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五人的脚步声此起彼落。
夏雨后的夜，不知名的虫在草丛中‘吱吱’作响。打破了一方宁静。
至老夫人屋中而出后，惋惜的脸未曾变化过。
本有的欢颜早已逝去，替代而上的是一副与年龄极不相符的落寞与忧愁。芍药揽过细手，暗暗的握住惋惜的小手，想宽慰几句。
然在这一刻，芍药的脸显有一丝惊讶。随之，便是伤怀。
她的手异常冰凉。冷到刺骨般的疼。
芍药用仅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小姐，莫要担心。老夫人会为你做主的。”
惋惜抬起头，幽幽的看了眼芍药，道：“谢谢姐姐。”
如真有事，一手是儿子，一手是孙女。想来，也知结局。老夫人素来偏袒，这胳膊肘岂会轻易向外拐。
口中虽谢，脸上的愁容却未有丝毫减去。反而更加重了几分。
芍药看在眼中，未在多话，只是嘴角挂上了一份笑意。在这浓黑的暗夜，各人怀有不同的心思。这笑，竟无人察觉。
远处，微弱的灯火时明时亮。
几个人影，在火光照映下，投在了纸窗上。
侧耳凝听，有斥骂声、哭泣声以及若有若无的笑声。
‘娘亲。’惋惜在心中呼喊一声。早已迫不及待，脚下的步子亦大了些，她不愿看到娘亲被人欺负，她要去保护娘亲。
这时，一只纤细的手搭在了惋惜的肩膀上。冲出去的速度顿时停了下来。
惋惜回过头来，凌厉的眼神怒视着芍药。
芍药面无表色，只是看着老夫人的背影良久，静静的不说一句话。
惋惜眼中的怒火渐渐消失。
她明白了芍药的用心。
既然老夫人在此，一切早已有所定局。自己冒然而去，不过是给娘亲增添些不必要的麻烦。
此时，苏定亦走到了惋惜身边。
宽慰着道：“妹妹，别担心。奶奶自会做主的。”
苏定自小跟随在祖母身边。
在这苏府中，惋惜常常看到母亲在夜深人静时暗自垂泪，只是因为太多的勾心斗角，母亲实在过于刚烈，性格太过直爽，每每都被逼出内伤，而此刻的苏定却享受着锦衣玉食般无忧无虑的生活。
惋惜的心，他又如何懂得？
昏暗的烛火渐渐在惋惜瞳孔中逐渐放大。
“你这狐媚子，为何总是教唆相公去做违反家训的事？”玉莹陡高的声音在寂静的空中乍起。
伴随入耳的是嘤嘤的抽泣声。“姐姐，不是这样的。”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如刺一般扎进惋惜的心扉。
惋惜终究还是加快了脚步。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狼藉，碎瓷、破布、倒翻的茶水，使得红色的地毯殷红一片，夹杂着令人凝重沉痛的感觉。
转眼间，惋惜看到母亲正跌坐在椅子的一侧。
脸上那赫然红透的五个手指印，揪住了惋惜的心，并狠狠的撕扯。
惋惜跑至母亲身边，伸出洁白玉莹的手，轻轻摩挲着。
红与白，交互错杂相映。
惋惜眼眶中泛起了一丝雾气。那样的疼，在她的心底游荡。
不远处，大妾韩黎的目光中依稀能见闪烁的泪光。
只是嘴角那一抹偏笑，分明那么刺眼。
惋惜狠狠的瞪向了她。
她亦狠狠的瞪向了惋惜。
片刻而已，她却似受了莫大的委屈，竟低下头去，用娟帕默默拭泪。
“娘，你怎么来了？”语气中透着讶异。眼中露出一丝惧怕。
而当他望向老夫人背后的紫鹃时，满面的惧怕转为愤怒，不禁大声喝道：“好一个婢子，都学会告状了。苏家养你这等奴婢要何用？”
紫鹃闻言，啜泣的跪在地上哀求道：“奴婢不敢，奴婢为夫人和爷考虑。不愿看到你们伤了感情。”
“诸多狡辩！”苏嵘冷冷道，“这贱人！”
眼中却撇向王玉莹，不知道是在骂谁？
韩黎嘴角的笑意更浓。
老夫人冷眼旁观，终是面目一沉道：“看来你的酒还是未醒，这样粗鄙的话居然都说出口，我苏家的训诫也忘记在脑后了吧！”
苏嵘眼中的怒火逝去。恭敬道：“孩儿不敢。”
老夫人却不在看苏嵘一眼，而是望向在旁的韩黎，轻轻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韩黎神色一愣，嘴角抽出了下。
辩解道：“儿媳听姐姐屋中有闹声，便过来看看，本想劝解一番，却不料姐姐......”眼泪已是滴滴落下，格外的凄楚。
闻言，老夫人望向玉莹，这儿媳的脾气向来燥烈，与韩黎是水火不相容。府中，更是因为她而鸡犬不宁。
只是在看到一旁怜惜的惋惜时，本欲出口的重音却变得低了许多：“怎么回事？”
“爷欲纳飘香院的小雅为妾。妾身欲图阻拦。”
‘飘香院’老夫人的脸沉凝了下来。
这小雅，名声在外。连老夫人这样深居阁楼的人都有几分耳染。
据说这小雅丰姿绰约，搔首弄姿，无数男人均跪在她的石榴裙下。她的魅，能吸引住你的灵魂。
当年，小雅刚出道时，竞相观看之人不计其数。
而她，只是挥挥手，指着男人堆，口吐幽兰之气道了一字‘贱’。
正当众人瞠目的时候，她拉低了下自己胸口的衣着，缓缓道了另一字‘骚’。
那白花花的一片，晃了多少人的眼。
而这两字，便成了飘香院的金字招牌。
“孽子！”老妇人的声音不禁提高了八度。
“你常去飘香院，我也不说什么了。你居然，居然还想纳妓为妾？”老夫人已是怒不可歇。
“孩儿、孩儿。”苏嵘却是不知如何辩解。念了半时，还是未能想出一个良好的回答。便默默的落下了其声。
“苏家的家训是什么？”老夫人冷冷的问道。
“知礼知节。”苏嵘低声道。
‘哼’老夫人愤怒的神情有些微转，道:“亏你还记得。那样的女子是可以入我们苏家的吗？你怎如此糊涂。”
“玉莹，你起来，此事你并未有错。你很识大体。”
在玉莹低低的道了句‘谢娘亲’后，老夫人转身对紫鹃道：“你速去拿些活血祛瘀膏来。”
然这一切，在韩黎看来，是那么的不可思议。
老夫人竟然没有一句责怪少夫人的话。
她想不通。
如往常般，纵然爷有错，亦定不会如此。
脑中飞速的思绪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而当她的眼光在此落在惋惜的身上时，她似乎有些明白了。
惋惜是与老夫人一起进来的。
老夫人看了眼还在呆愣的韩黎道：“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下去休息吧。”
“是，娘。”
当韩黎踏出门槛的时候，她回头再度望了一眼惋惜，心中冷笑道：“不过是一个六七岁的孩子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