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哈,真是脑子里面一片空白,什么也恨不起来……”
斑驳鲜艳的血迹一点点晕染开,就像是一朵朵美丽的木芙蓉,娇艳欲滴的盛开。这样血迹的花朵就如同萧妤在婚礼上那把匕首一样,穿透她的薄纱,穿透她的肉体,渐渐渗透出红色的木芙蓉。可是阿水却是心情那么复杂,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要倾诉,太多太多的无辜想要诉说,但是,说出来又能如何呢?
“你刚才说过的,岂能不恨。”还是如此的冷漠,如此的冷淡。一身普蓝色的缺胯袍装点的他气宇轩昂,可唯独透漏不出半点儿怜悯。昂首,挺胸,眼神是一种孤傲。除了伊王爷外别人谁都学不来。那是一种难以预测的意味,只能是他独有。
阿水压在身下的两只胳膊脱臼的没有了知觉,任凭自己的身子压在上面,嘴角却是苦涩:“所以我不会让你好过!即使我做了鬼,你也会跟着一起死,你也得不到应有的……”
伊王爷脸上的皮动了一下,口气如白开水一样:“我只想问你,你有爱过我吗?”
“没有,”阿水开始发疯似的大叫,“没有,没有。你不是一直怀疑我的身份吗?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我利用了你什么吗?既然到了死,我也没有什么可怕的。我当初跟着你进伊王府就是为了查清楚你的身份。你只是一个让我利用的人罢了,或许你也不知道,我和萧妤的关系吧?萧妤借用了我的肉体,萧妤的灵魂在我的体内,我就是萧妤。”
“什么?什么?什么?”伊王爷连说三个什么往后退着步子,最后撞在了身后的木桩上,心里的凄凉顿然而生。面前的这个女人就是妤儿?这让他难以置信,连忙否认着:“一定是你被打糊涂了,所以,你不要再说胡话了。”
“我没有说胡话,我说的都是真的。一个曾经口口声声说爱萧妤的人,却轻而易举的喜欢上了庞阿水这样一个女子。我是真的佩服我自己呢,竟然能有比萧妤还要大的能耐。还记得之前我晕倒的时候为什么会说喊着你的名字?那不是我喊得,是我身体里的萧妤喊得,她是在喊自己的丈夫救命,而却看不到自己的丈夫实际上是在干什么!”
“住口!”伊王爷哆哆嗦嗦的身子软了下来,需要支撑在牢房的木柱上,“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我还没有说完呢,你这个王爷,竟然为了自己的皇位,为了不被皇上怀疑你心中计谋好的夺位大计,就要听从皇上的旨意奉命杀了我这个替死鬼。而你知道吗?罗大人在当年是不是杀害先皇的凶手,这些你都查过吗?你就是一个自私鬼,只能一味的迎合着皇上,当他的走狗。抛弃了萧妤选择了庞阿水,现在抛弃了庞阿水又要选择皇权。这才是你的野心。”
“你小点儿声音,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不允许你说出口!”
“还真是个胆小鬼,以前你的威风上哪去了?以前你的本事呢?你的干劲都到了哪儿?现在说几句话就把你吓成了这样,我一个即死的女人都不怕了,你一个堂堂男子汉却要害怕?真是可笑,可悲!”
他静静的听着阿水责骂他的话,就像是石膏一样竟然站在了原地,无动于衷。
“真是个懦夫,不赶面对这一切的现实。算我庞阿水瞎了眼,竟然会……会……相信你。”她渐渐沉寂了声音,呜咽起来,但是坚强的阿谁不能让伊王爷听见,否则连她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了。
寂静了一会儿,只有牢房中年久了的瓦片上滴答下积攒的雨水来,滴滴答答,医生接着一声不间断。回音阵阵,却好似凄婉,悠长……
“你到底要怎样对待我?到底要把我往哪条绝路上逼?我走投无路了,只能让你这样,是你让我这么凌乱不堪,所以我让你先走,离开我,离远一点。即使我知道有一天会后悔现在做的一切,但是我还是要给自己信心放任你一次。我不跟你多说了,以后你就会知道了。”
放下话,伊王爷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牢房,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再见到庞阿水,就让他刚才站在那里多看一会儿吧。静静的站在那里呆一会儿,感受一下有她的心跳。伊王爷转过身去,觉得是时候去找言镇崇了,告诉他皇上下令判处庞阿水的死刑,已经到了时机成熟的时候,一定要想办法救出庞阿水。他觉得自己已经做到了,做到了应有的一切,即使这一切的代价是让庞阿水再也不信任自己,那他也愿意拿来赌博。
“你,不能死。”这是他对阿水说的最后一句话,那时的伊王爷已经离开了牢房,悄悄的在心里告诉着阿水。他看着阿水离她好远好远,但却又感觉好近好近。
阿水艰难的用身体的力量爬动起来,双手双脚的脱臼时不时的会疼痛,像好几百只虫子钻进了她的骨头,从里到外透着疼痛。可是这些都让阿水咬咬牙坚强的挺过去了。她缓缓的带动身子,再缓缓的躺在墙角上,这一切她心甘情愿了,自己已经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了,死根本就不怕。
“萧妤……萧妤……”阿水轻声呼唤着,等待着那次萧妤的出现,可是呼唤了半天,萧妤再也没有出来过。
“萧妤……萧妤你出来好吗?你难道眼睁睁的看着我这样死去吗?”阿水泪水纵横,自己变成这样不都是萧妤谋划的吗?如果自己不长得不像萧妤,如果自己在采菱的时候没有坐船翻到湖水里,那么自己就不会认识伊王爷,也不会知道萧妤,也不会现在出现在这里……她吸了吸鼻子里淌出来的血,再次忍不住的哭号起来:“你出来好吗?出来,我是你的替死鬼,难道你不会想办法救我出去吗……”
声音再次沉寂,谁知道她就这样倚着墙,哭号了一个晚上。
翌日
“王爷,萧妤姐姐怎么样了?”若蝉一个趔趄差一点扑倒在地上,但还是稳稳的站住了。看着几日没有回府的伊王爷,赶紧关心的上前迎合。
伊王爷一脸憔悴的模样,像是好几日都没有睡觉。若蝉赶紧把手里的披风披到王爷的身上,关切道:“天气转凉了,要记得注意保暖。”
“应该没有问题了,萧妤会没事的。”伊王爷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自己都不相信,但还是觉得有一线希望,沉重的舒缓了一口气。
若蝉扶着伊王爷的胳膊,渐渐把他带到书房里,路上还说着:“如果没有萧妤姐姐的大度和智慧,我和玉缘妹妹不可能活到现在,现在姐姐有难了,我也想尽一份力。”
“是你自己想尽力吧?不用给玉缘说好话,她是什么样的人,我现在已经认清了。”
“这……”若蝉不再吱声,默默地低下了头。
伊王爷静静的笑了笑,笑脸有一些疲态,但还是语重心长的说道:“对不起,我伊弘平自从把你们娶进门,还没有尽到丈夫应有的职责。是我太自私了,为了自己,而牺牲你们的一切。如果你们愿意,我随时可以给你们写休书,再找个好人家还不晚。”
“不……不要……”若蝉跪在地上,重重的磕着头,“我不要离开王爷,我们心里跟明镜似的,王爷自始至终都只爱萧妤一个人,但是我们愿意守候在您的身边,伺候您就行,只是伺候您。”
“可不要这样说,我承受不起你这样的追捧。我不是一个专情的人,自始至终,我都不是。”伊王爷无奈的笑了笑,突然想起了庞阿水对他说的,因为庞阿水,而放弃了萧妤,因为皇权,而放弃了庞阿水。
“王爷,我不管别人怎么看,我若蝉是认您是唯一的丈夫,我永远跟着您,哪怕是得不到宠爱。”
“你是朝中三品大员的女儿,这种金贵的身份不在乎我一个王爷。”伊王爷说完,便转眼看向远方的藤香阁,少了她,少了欢笑,少了吵闹,少了采菱的那个人。
“松开手吧。”他推开了若蝉的双手,“我先去那边看看,一会儿要去找言镇崇。”
若蝉静默在一旁,没有过多的吱声言语,手不知不觉已经被伊王爷挣脱松开了。视线也跟随着他看向那藤枝繁茂的藤香阁。伊王爷一边走进它,一边就想笑。因为他想起第一次带阿水来到这里,看到她的眼神里流露出淡淡的笑意,是一种惊喜,而这种笑容,像极了妤儿高兴时候的样子。还有第一晚和庞阿水住在那一间房子里,霸道的占据了阿水的床,把她摔到了地上,害得她的腰疼了一晚上,第二天连下人们都在笑他们。还有,阿水还随便带男人进她的房间,就是为了给她养好菱秧,这点小东西怎么就这么需要阿水的照顾?连伊王爷都不放在眼里了,还真有一些吃醋呢……看着看着,他的视线模糊,再也看不清了。留在这里的,只有这个采菱女留下还没有长大的菱角,他要好好爱护它,不能再次伤了她的心了。
良久,从痴迷中沉醉出来的伊王爷轻轻拍打了自己衣服上沾上的泥土,便又是恢复了高昂的架势,迈步去见言镇崇。
远处躲在砖墙边偷看这一切的玉缘,缓缓的在心中舒了一口气,干净清澈的笑容浮现在她的脸上。
(上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