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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龙行在渊 炭坑之劫

八十二、龙行在渊

四人疾行数十里,霜儿也未觉倦怠,一直到韩城方才提出要歇息一下。便找了一家酒楼点些酒菜,好生填饱肚子,便又要动身。

时值韩城大集,人来人往很是热闹。待出了城门不久,忽然看到远处黄尘弥漫,隐约有雷声隆隆。

姬龙峰抬头望了望天上,那太阳正是炙热,没有一片云彩。自语道:这大晴天的,哪来的雷声?

闻姬龙峰之言,郭晋忠哈哈大笑道:哪来的什么雷声。定是咱们好运气,遇到了平日难得一见的韩城行鼓。

除了郭晋忠,其他三人皆不知这韩城行鼓是何东西。看三人都眼巴巴的瞪着自己,等待下文。郭晋中便慢条斯理道:说起这韩城行鼓,也还真是大有来头。当地人叫做挎鼓子。其实就是将大鼓挎在身上狠劲的去擂。不过这挎鼓儿又不同于一般的敲鼓,往往是上百面大鼓一起擂起,声势很是惊人哦。想必是韩城人在那黄河边上摆了鼓阵,一是庆祝之意,二是祭祀河神,以求风调雨顺。那雷声应该就是鼓声。

听他说的十分带劲,几个人赶忙疾行数里到了黄河边上。果然看见了传说中的韩城行鼓。

龙门古渡西岸。一片宽阔的黄土地上,上百面大鼓排成几行。那些健硕的韩城汉子用红布带将大鼓挎起。头顶坡式战盔,身披黄马褂,随着令旗挥舞,有节奏一起擂响大鼓。那上百大鼓齐鸣,似黄河咆哮,如万马飞奔。敲到得意处,鼓手们失去常态,如醉如痴,狂跳狂舞。他们几人也被那气氛渲染,似乎醉了。

乍见令旗自空中劈下,鼓声戛然而止,一片肃静。没想到这韩城汉子如此动作划一,若军队一般,令行禁止。

姬龙峰叹道:便是军队也无非如此。

郭晋忠接过话头道:你看到他们擂鼓时的架势了么,那骑马蹲裆式,便是蒙古人骑马的架势。这行鼓本就源自元灭金之后所行的庆祝仪式。所以鼓手都头戴战盔,腰束遮鞍战裙,击鼓时仰面朝天,成骑马蹲裆式,模拟蒙古骑士的神姿。

姬龙峰恍然大悟道:哦,原来如此。难怪行鼓中有一股彪悍之气。

看到行鼓表演完毕,郭晋忠便走向前去询问黄河渡口的情形,有没有船夫可以摆渡。

这古渡不比风陵渡口繁华,渡船也少的可怜。对面东岸便是山西河津,这里便叫做龙门古渡。龙门是指黄河之禹门,是黄河的咽喉。其北面是群山夹峙的黄河峡谷,南面是坦坦荡荡的平原,反差巨大。这里河宽仅十余丈,所以一直有“无风三级浪,平地一声雷”的说法。水流湍急,一般的船夫是不敢下河的。所以郭晋忠才去询问,希望能找到渡河的船夫。

他果然找到了一个汉子,便是刚才的行鼓鼓手。那汉子打量了几人片刻道:还有女子啊,也真够胆量的。你们且随我来吧。

这汉子带领一行人向上游走了里余方才停下脚步道:就在这里上船吧。

岳童和霜儿先朝岸边跑去,还连声大呼小叫道:船在哪里啊?

那汉子一指岸上的一个鼓囊囊的物件道:这不,就在这里,你们帮我将它推到水里去。说着,自己预先挽住了上面的一条绳子。

原来汉子所说的渡船并非真正的渡船,而是用牛皮缝制的一只硕大的皮筏子。那面积足可以站立七八人。这里水流太急,船只反倒不好驾驭。

皮筏子之上尚缝制有很多牛筋的绳环。几个人七手八脚的将皮筏子推入水中,水流霎那间便将筏子冲了去。

好在那汉子挽着绳子,犹如勒紧了马缰绳,将那筏子牵住纹丝不动。等待几人都上去,他便一跃而起,落在了筏子之上。皮筏子登时顺流而下,汉子用大桨使劲的滑向对岸。

水流过急,尚有水浪击打,皮筏子摇摆不定,这几个人顿觉晕眩,站立不稳。

那汉子喊道:快蹲下抓住绳环。

听他这么一呼,大家方才知道那牛筋绳环的作用。岳童和霜儿赶忙蹲下抓住绳环方才稳定下来。姬龙峰和郭晋中则脚下一伸便套入绳环,一招千斤坠纹丝不动,看得那汉子啧啧赞叹不已。

不多时便到了对岸。汉子将原先那长绳一甩,对面岸上早有人接住,将皮筏固定。这几人一跃便已跳上岸来。

众人回头看看那狂奔咆哮的激流,这才明白为何汉子要带他们预先向上游行走那么远才开始放筏。若在渡口下河,不知要被冲到下游多远才能上岸。看来在这龙门渡过黄河,还真的少不得这般黄河边的汉子。

姬龙峰虽说是江湖豪杰,也是很钦佩这些汉子的胆量。慷慨的多付了些银两,几人便又前行,前面便是河津。

当年,郭晋中与霜儿曾经陪同元骧,**,元珠三人游览此地。并且发现了龙沙慑魂丹的秘密。霜儿还因为欲救落水的**跳入湍急的黄河之中。今日故地重游,不免触景生情,无限伤感。

郭晋忠似是怕霜儿难过,也不在河津逗留,便催促上路。很快便将河津抛到身后。几人施展轻功疾行不停,待到天晚时分,已经奔到了霍州。

霍州乃晋中重镇。太岳山主峰和汾河横贯其中。国有十大名山,五岳五镇。这霍州便是中镇探花。

郭晋忠道:连行数百里,老夫也觉疲惫不堪,今夜且在霍州歇息,明日便可进入霍山北部的七里峪,出了峪口便是绵山了。

几人随便找了一家客栈,由于劳累,这一晚他们都睡得很沉。

次日天晓。几人漱洗完毕,每人吃了一大碗的刀削面后,不紧不慢的溜达在霍州大街上。绵山已经在望,也不用那么匆忙的赶路,得些空闲顺带看看霍州的街景。这一溜达不当紧,便误了他们多日的行程。

几人正行走间,忽然听有人喊道:衙门抓人啦,衙门抓人啦。

令人奇怪的是,听到喊声,街上的人们不仅没有四处逃散,而是纷纷涌向了同一个方向。

姬龙峰拦住一人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人愤愤道:官府炭窑冒顶,不仅不救人,还将窑口封闭。窑工苦主前去衙门讨要说法,他们居然还要抓人,这天下就没有说理的地方了么。说罢,这人也自随人群跑去。

姬龙峰等人也随之前往,原来人们聚集的地方是霍州县衙门。只见人群中十余人头缠白布,长麻束衣。显然是那些遇难窑工的家人。其余皆为抱不平的人群,正与抓人的衙役厮打。

郭晋忠上前向外围一长者打探详情。

老者叹道:惨啊。这些窑工为官府卖命的挖炭。说是遇到了冒顶,赶紧出逃。结果仅逃出一人,官府便将窑口封闭,说是怕危及其他窑口。难道说这炭窑比人命还值钱么?说是官府炭窑,还不是那几个大户人家与官府勾结,赚这些黑心钱。为富不仁,为富不仁啊。这不,苦主讨要说法,官府不仅不给抚恤,反倒说是无端闹事,还要抓人。老百姓当真没有活路了。

听长者这般说,姬龙峰便心生一股怒气,就想上前出手揍那些衙役。却被郭晋忠拦了下来道:且慢动手,看看情形再说。

忽听得有人喊道:大家且慢动手,听我曹某一言如何?

此人话一出,显然是很有威望,人群的骚动暂时平息了下来。

这人一袭青衫,似是个白面书生。他站在衙门口的台阶之上挥挥手说道:众位乡亲,我霍州有此不幸,实令人痛心不已。这次窑祸是天灾,更为人祸。官府总要给百姓一个说法。但如此僵持,难有结果。我曹某人愿为大家执笔伸冤,本县不理便告到州府去。定要官府抚恤亡者,以慰百姓之心。还要将下令封窑口之人绳之于法,严加惩处。

听他如此一说,众人皆大声叫好。两个衙役冲上前去便将这书生扯了下来,一顿拳脚,还骂道:你这酸书生,前番闹事还不够?又来这里胡言乱语,蛊惑人心。看不踹断你的肋骨。

人门见状又是一番骚动,将那两个衙役一番暴打。衙役抱头窜入县衙,紧闭大门。

忽然马蹄声起,大队官兵自街口冲到县衙门前,将众人团团围住。大概是窥到官兵已到,县衙大门重开,众衙役簇拥着霍州县令走出大门。那县令喊道:将闹事者统统拿下,关入大牢,以儆效尤。

听他如此说,衙役和官兵冲入人群就是一番乱打,首先将那书生捆绑起来。

姬龙峰实在看不下眼去,大吼一声:住手。

这一声犹如狮子吼。但他并未使用内力,以免那佛门狮子吼伤及他人。便是如此也若雷鸣,将一干衙役官兵都惊的停下手来。

姬龙峰大步上前一把便揪住适才发话的县令道:有你这么做父母官的么?

见县太爷被擒,那军官便指挥众军士欲上前救人。郭晋忠冲上前去,几招便将前面几个军士的刀枪拿下,丢在地上喊道:看你等谁个敢上前来。

岳童和霜儿分立郭晋忠两旁,挡在姬龙峰身前。那县令一看这架势,知是遇到了江湖之人,不敢造次,挥挥手令衙役和官兵退下。向姬龙峰拱手道:这位英雄息怒。本县定当秉公处理此事,给百姓一个交代。

姬龙峰喝道:狗官,少给我来这套官场白话。你现在就要交代清楚。他手中略一用力,直捏得这县令嗷嗷乱叫,忙不迭的说:英雄放手,我这就交代,这就交代。

姬龙峰追问道:如何交代。

县令道:先给每家苦主白银百两以为抚恤。至于封窑口之事,待我查明谁的主使,再做定夺。

姬龙峰道:好,我就在这里看你将白银发放到苦主手中。

这县令见姬龙峰逼的紧,无可奈何向身后的师爷道:赶快造册,发放银两。

师爷诺诺而去,没多久便拿着一个册子跑来,身后尚有衙役捧着官银。

这师爷每发放一人,便在册子上打钩画押。过了一个时辰,方将抚恤银两发放完毕。

姬龙峰向众人大声喊道:众位乡亲,我姬龙峰虽是外乡人,但路见不平也应拔刀相助。现在抚恤银两已经发放。至于封窑口之事,这县令也已经答应速速办理,乡亲们可以散去了。

人群中有人喊道:这狗官历来反复无常,不然我们也不会前来讨要说法。英雄一走,难免他不会食言,施以报复。

姬龙峰听得此言,也确实觉得后事难料,便挥起一掌将衙门口石狮子底座的一角劈下,道:他若敢反悔报复,当如此石。

那县令见他如此神威,哪里还敢声张一句,只是诺诺答应永不反悔。

人群渐渐散去,只留下了官兵衙役和姬龙峰等人对峙着。县令挥去一把冷汗唯唯诺诺道:诸位英雄,侠肝义胆,令本官十分的钦佩。待本官略备薄酒为诸位接风如何。

姬龙峰一甩手道:谁个吃你那黑心酒。我们这就回去。告诉你,我们就住在这县中福来客栈,若有不服,尽管来寻我姬龙峰便是。

县令连声道:岂敢,岂敢。

姬龙峰也不再理会与他,转身便走。郭晋忠三人也尾随其后离去。路上郭晋忠问道:咱们当真不走了么。

姬龙峰道:暂且不走了,还回那家客栈住下。

八十三、炭坑之劫

待到第二天,几人刚吃过早饭,县衙便有人来拜。出门一看,居然是县令带两个衙役前来。

一见面,那人执礼甚为恭敬道:下官乃霍州吴继仁。昨日得英雄教诲,若醍醐灌顶。细思以往作为,实在有愧于本县百姓。愈思愈悔,不胜惶恐。今日特来拜见,还请英雄痛加训斥,涤我浊心。我吴继仁一定刻骨铭心,终身作为鞭策。

听他拽了一通的酸文,姬龙峰也不好反驳,只是心中不耐,便问道:你来何事?

那吴继仁恭敬道:我不忍那些窑工惨死地下,成为野鬼孤魂。打算明天令人开启窑口,也好将那些窑工的尸首好生安葬。为表诚意,特来相邀诸位英雄届时前往,也好亲证我这番苦心。

听说是这些事情,姬龙峰也不好拒绝。心想,看看也好,免得他弄什么花样,便答应了下来。

这县令也很知趣,说完之后又到掌柜那里吩咐:几位英雄一应开销皆记在县衙名下。

那福来客栈的掌柜哪敢违拗,便一口应承了下来。

待吴继仁一走,姬龙峰道:这人倒还识相,似乎并非不可理喻。

郭晋忠呵呵道:知人知面不知心,看他昨日对待百姓的做法,老夫看此人绝非良善之辈。我等还是小心为好。

姬龙峰点头道:前辈说的没错。自然小心些好。

他忽然想起一事来便去找客栈的掌柜打听道:掌柜的,昨日有个曹姓的书生在衙门前为百姓说话,你可知他是何人?

掌柜的一听他问曹姓的书生,脱口而出道:客官问的肯定是曹之孝那个书呆子。

姬龙峰道:你怎么知道是他,你在场么?

掌柜的辩解道:我没在场也知道是他。这县里也只有他这个呆书生才会这么做。不只是我,你便是问遍全县,任谁也知道是他。

掌柜的这么一说,还真引起了姬龙峰的兴趣来,恰好郭晋忠等人也出来了,他便让掌柜的弄几个小菜,一壶酒,让掌柜的好好说一下这个曹之孝。一壶酒下肚,便已知晓了这个曹之孝是何许人也

原来这曹之孝并非纯粹的本地人氏。其先祖曹端字正夫,乃是大明名吏,是河南渑池人。于明永乐十六年为官霍州,先后十六载,为官清正廉明。为霍州学正期间,修明圣学。诸生服从其教,郡人皆化之,耻争讼。知府郭晟曾问为政之要,端曰:“共公廉乎。公****不敢慢,廉则吏不敢欺。”宣德九年卒官,年五十九。诸生服丧之年,霍人罢市巷哭,童子皆流涕。端为官多年,两袖清风,贫不能归葬,遂留葬于霍山。

曹端之后裔居留霍州,虽不为官,然代代依然恪守先祖清名,故在霍州颇有名望。这个曹之孝不知是曹端第几代孙。

听罢曹家之事,众人免不了兴叹一番,也为曹之孝以书生之弱为民敢于犯官家之险而心折。

郭晋忠叹道:这书生虽弱,颇有侠肝义胆。只是他这般,怕是官府容他不得。

掌柜道:可不。前些日子,为了他幼时的学师鸣冤,跑到霍州知府。寻得学师所书知府大人的诸多罪状,便想去京师告状。差点将小命搭了进去。这次还不记教训,又替窑工出头,你说他这不是呆子么?

姬龙峰饶有兴趣问道:那又是何事?

掌柜啜一口茶道:那还是数月前的事情。霍州知府贪弊,是人皆知。但惧其在霍州一手遮天,无人敢言。倒是他所聘一个师爷颇有胆气,暗中访得罪行,书为状纸,欲揭发其罪。知府知道以后,便将那师爷杀害。其妻女逃出不知了去向。也是这书生呆气十足,听说此事,便四处寻找状子,说是为师报仇。没曾想也被知府侦知,派人追杀于他。后来他受伤未死,却恰好被那师爷的遗孀所救,这才捡回一条性命。

郭晋忠一听此事,立刻联想到在京师与元骧一起曾经帮助过的奇女子雪儿来,据说她也是这霍州人。便问掌柜道:这件事情是不是有一女子进京告状,最终朝廷将那知府办了?

掌柜的点头道:客官所言不差,正是如此。这件事情大快人心,传遍了整个霍州。只是可惜啊,那女子的母亲却已被那知府杀害。便是这呆书生,伤愈之后早些时候离开了,不然也难逃一死。

郭晋忠明白了,这书生曹之孝便是雪儿于兰溪之中所救的恩人。又问道:你可知那女子后来如何?

掌柜摇摇头道:不知。据说那女子自京师回来见母亲已被杀害,痛苦欲绝;虽有官府安抚,让其回归旧宅;但她孤身一人,无所依靠。也不知投奔何处去了。后来这曹之孝曾经去寻过她,也没有消息。这书生不思前事,又管起窑工之事,他哪里知道,这县令吴继德本与那知府是一丘之貉。不然他哪里能从这炭窑得那许多的好处。卖炭所得,不知送了知府多少的好处。扳倒了知府,吴继德早就对他怀恨在心,只是那件事官府皆知,轻易不敢动他罢了。他这次又强出头,倒是与人了把柄,保不得要吃大亏。

姬龙峰道:如此名吏之后,决不能让他因为此事而受到伤害。这件事情倒要好好琢磨一番。

他们这边尚在担忧曹之孝的事情,却不知县衙那边也在饮酒相议他们几人。

县衙之后宅,县令吴继仁正和其侄儿饮酒,这侄儿不是旁人,正是怀仁吴县令的公子。

那吴继德见他整日游手好闲,惹是生非,便想与他找一个差事。这公子无甚学识,无法求取功名。恰好其叔父在霍州为官,便将他打发到霍州来做事。

这霍州产炭,其叔父吴继仁在任多年,以官窑之名却暗地里和富豪勾结,私卖产炭,获利颇丰。正愁没有心腹之人代为看管,便让这吴公子做了窑监。在炭窑出事之后,便是这吴公子下令封的窑口。

昨日,县令被姬龙峰逼迫,无奈答应要彻查此事,其实不过是拖延之辞,他哪里肯将自家侄子推出顶罪。

这吴公子在百姓聚众闹事时,也在门内偷窥,认出了姬龙峰一行正是在怀仁小清凉山与自己作对之人。吃惊之余,更是怀恨。便与其叔父吴继仁相商,如何妥善处理此事。眼下诸事已经安排妥当,两人便饮酒庆贺。只待明天如此这般便大功告成。

吴继仁道:那书生曹之孝也甚是麻烦,前番知府获罪,便是他惹的事情。此人不除,终是后患。

吴公子道:眼下不过是有这几个江湖人棘手,他们一除,一个书生有何能耐?寻个罪名将他下到大狱便是了。在狱中如何死去,谁人知晓。

后宅之中不时传出他们得意的笑声。

第二天.福来客栈早早的迎来了第一批客人。他们不是住店的,而是县令吴继仁带领几个衙役专程来接姬龙峰一行。

吴继仁还专门为他们准备了几匹马,可见这窑口路程不近。

窑口在霍山之中。好在窑口为了运输方便,早已开辟了一条道路,是以行走起来也很方便。众人骑马奔行数十里,来到了霍山腹地。

吴继仁让众人下马,姬龙峰等还以为已经到了窑口。

吴继仁道:还须步行里余,方能看到出事的窑口。

带路的是几个衙役。姬龙峰等人艺高人胆大,也根本不在乎吴继仁和那几个衙役,便随他们徒步前行。

行约里余,一崖突兀人前。崖前面为一平坦之地,吴继仁殷勤邀请姬龙峰等前面行走。

郭晋忠老到,便说道:还是吴大人前行为好。

吴继仁诺诺道:也好,也好。便快步走向山崖。

姬龙峰等人见他突然加快脚步,愣登之余已经拉开了不少的距离。几人便快步跟上。

忽觉脚下空虚,心生警觉有待踏脚提升,已是不及。只听得轰隆隆的声响,几人随着迷眼的尘土跌落一个无底深坑之中。

随着一声呐喊,两旁隐秘之处跃出许多的官兵来,还推来许多车的黑石,倒向姬龙峰等人跌落的深坑。

原来这吴继仁听其侄子之计,利用旧时采炭的竖井掩饰一番,设下机关。机关由几个人用长绳控制。待吴继仁一过,姬龙峰等人踏上之时,便扯动绳索,将竖井埋伏打开。便是姬龙峰等人生疑,让吴继仁先走,也还是难免被算计。等到他们落入竖井,便将许多车黑石推入坑中,他们便是未曾跌死,也逃脱不了被掩埋的命运。

姬龙峰最先坠落,他临危不慌,觉得随之而下的尚有枝枝杈杈,顺手抓了一根,挥向周边,那树枝虽然软弱,但被他注以内力,顿时如钢铁一般,划在侧壁嘎嘎作响。这也便缓和了他下堕之力。待到他脚踏实地,居然毫发无损。他一站定,便将随之而落的三人一一接住。

向上望去,坑口虽有些许亮光,但灰尘漂浮,什么也看不清楚。

郭晋中一站稳脚跟便骂道:这狗官真够歹毒,我防他有诈,却还是被算计,得得,老夫阴沟里翻船了。

他们正在庆幸皆无大事时,忽然坑口变得黑暗,那些黑石呼啦啦倒将下来,便是躲闪,几人也还是被几块石头砸中。

姬龙峰叫了一声道:不好,他们要填坑。

虽然明知十分的危险,但在这竖井之中,却也无计可施。四人紧紧靠在井壁,并极力躲闪着继续落下的黑石。

郭晋忠突然道:这竖井应是采炭所挖。既然采炭,便应该有巷道。你们且看看有没有巷道的开口。

四人赶忙利用上面换车的空档摸索井壁,却都失望的回答道:没有巷口。

正失望间,姬龙峰道:等等。便用拳头砸向井壁,一块块的试探。忽然有一空空之声。他自语一声:就是这里了。双掌运力便是一推,只听哗啦一声,井壁被推开了一个大口子。果然有一入口,只是不知何时被人封闭起来了。

这时又一车黑石倒下,几人赶忙钻进巷口,避免了又一次被砸。上面的黑石足足倒了十几车,大概是觉得足以将姬龙峰等人埋葬,便不复有动作。

姬龙峰他们再也听不到上面有动静了,想必是吴继仁他们已经回去。不过那黑石堆了数尺之高,已经将巷口也掩埋了起来。虽然几人不死,也若被活埋一般。若想出去,怕是非有土行孙的本领不成。

坑口已经被封,几人无奈只好向巷道的深处摸索。摸索了数十丈,感觉有了弯道。再向前行,则是一条死路,想必巷道的另一头也已被封死。渐渐地,几人觉得胸口发闷,喘息也困难起来。

姬龙峰叫其他几人坐在地上,调匀呼吸,自己则继续在周围摸索。忽听得一处坑壁传来微弱的砰砰之声,那声音响几下便停歇下来,过一会又重新响起。

姬龙峰运用内力千里传音喊道:那面有人么----。

里面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那砰砰之声戛然而停。姬龙峰又喊道:你们暂且离开那地方,待我将巷壁打开。

喊完这两句话,便是他内力精深,也觉得气促。便不再等待。用尽全身力气向那声响之处一击。轰隆一声,巷壁顿开,几人也觉得呼吸顺畅了许多。巷道深处也同时传来了几声惊呼。果然有人。

巷道内伸手不见五指。郭晋忠自语了一句道:老夫当真糊涂了,不是有火镰火绒么,快打开来照个亮。

听他要用火镰,巷道那一头有人惊呼道,千万不可啊。你一打火镰,咱们可万劫不复了。

郭晋忠问了一句道:为什么。

那人道:这里原是采炭的巷道,不知封闭了多久。巷道中已经充满了瘴气。你火镰一打,这里怕就成了火海了,咱们都会被烧成灰的。

听他说的吓人。这边几人还真不敢轻易使用火镰了。姬龙峰问道:你们几个人,又是怎么进了这巷道的?

那人回答道:我们是霍州的窑工,三日前窑中冒顶,我们准备逃出,却被那窑上之人封了窑口。好在我们都是老窑工,知道这以前的古巷道,这才摸到这边来。心想着巷道尽头有竖井,也好想办法逃出去。哪知这边也被封了。还好,被你们打开封口,咱们快去竖井逃生吧。

姬龙峰道:竖井也已经被封。

那人不相信道:竖井被封,你们是如何下来的。是来救我们的么?

姬龙峰没有回答。这事三言两语说不清楚。

郭晋忠突然问道:你们是三天前被封进窑洞的么?

“嗯,”那人少气无力的应了一声。显然这几天没吃没喝已经耗尽了力气,刚才又说了那许多的话,已经没有力气回答了。

郭晋忠沉默了许久自言自语道:你们被封了这几天,咋就还活着呢?那人似是不满的哼了一声。

郭晋忠也不理会他的不满一拍巴掌道:这就对了。你们被封几日虽

不被饿死,也会被闷死。现在既然还活着,这巷道一定还有通风之处。既然有通风之处,那用火镰未尝不可,且待我照明来。

那人本无力气回答,听到这话,拼命地叫喊道:千万不要啊。

姬龙峰听他叫的凄惨,便劝阻郭晋忠道:前辈且慢,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咱们不能冒这个风险。

郭晋忠沮丧的嘟囔道:左右不行,这可如何是好。

这时,久未说话,坐在地上的霜儿将包裹放在双膝之上,将脸伏在包裹上说道:若真有个照明的东西就好了。

说来也是奇怪。她话音刚落,巷道之中居然有了些蒙蒙的白光。依稀可辨人影。渐渐地白光愈发亮了起来。

众人惊奇的发现,那白光竟然是从霜儿的包裹之中发出的。

郭晋忠忙叫道:霜儿打开你的包裹。

霜儿本伏在包裹上闭着眼睛歇息,听到喊叫,睁开眼来也是惊奇不已,赶忙打开包裹。包裹一开,白光更甚。

正是那面古镜,像在金粟山中一般幽幽发光,照亮了整个巷道。

郭晋忠惊喜的将古镜捧在手中惊喜道:哈哈,还真是一个宝贝啊。

他将这古镜照向深处,发现对方有七八人之多,都东倒西歪的躺在地上。刚才答话的手里尚握着一把头,想必他便是当初刨巷壁之人。

郭晋忠忽然想起包裹中还带有干粮和一皮囊的饮水,便招呼霜儿将干粮和饮水递过去分给众人。这些人不着忙吃干粮,却抢着饮起水来,看来真的是渴坏了。

有了古镜照明,郭晋忠带头向巷道深处走去。

先前那人说道:没用的,我们便是从那边过来的,根本没有出口。

郭晋忠不理会他的话,继续向前寻找。并不时的停下脚步,似乎在试着什么。就这样走走停停,最后在一处弯道口停了下来道:就是这里了。

他将姬龙峰唤到跟前道:你且试试,看这里有没有风吹的感觉。

姬龙峰凑上前去感觉真有一丝风吹向脸颊。

郭晋忠道:你看这里是被大石块所封,看似封的严密,也恰恰是这些石块互相棱角支撑,留下了许多的空隙,才得以有细风吹进。不然,别说这些人在这里待了三几天,便是我们几个人此时也怕早已憋闷而亡。还有一点,这个被封的巷道尽头肯定不是竖井,应该是一个斜井,又对着风口,所以风能够吹将过来。若是竖井怕就没有这般容易了。

听他说的有道理,人人觉得有希望出去,都兴奋起来。吃了干粮,饮了水后,那些人也有了一些力气,便要向前打开通道。

郭晋忠赶忙阻止道:不可莽撞。

那些人不解的望着郭晋忠。姬龙峰这时解释道:诸位莫要着急。这些风是透过那些细微的空隙吹进来的,你们若是莽撞的去刨,万一将那些缝隙堵塞,岂不是自寻死路。

他这么一说,那些窑工们还真的不敢轻举妄动了。姬龙峰走上前去,打量了半天,才从最上面抠下第一块石头来。接着自上而下小心的抠去第二块,第三块石头----

等到全部卸下第一层石块之后,对身后的人说,你们照我的样子,自上而下,小心搬去,千万不要让石块坍塌。

那些人轮流按照姬龙峰的办法逐渐地向前推进。一个人累了,另一个人接上去继续干,便是岳童霜儿也加入到了这个行列。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辰,风忽然强劲起来,还带有呼呼的风声,如同哨子一般。虽然看不见光亮,但众人都知道即将重见天日。

姬龙峰感觉时机已到,便喊道:你们且都退后,待我试一试。

只见他双膝略微弯曲,成马步状,深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大喝一声:开。双掌已经推出。

只听轰隆隆的声响,数块大石被击的乱飞,显露出一个洞口来。山风呼呼的吹进巷道,一阵清凉。

众人欢呼一声,争先涌向洞口。待爬出洞口这才发现,外面正是黑夜,一天的星光闪烁。难怪在巷道中便是剩下最后的几块石头,也看不到一丝的亮光。

郭晋忠最后一个走出洞口,手中的古镜渐渐黯淡下来,白光最终消失。他小心的将古镜交给霜儿道:好好地收藏起来,莫要丢失了。

他再看四周皆是山影,没有人能够辨得方向。问及那些窑工,窑工道:这霍山的炭窑开采怕已有上百年的历史。有些古巷道,俺们也没有去过,所以根本就不知道这个巷道开口何处。

不过人们既然得见生天,万幸的出来了,也不急于一时。姬龙峰便让众人就地休息,养足精神,待天亮再寻找出山之路。

众人逃出黑暗,心情顿时放松了下来。他们也真该庆幸出来的时候是黑夜,不然乍一出现,恐怕人人都会变成了瞎子。没多久,人人都沉睡了过去,或许,这是这些日子来最为甜美的一觉。

霍州城内。吴继仁令衙役们按照名册,挨家挨户的将抚恤银两收了回来。但凡抗拒不交者皆锁拿回衙门关押起来。那书生曹之孝虽不是苦主,也未能幸免,同样以聚众滋事的罪名被关进了大牢。

消息很快传遍了霍州城,人们都知道吴县令已经将那几个前几日给百姓出头之人处理了。至于如何处理的,没人敢打听。只看吴县令又恢复了以前的嘴脸,便知道那几人或已不在人世。

吴继仁,吴公子在城中最好的酒楼摆下宴席,招待那日参加活埋姬龙峰等人的衙役,军士等,城中有关的大户皆作陪。好一顿庆功大宴。

福来客栈。一群浑身黑土,不辨脸面之人走了进来。

领头之人喊道:掌柜的,准备上两桌酒菜来。

掌柜的应声跑了过来。一看这些人,个个蓬头垢面,一脸的炭灰,身上也尽是灰尘。便皱起了眉头道:各位客官,我还是先弄些水来,你们洗洗再食用如何。

为首那人一拍掌柜的肩膀,哈哈大笑道:看来你这掌柜的心底还不错。掌柜仔细一看惊呼一声道:客官,是你?

姬龙峰道:怎么,才离开两天,掌柜便不认识了么。

掌柜的连连点头道:认识认识,大侠没死,大侠没死就好。

他回过头去招呼小二道:你们赶紧都放下手中的活计,关门打烊。今天专门招呼大侠他们。

店中一阵忙乱,将其他客人全都请了出去,连饭钱也懒得收取。

待所有的人都吃饱喝足了,姬龙峰对掌柜的说道:掌柜的,你且去按照这里的人头,购买一些衣衫来。所有的开销都记在县令吴继仁的账上如何?

见掌柜的犹豫,姬龙峰哈哈大笑道:你害怕收不回来这笔银子?你放心,我姬龙峰定要你一文不少的收回,还另加十两利息。

掌柜的只好让小二带上银两按照人头去买回了许多的衣衫。姬龙峰让那些窑工漱洗干净后,都换上了买来的衣裤。

至于自己这几个人,客栈中尚有换洗的衣物,便都进去换上了干净的衣服走了出来。对窑工们说道:你们几个人且悄悄的先隐回家去,免得家人为你们伤心惦念。待明天我定要还你们一个说法。

待那些人离去,又对掌柜的说道:你今天就不要开张了。我们几个就在店中好好歇息一下。

店掌柜依言而行,这一日没有再开张接待客人。

姬龙峰几人蒙头大睡,晚饭也未曾吃得。那掌柜也不敢轻易地惊动他们,任由几人酣睡。

四更时分,月黑风高。整个霍州城内一片阒寂。偶尔几声犬吠,几声惊鸦噪后依然是寂静。一个黑影自福来客栈悄悄闪出,几个跳跃便消失在夜幕之中。

天大亮后,县衙一片混乱。当值的衙役听到后宅有哭声便前去探看,却发现那吴继仁和他的侄子均暴死在家中。身上看不出什么伤痕,两眼却睁着,口也没有闭合,似是死前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不多时,县令叔侄暴死的消息便传遍全城,人人都说作恶多端,厉鬼索命。没过多久,衙门的师爷便战战兢兢挨家挨户的将抚恤银两又送了回去。

福来客栈掌柜的一开门,便也有衙役登门,说是受师爷的委托。也不多说话,将一包银子放在柜台转身就走。掌柜的一数,一百两尚带零头。想起昨晚姬龙峰说过的话,狐疑的去敲门探看,开门的是揉着惺忪双眼的岳童。看看屋内,那姬龙峰和那老者依然在蒙头酣睡。

又不久,传来消息,但凡和炭窑相关的富庶大户,都各自出银百两,分别送与那些窑工家中。问及是何原因,都是一句话:以银换命。

大牢中关押的书生曹之孝和几个窑工家人也被放了出来。曹之孝奋笔疾书千字状文,历数吴继仁叔侄恶行。霍州城百姓联名以签,并按上血手印。一状张贴于县衙门前,一状派人递与州府。

不几日,州府派人查办此案。确认吴继仁叔侄恶行属实,但也着令彻查两人死因。仵作验尸结果:两人表面没有伤痕,但解剖探看,内脏尽碎,应是掌力震碎心胆而亡。

官府虽然知道是他杀,但这般掌力绝非寻常江湖人物所为,定是绝顶武林高手。不敢也不愿意去深查此案,告示一贴,另派他人上任,聊以安民。这件大案便不了了之。

虽然街头巷尾还在议论此事,但此案算是告一段落。

姬龙峰一行收拾完随身行囊,向悦来客栈掌柜道:掌柜的,你那店中欠账可曾结清?

掌柜连连点头笑道:结了,结了。你们走好。

姬龙峰四人出了福来客栈,向东北方向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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