩子倒是个地道的汉人。莫说了,咱们须小心一点才好。

霜儿点点头,眼中流露出她这个年纪不应有的冷峻的目光。

元骧二人来到堡中大街,巴特尔问:适才大哥匆忙离去,弄得俺那碗面尚未吃完,不知为了何事?

元骧道:你有所不知,自咱们大元被明军所败,退于漠北。元明之间亦时有摩擦,汉人对咱们大元之人尚存敌意,我刚才所言差点暴露咱们身份,所以赶快离开。先不说这些了,还是抓药当紧。

两人寻了一个最大的药铺进去,掌柜一看药方道:本铺差人参一味。

元骧发问道:偌大个药铺,连人参也没有么?

掌柜忙道:本店诚不欺客,人参是有,但无此方所说百年老参。不要说百年,就是数十年的人参也难得一见。我若是拿一般的山参相欺,客官恐怕也不愿意。

元骧又道:你不会是怕我们付不起药费吧,随即掏出一锭金子放于柜台。

掌柜惊得张大了嘴巴,半天合不拢来。

广武是偏远小镇,很多人都是以物易物。平日里交易,散银倒是见得,如此整锭的金子着实少见。元骧也正是觉得百年老参定是价值不菲,恐掌柜不肯相与,这才拿出金子相问。

掌柜知是遇见富家公子,忙陪笑道:绝非有看轻之意,只是小铺货少,

难如人愿。

元骧收起金子问:我们有急用,掌柜的可知谁家有此等人参。不妨指点一下。

掌柜的道:广武堡中我家药铺最大,想必其他药铺也难有此物,至于

谁家有所藏,不得而知。

巴特尔见元骧沮丧,劝道:这也是那孩子命该如此,咱们虽说有心救人救彻,但无药可医,也只能听天由命。咱们还是先抓了其他药回去吧。

二人回到客栈,托老者煎药,老者欣然应允。元骧道:如此麻烦老伯,尚不知如何称呼。

老者道:草野之民,姓郭,名晋忠。小霜乃是老朽孙女。

“晋忠?郭老伯应非本地人氏。”

“呵呵,公子好眼力。老夫确非本地人氏,祖居并州。因家生变故,故迁徙此地为生。我看公子也非我大明人氏吧。却不知为何带有一个汉家子弟,还晕迷如此。?

元骧见老人如此相问,便知对方已经生疑,忙解释道:我们三人实是大明人氏,只是居于边塞之地大同。与北元交界,难免沾染些北人习俗。至于那受伤的公子,与我等确非同路之人。我等出门是为关中访亲,路见他为山石碰撞而晕迷,许是山崖坠落也未可知。我看他晕迷不醒,然尚有气息,遍寻家人不见,又不忍弃于荒野,为野狼所噬,所以携以同路,寻医以治之。

“哦,原来如此。公子仁心可见,老夫敬佩。只是不知医者如何说道。”

元骧沮丧道:那郎中开一处方,内有一味主药是百年老参。唉,哪里有寻这等老参啊。

老者道:嗯,的确强人所难。百年参王即便在长白产地也不是易求之物,何况这西北边陲。想必是那郎中心知无治,弄这等难寻之物为难于你等。

说话间,药物已经煎好。老者道:药熬好了,你且先去让病人喝下,或许能有些起色。有他拖累,你们只怕要在这里多歇息些时日才能上路,也免得一路颠簸加重病情。

元骧道一声谢了,便端药而去。老者注视着他的身影,慢捻胡须,若有所思。

四、九边重镇

大同,九边之重镇。

雉堞千年矗汉旌,蟠龙卧虎扼纵横。边城大纛擎如是,北荡狼烟第一城。

秦皇二十六年,置平城县,开始建城设治。千余年来始终是兵家必争之地。明洪武三年,徐达为征虏大将军分兵北伐,平定北边,循旧土城南之半增筑明大同城。其后二百余年,明军屡筑长城,驻以重兵,以防北元南侵。

朱元璋为了加强中央集权统治,抵御北元蒙古的犯扰,截至洪武二十四年,先后将皇子二十五人分藩于全国各地,以监督地方官吏的军、政、财、文。其十三子朱桂于洪武二十四年,封为代王,成为九个塞王之一;次年十月就藩于大同。其后人累袭王封。

大同墙高城坚,墙垛巍峙,明帜高扬。这一日,东南官道,数骑奔来,疾驰越过了护城河,进入城中。来人正是参将吴靖北以及曹伯,玉凤人等。

入得城中,吴靖北不敢歇息,直接前往姜镶处复命,并将受伤军士交由军中医官处置。

大同总兵姜镶听得吴靖北回来赶忙召见。听靖北说及一路艰辛,安慰一番,挥手退下左右,并嘱咐所有人等严守秘密,违令者斩。交待妥当后,这才去探看甥女玉凤和曹伯。看到二人憔悴如斯,可想而知一路凶险。心知东厂处事狠辣,妹婿夫妻二人必遭不测,甥儿林玉龙生死未卜。不禁黯然神伤。然事已至此,只得好生安慰玉凤,答应定派人前往京城打探其父母消息。并安排医官为曹伯疗伤,另处安歇了事。

他待诸事安排妥当,静下心来,倒也为玉凤的事情犯起愁来。玉凤为一弱女子,军中自不宜安顿。长久居住,难免被他人猜疑。况又是东厂缉捕人犯,若经走漏消息,必将会大祸临头。

虽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自己又有重兵在握,权重一方,即便是代王府中人亦不敢小觑。但毕竟君臣有制,倘若魏阉谗言,有所株连,难免有罢官入狱之祸。左思右想,还是寻可靠之人把玉凤安排于他处隐居为妙。

主意已定,便招靖北来见。与其相商道:玉凤实不宜久居军中,北儿可有稳妥之法?

吴靖北思索片刻道:末将倒有一隐秘处,可避人耳目。只是那地方偏僻,与世隔绝,怕玉凤小姐,受不得寒苦,须选两个可靠民女相侍,将军月供其资,方为稳妥。

姜镶问道:何处?

靖北道:七峰山。

姜镶一拍脑门道:嘿,我怎么忘却了这个去处。那里的确隐秘,还有你师傅可予照顾。自不怕东厂番子骚扰。只是事出隐秘,须得一可靠之人先行去做安排,并日后定期送一些日常之资。

吴靖北一拱手道:这等事情还是尽量少人知道为好,既然末将将小姐接来,还是末将终其事,负责这些事情。若将军许可,末将立刻挑选心腹军士前去安排。

姜镶点头道:如此甚好,今日暂且安歇,明日先去知会你师傅,打扫住所。后日你便可护送玉凤他们前往七峰山。

次日晨,靖北携心腹军士便装打扮,数车装满日常生活所需,赶往七峰山。一行出大同城南行数十里,已近山脚。远望笔峰、太白峰、剑峰、鳌峰、白云峰、摩天峰、玉女峰。七峰罗列,虽已是北方之秋,山林尚翠,偶缀枫红。摩天一峰最高绝,几接秋云,一柱擎天,气势蔚为壮观。

众人趋山南丈人峰下,一座禅院映入眼帘。那便是禅房寺。寺院为唐天宝年间所建,虽经几度修葺,但历经千年,门墙斑驳,青苔覆阶。唯有门前千年松柏依然青翠,俯视着古寺沧桑。

这禅房寺离大同城偏远,仅小路可达,世人上香多有不便,且城中尚有华严寺可去,这里也就香火稀少了。寺内一僧一徒,以薄田为生,偶出化缘。寻常时日从不与世俗来往,的确算得上是隐秘之所。

吴靖北一行到了山门,寺内似已知晓,那僧徒打开山门合十道:为师已算得今日有故友来访,特叫小僧来迎。

靖北不禁称奇。想起当年与北元冲突,败退七峰山,自有奇遇,于七峰山八佛洞中得遇恩师,授艺数月,以后每月十五便前往七峰山拜见恩师,并送以食粮。也只是顺道资济禅房寺。师傅从不提及寺内僧人,僧人也从未提及恩师。却不知此僧尚有预知之能。

靖北招呼众人卸下所备一车之物,以赠禅寺,便入僧舍面见僧人。入得僧舍,见一僧端坐蒲团,形容枯槁,灰色僧衣略显肥大。听靖北进来,微闭的双眼睁开来,竟是炯炯有神。问道:吴施主别来无恙?

“多谢禅师挂念,靖北忙于军务,少来禅寺上香,还请见谅。”靖北执礼道。

那僧人道:贫僧既号灭性,自无所感,施主来无可谢,不来亦无所谅。施主所为乃施主秉性。自适之,不必耿怀。

靖北诺诺称是。遂将来意告知道:我奉将军令,欲借禅房一处安顿女眷,恐我佛见怪,又恐于禅师不便,故前来与禅师相商。

灭性禅师道:阿弥陀佛,我佛视世人皆如一人,贫僧亦视男女皆同皮囊。汝自生俗念,奈佛何事。禅院有前后两殿,僧舍数间,你且自寻合适之处收拾去吧。

靖北带众人选一安静处收拾妥当,回灭性道:已经安排妥当,明日便送人前来居住,还望禅师照顾一二。我且去八佛洞拜见恩师之后便下山去。

灭性禅师道:不必去了,你师父近日出山云游,非月余不能归。

靖北闻言只好作罢,带领众人打道回城。见得总兵姜镶,将七峰山之行一一禀报。姜镶听已将住处安排妥当,便唤出一位女子,约十五六岁。道:此女唤作清秋,是北人侵扰掳掠之女,为我明军所救。家中已无他人。原本在城中寄养人家,今日唤来服侍玉凤。明日你可送玉凤前往七峰山,至于曹伯亦同去静养疗伤。一并所需,你每月按时供给。不要假他人手。

次日,靖北便护玉凤,曹伯等一行三人乘车马前往七峰山隐居。

居此山中多日相安无事。平日里清秋甚为勤快,不须曹伯动手,汲水濯衣,烧茶做饭,倒也闲适的很。

曹伯伤情见好,时常也去前殿与灭性禅师闲谈,听其说禅。独玉凤惦念父母消息,惦念小弟玉龙安危,终日里闷闷不乐。幸好每月有靖北前来送粮食和御寒衣物,多有开导,玉龙方略有笑容。

一日,曹伯觉伤势见好,不觉有碍,便于院内略展筋骨,顿觉胸部刺痛,气不得舒。忽听背后灭性禅师道:你筋骨外伤见好,脏腑之伤却未愈。故有此痛。

曹伯转身转道:禅师说的是。不知可有良法可医?

“我多日观你气色和吐纳之形。你应为重肘断肋,刺及肺腑,日久粘连,令肺腑不舒。若强行运功,牵连肺腑当疼痛剧烈,无法呼吸。”

曹伯点头称是。

灭性禅师又道:这些时日你与贫僧终日理佛论禅,也算有缘之人。我教你吐纳之法佐以数味本山所采之药内服,假以时日,当恢复有望。

曹伯忙行礼道:多谢禅师恩赐。

灭性禅师不欲其拜,托住曹伯双手道:勿言谢。你也是缘之所至。

当下便授与狼啸吐浊,鼓腮内返之术。行法之初,曹伯不解而问;此吐纳之法与常见吐纳有异。

“正是。”禅师解释道:狼啸气韵悠长,尽吐浊气,令肺腑缩束于极致,复纳清气,闭唇鼓腮而强行吐气,可令其气内返,将肺腑张于极致,如此循环,以顺其原来脉络。初练亦觉刺痛,久之则舒。你不妨试试。回头去我僧舍取那几味草药每日煎服。

曹伯依其吐纳之法而行,果有神效。坚持月余,竟恢复如初。

又一日近午,数骑来到禅房寺山门外,小僧一看,却是靖北和数个亲随簇拥着大同总兵姜镶来访。便引进寺内与灭性禅师相见。

落座后,姜镶道:我等巡边,顺便看望禅师,多蒙禅师借与甥女安身之地,感激不尽。

灭性道:将军客气了。将军长年驻守边关,保疆安民,乃百姓之凭托。禅房寺虽为佛门之地,亦大明之属,大明之地,子民皆可居之。勿谢。

姜镶道:平日里忙于军务,很少探看,今日里是有一些事宜要与甥女等人交代。

这时,小僧已于后殿将玉凤和曹伯请来僧舍。玉凤曹伯一一拜见姜镶。玉凤急切问道:舅舅到来,可是有父母和弟弟消息?

姜镶叹口气答道:凤儿,你莫要过于着急。我已派人去京师打探你父母消息。至于玉龙,我也令人在居庸关一带细细查访,尚未有消息。

玉龙闻言,却没有像往日那般悲啼,而是玉牙紧咬,蹦出一句话来:可恨玉凤是女儿之身,无力报得这血海深仇。

一旁吴靖北道:小姐勿忧,有将军在此,一有机会,定当替小姐报仇雪恨。

姜镶示意靖北莫要多言道:北儿莫要胡说,你我皆军中将士,负皇命而戍边,不比江湖人士,打打杀杀。如此说法,倘若为外人知,定视为大逆之言。

曹伯插话道:总兵大人说的是,小将军切勿出此言。又道:敢请总兵大人得准,老夫此次欲与将军一同下山,可否?

姜镶问:你意欲何往?

曹伯道:老夫伤势,幸得禅师相助已经完全康复。当年老夫乃沧州落魄武师,蒙我家老爷收留。后来老爷升迁于京师,亦将老夫带在身边十余年,待我恩同再造。此次老爷蒙冤为阉党投入大狱,曾托付我将玉凤姐弟安全送往将军处。老夫无能,竟使玉龙公子至今生死不明,终日忐忑。不找到少主人,有负夫人之托,生亦无趣。今日愿下山探访玉龙消息,不见玉龙生死,我当无颜面留在此地清闲。

一直微闭双眼手捻佛珠的灭性禅师缓缓道:你衔恩报主,其忠可悯。然贫僧看你功力泛泛,在江湖中难以自保。居庸关外所遇不过是东厂番子,倘若遭遇十三太保,只怕你是凶多吉少。还是留在此地为好。

曹伯辩解道:老夫自知功力不敌,然惜命自保,亦非老夫所愿。

姜镶道:禅师说的有道理,你亦是东厂侦缉之人,不可轻易涉险,还是我安排人手暗中查访吧,你且还留在此地与小姐为伴。近日大同城时有京城口音人士出没,皆为便装,非厂卫鹰犬就是江湖人物。我此次而来,也就是告之你们须要谨慎,莫要让那班狗贼嗅得风声。

姜镶交代完诸事项,也不待正午斋饭,便要回城。临行之际忽然想起一事问道:禅师,北儿师傅可曾回来?若在,也好去见上一面。

灭性答道:尚未。那一坛和尚若云游归来,必来禅房寺骚扰于我,多日未来,想必不在八佛洞。

“也罢,待一坛大师归,顺致问候。”姜镶说罢,便带一行人马匆匆回城。

回到总兵府,尚未坐稳。就有人来报,代王府相招,有要事相商。姜镶忙又备马前往代王府。

代王府位于大同城东北隅,西与华严寺毗邻。

因大同府据天下之脊,历来为兵家用武之地。北镇胡虏以控带幽燕,南总三关以招徕晋魏,翼卫陵寝,屏蔽神京,屹然甲九塞。所以明代宗朱祁钰曾言:大同,吾藩篱也。

是以朱元璋将其十三子豫王朱桂改封代王,坐镇大同。于原辽金国子监扩建而成为代王府。其廓庑联结,屋宇错落,殿宇深邃,回廓曲折,历十三藩王,二百余年,依然不失皇家气派,金碧辉煌。朱桂后人皆世袭代王封号,当下的代王正是朱传。

姜镶到得王府,下马自端礼门而入,迎面便是九龙照壁,壁前乃一蓄水长池,秋风碧水,些微的涟漪将映在倒影池中的龙影催醒,跃然于池中舞波戏水,宛若翻腾于沧海碧空之间。

姜镶无暇顾及这般景致。穿大成,谨德诸殿到代王议事之所。代王朱传早已候在那里。一旁尚站立着大同巡抚卫景瑗。

见姜镶到来,朱传招呼落座,甚是客气。代王虽享有政治军事经济特权,有护卫指挥使司,下辖三个护卫和两个围子手千户所,握兵员一万九千人。也只是王府亲卫而已,守边重兵还在姜镶麾下。因此代王对姜镶较大同巡抚更为看重。所以礼遇有加。

寒暄过后,代王朱传道:昨日华严上香,本王虽护卫严密,却仍有可疑人等混入寺庙之中。

姜镶道:可曾抓获?

“未曾。不过指挥使属下曾与之交手,似是北元之人。武功甚高,遂令其脱逃。“

代王略作停顿又道:奇怪的是,昨晚又有人夜探王府,因日间之事,本王严加防范,但还是被其盗走你前些日送来的城防守备一图。如此之来,只怕北人有南侵之意,故招你二人前来相商,须留意边关敌情,不可懈怠。卫巡抚可多派能手,于城中广为侦缉,捉拿北人探子。将军则应增强巡边,勤勘敌情。并令镇边军士多多有备,以拒南侵。

二人领令分别回府部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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