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蝉声再度响起,其中夹杂着蛐蛐的欢叫声。
在这寂静如墨的黑夜中编织成一首美妙的乐章。
玉莹眼底的神色尽皆落于婉惜眼底。
这个是母亲多年的期望,她又如何忍心打破。翠林亭中母亲的话依旧仿若在耳,只是这点心意,婉惜已觉得够了。至少自己在母亲的心中是有分量的。
婉惜理了理身上的裙摆,站起身来,朝苏嵘恭敬的做了个礼,道:“惜儿先行告退,天色已是深了,爹爹便别走了,好生在母亲房中休息便是。”
苏嵘看着自己的女儿,本是甚不喜欢,如今却觉得她还是挺机灵可爱的。
喇喇对着紫鹃呼唤道:“还不快带小姐下去歇息。”
紫鹃恭敬道:“是,爷。”
出门时,紫鹃顺手带上的两扇有些乌黑的檀木门大起‘嘎嘎’之音,最为归于一静。
关上的不仅是门,更是婉惜心中的一道枷锁。
这一夜后,母亲对父亲的间隙便会少了几分。她对父亲本就软弱,如此一来,更是会依恋他,放纵他。
便如上次的那一巴掌,母亲想必早已是淡忘了。
可婉惜记得,那一巴掌宛如烙红的铁深深的印在了婉惜脑海中。
父亲是为了姨娘打的母亲,那时姨娘嘴角勾起的弧度,是如此的触目惊心。
翌日,白日高挂,空气中有着淡淡的温热。
婉惜见到母亲时,母亲正在为花朵浇水。一身逶迤拖地黄色古纹双蝶云形千水裙,头上挽着随常云髻,簪上一枝赤金匾簪。
苏嵘从后环绕着玉莹,笑道:“我的玉莹真真是亭亭玉树临风立,冉冉香莲带露开。端的无比美丽,让人倾心。”
这样的情话,母亲听后,顿时脸上绯红一片,娇嗔道:“光天化日之下,爷,也不怕羞。”
听到身后声响,苏嵘转过头,见是婉惜,环绕在玉莹的双手缓缓放下,讪讪笑道:“府中还有许多事,我先去处理下。”
经过婉惜身旁时,苏嵘笑道:“婉惜今日亦是打扮的很玲珑呢。”
婉惜却是一脸的淡漠,只是敷衍道:“多谢爹爹夸赞。”
苏嵘自知无趣,嘴角抽搐了下,转身离去。
婉惜上前,望着盆中盛开的金莲花,那一脸的淡漠早已逝去,笑着道:“今年的金莲花开的甚是娇艳呢。”
金黄色的花朵与阳光交映相辉,更添几分灿烂。
母亲伸出细白的手指,轻轻抚摸着花瓣,仍残留在上的水滴受到重力,滚落至叶尖,欲坠不坠,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一片晶莹。
母亲困扰的低声问道:“惜儿,你是不是很讨厌你父亲?”
婉惜却未惊讶,母亲深爱父亲,当然亦是希望自己能和她一样。这样的话,婉惜是早就料到的,看着母亲姣好的侧脸,婉惜轻笑道:“怎么会呢?”
玉莹的眼中有着忧虑。
婉惜轻轻宽慰道:“父亲从母亲这夺取了本属于惜儿的爱,惜儿才会生气呢。”
玉莹的脸上露出恍然的表情,将婉惜轻轻搂入怀中,呢喃道:“你是娘亲的好惜儿,娘亲永远都会疼你的。”
婉惜心中兀自升起了一丝温暖。
她的话,虽是谎言,但能宽慰母亲的心,便足够了。
婉惜脸色娇羞,岔开话道:“母亲快去准备准备吧,今日午膳可是要在祖母那边吃呢,若去晚了,难免让人笑话。”
玉莹痴痴一笑,道:“好,听惜儿的。”
玉莹居住的居香阁与老夫人处的静心堂隔着三四个院落,蜿蜒长廊上,曲曲折折,颇为绕路。期间需经过翠林亭和花语池这两处供人玩乐的地方。
老夫人甚爱莲花,这花语池乃是当年爷爷为取悦奶奶所造。别有一番情味在中间。
池中多有锦鲤,彩鲤,争相吃食时,忽聚一团,忽散四周,颇为华丽。那一汪的池中,铺满了荷叶。一入夏日,便是满眼的碧绿,甚是赏心悦目。
看的久了,便连心也清凉了许多。
婉惜步入花语池的时候,映入眼帘并非满眼的绿,也非满眼的鲤鱼。而是一片粉红的世界。带着靡靡香气,醉人心扉。
满池的荷花竟在一夜之间,争相开放。
玉莹从后见了,满脸的笑意道:“前几日都不见开,今日开的如此艳丽,当真喜气。你祖母若知了,定是更加开心了。”
婉惜慢步石廊边缘,伸手去采摘那离的最近的一株。
忽尔,水中激起一片涟漪,哗哗之声不绝于耳。
那高大的莲叶挡住了婉惜的视线,不知里面的状况。婉惜娇喝道:“是谁在里面游船?”
声音悉悉索索的传来,划水之声亦加清晰。玉莹走至婉惜身边,揽着婉惜,目不定睛的望着。
莲叶被轻轻分开,随后又在慢慢复拢。似是不曾留下船过的痕迹。
“你是谁?”望着眼前俏立于船头的孩童,婉惜的心头拂过一丝诧异。
“那你又是谁?”孩童弧长的眼角,带着些嘲弄的笑意。手中细细把玩着一株粉红的莲花。
婉惜似是第一次言语中处于下风,不禁一阵气结。
倒是玉莹笑了笑道:“你的口音不似苏州人,倒有几分长安风味。”
“你倒耳尖。”孩童嘴角的笑意更是明显,那本就狭长的眼角更添上了一丝妖娆。
“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孩童一个跨步,登入岸上,嘴里缓缓念道。
“你觉得此诗如何?”孩童虽是问着二人,但眼中却望着婉惜。似是等待着的只有她一人的回答。
“甚烂。”婉惜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孩童却也不恼,哈哈大笑而咏道:“霞苞电荷碧。天然地、别是风流标格。重重青盖下,千娇照水,好红红白白。每怅望、明月清风夜,甚低不语,妖邪无力。终须放、船儿去,清香深处住,看伊颜色。”
歌声落时,人影已去。
气的婉惜一阵跺脚。怒目而视那空落落的一廊尽处。
婉惜恼羞道:“娘亲,我们快去奶奶处,不知是何放荡子弟被放了进来。当真可恶。”
玉莹却是打趣道:“可不是呢,竟对着惜儿产生了一丝情愫。不过看那孩童,年纪虽幼,已出落的如此风姿,莫不是一段佳玉良缘呢!”
婉惜料不到母亲竟会如此调侃自己。
脸上顿时一阵红,一阵白。
气嘟嘟的亦不再理睬玉莹,自顾自的往前走去。只是耳畔间那孩童去时,腰间玉佩与玉笛的清脆声,仍缠绕不绝。
那狭长而妖娆的眼睛,透着令人惊心的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