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麟儿,你可看清了这世人丑恶的面目。”烛影下,修拔颀长的身影如青松一般站立在
乞儿的面前。
“看清了。”麟儿恭敬道。
脸上带着一脸的漠然。他在这虽只有短短的三日,但人世间的种种嫌恶、他都瞧在眼
里。人们对他的不屑,对他的侮辱。在他的心底留下了一道道的伤疤,疼痛到麻木。
“那去把伤害你的人杀了吧。”
“是。”
昏暗的灯火阑阑熄灭,漫天的灰烬在风中洋洋洒洒。
一长一短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中。似是这世上再无这两人一般。
绿轩斋中,少年目光定定的望着婉惜。
婉惜端庄而坐,处静而淡笑。似若出尘的仙子,宛若水中的粉莲。
“李公子,请喝茶。”苏定举了举茶杯。
“请。”少年不舍的将目光移开,平淡的答道。
“李公子似是长安人士。”婉惜淡淡的问道。
少年脸上闪过一丝讶异,笑道:“小姐好眼力。不知小姐是如何知道的?”
“不过是机缘巧合之下,略识长安风采。”婉惜平淡的答道。
想起慕容兴的才高八斗,那狭长妖娆的眼神透着一股桀骜不驯的神气、婉惜微微羞涩
。想不到,自己的婚姻是如此草率的便被决定了。
虽然心底并不反感慕容兴,但这样被强加于身的婚姻是婉惜所不能容忍的。
但其奈何,人世无常,婉惜并非了然一身,她有着太多的羁绊。
“公子,天色已晚,我们要走了。大人他们还在驿站等着我们呢?”李公子身后的小厮
好意提醒着。
少年眉头微皱,但随即舒缓。平缓道:“那我们走吧。”
随后便起身告辞。
大步流星的离去间,白衣袂袂。一缕清扇展开,旖旎风光好。
婉蓉叹息道:“长安的人都是如此气质高贵吗?”
随后撒娇道:“定哥哥,等我们长大了,也去长安好吗?”
苏定望了眼婉惜,心中千转百想,最后答道:“好,我们也去长安,这样婉蓉妹妹又
可以和我们在一起了。”
婉蓉闻言报以一笑。
婉蓉娇气道:“定哥哥总是念着想着婉惜,也不哄我。”
苏定尴尬一笑,连忙向婉蓉陪着好话。
而婉惜却是充耳不闻,这一切也已她无甚关联,她的命运在今天已有了转变。
她要做的,只是听从祖母的安排。
既然不能逃避,那便昂首阔步,以最好的姿态去接受一切。
翌日的清晨,万里无云,艳阳高挂,偶尔有一两朵白云徐徐飘过,显得一丝安宁与静
谧。林中的蝉声有一声没一声的传来,也不似原来的那般聒噪。
今日是祭奠祖庙的大日子。
苏宜晋升为德嫔,苏府荣升两位夫人。皆是祖上蒙荫庇佑。
一行人聚于祖母屋中,各个穿的素然淡雅,无一身的出挑。
老夫人一一扫过众人,脸上带着一丝欣慰的表情。只是瞬间,却恼道:“怎么不见苏
嵘?他人呢?”
“爷,昨晚彻夜未归。”韩黎面带泣色。
本昨夜苏嵘对韩黎说要修连理之好,那大红的蜡烛燃烧了一夜,却仍未等来心爱之人
。烛泪层层叠蜡,便似韩黎的心一般,破碎的再难修复。
“他去哪了?”老夫人扫了眼,最后定格在韩黎身上。
众人皆是莫言。
韩黎楚楚动人的神情让人心碎。今日的她不复往日一般妖艳,一身素服,几朵菊花斜
斜的插在鬓间,梨花带雨下,显得几分娇弱。
老夫人重重道:“玉莹现乃是七品永德夫人,又是惜儿的生母,家中的正妻,这等大
事为何不与之商量。”
“表姨。”韩黎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的不满和娇弱的无力。
苏嵘彻夜未归并非一回,往日老夫人也未尝像如今一般动过如此大的气。韩黎只感心
中凉意。何时之间,她在苏府已变得如此不受重要。
“莫失了规矩,也莫失了身份。”
老夫人不再理会韩黎,只是看着玉莹轻缓柔和道:“你也有你的不是,府中许多事你
要留着点心,千万不可出了差错。”
玉莹弯一弯身,道:“是玉莹的不是。玉莹谨记娘亲教诲。”
恰于此时,一身酒气的苏嵘带着一股热浪向众人走来。
见众人素服而立,不免好奇道:“府中有人故亡吗?这是作何缘故。”
韩黎急急上前,拉了拉苏嵘的衣袖道:“今日要去拜祭祖庙,夫君忘记了吗?”
“是了,我正是为此而来。”苏嵘向芍药递了给眼神,道:“去弄碗醒酒茶来。”
老夫人猛然一拍桌子,惊得众人心头一颤,怒道:“瞧瞧你,衣衫不整。酒气冲天,
穿的这么大紫大红的去列祖列宗面前耀武扬威吗?让他们看看我们苏家现今是如何的辉煌,
是如何的败坏家风。”
苏嵘似酒未醒般摇晃着脑袋。喃喃道:“怎么还不起身?”
说完拉着韩黎的手道:“黎儿,你身体怎么这般冷,是不是玉莹又骂你了?”
随后怒目横瞪玉莹道:“不要以为封了个七品夫人就可胡作非为。”
玉莹身体一颤,俯首道:“妾身不敢。”
婉惜立于母亲身前,一脸肃然道:“爹爹喝醉了。”
老夫人摆了摆手,无力的道:“也不用醒酒了,韩黎,你带着爷下去好好休息吧。今
日,你们两个都不用去拜祭祖庙了。”
韩黎的身形大恸。
老夫人坚定道:“本你为妾,本不用去,只是往日里,苏府里有些规矩,我也是睁一
只眼闭一只眼,现今已大不同,皇恩眷顾,我等岂能不识大体,本想着这次是最后一次让你
去,但爷成这个样子,去也只是徒添笑话,你就留下来好好照顾他吧。”
韩黎闻言,脚步虚浮,不禁往后退了退,背部无力的靠在红木的大柱上。
婉蓉欲上前搀扶,韩黎却笑淡着拒绝了。
从牙缝中蹦出几字:“妾-知-道-了。”脸上的笑那般牵强,任谁看了都有几分怜惜。
“那我们走吧。”老夫人招了招手。玉莹、苏定、婉惜、婉蓉随行而去。
整个空旷旷的屋中,只有地上宿醉未醒的苏嵘和一脸死寂的韩黎。
曾经的千百般手段,如今已是化为乌有。
得宠,那又如何?不消的在权势面前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往后,苏府中,只要有玉莹在的一天,她便永远只会是妾。
‘妾’。这个可恨的字眼,从小便与表哥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他曾许诺她一生只待她好,为何到头来只是一个‘妾’。
她岂会甘心。玉莹所有的殊荣本该都是属于她的。
韩黎狠狠的揉捏这手中的丝帕。微微一用力,已被撕成一条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