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风吹进屋角,卷起裙边,层层涟漪。
长发飞舞,无尽的黑丝间,充斥着落寞。
泪水在风中飘散,带着苦涩的味。
“芍药姐姐。”婉惜的脸上有着晶莹的痕迹,她呜咽的叫唤了声。
芍药看着眼前此时的婉惜,心中叹息了声。
她的手扬过婉惜的额头,滑进黑丝间。为婉惜抚平那丝丝忧伤。低声柔和道:“别哭了,好吗?”
芍药从袖口中抽出自己的丝帕,轻轻的为婉惜擦去眼角的泪水。
芍药握住婉惜的手,五指间的温暖让婉惜的心稍微平复了下。
芍药的眼中有着一闪而过的疑惑,“为了你那爹爹,你值得这样吗?”本这样违逆的话,芍药是不会说出口的。可看着婉惜,她的心却有了一处怜悯。
这小姐,虽年纪尚幼,可为人处事间,竟有了几分老道。
如同这般同龄,锦衣玉食之中,尚且嬉笑无虞。怎会为事烦忧?有情本为无情扰,这情与情之间,流淌着多少泪水和心酸。
婉惜待她如何,她深知。固然因为她是老夫人身边的红火丫鬟。但从婉惜的眼中,她仍够瞧出那心灵最深处的情。
在不知何时,芍药已把婉惜当做了自己的妹妹般看待。
她愿意为她守护一切她爱的东西。
可当婉惜微微摇头时,芍药的眼底出现了一道惊诧。
婉惜轻声道:“不是为了爹爹,是为了我娘。”
为了娘亲?芍药的心有了一丝颤抖。是啊,这本是她早该预料到的。从一开始接触到婉惜,她便知道婉惜在用尽自己的一切方式爱着所爱的人。
王玉莹深爱自己的丈夫,这也是老夫人常说的。否则以玉莹的脾气,老夫人早就将其逐出府邸了。
此次老夫人怒火冲天,二夫人已是被骂了一通,如今带着大夫人来,无疑是抱有那最后的一丝幻想。甚至有可能想借着老夫人的手打压大夫人。
厅堂里时不时传来笑声。
芍药的眉目间有些凝蹙。
府中的人虽知大夫人受爷冷落,但平日里也不见得有谁会说大夫人一句坏话。
对于大夫人这样耿直性子的人,芍药向来是敬重的。
芍药蹲下身子,为婉惜理了一下衣裙,笑道:“奴婢会帮您的。”
婉惜黯然的神色间骤然闪过一丝惊喜。
可在惊喜之后,却又彷徨起来,思虑半时,终究还是弱弱道:“你不怕我奶奶责怪你吗?”
芍药未料到这时候的婉惜竟还会为她考虑,心中多了几分感动。
她看人向来精准,这次依然。
芍药嘴角微微一笑,柔声道:“莫过担心。府中很多事,小姐是不知道的。”
婉惜愣愣的看向芍药。一时不知所措。
这种推心置腹的话,婉惜如何能不明白。芍药既然对她说了这话,那便是表明了态度。她芍药以后便是婉惜的人了。
芍药轻轻拍了下婉惜,道:“小姐,我们该出去了。”
婉惜看着芍药笑意盎然的脸,轻轻的点了点头。捧着小盆子向外走去。
“奶奶,你看。”依偎在老夫人怀中的婉蓉撇着嘴。
“我早说了,妹妹定是去偷吃了,所以才会这么晚回来。”那幽怨黯然的眼神间,仿佛在诉说着自己吃了一个天大的亏。
可那嘴角的笑意明明在嘲笑着婉惜太过贪心。
老夫人会心一笑,揉了揉婉蓉的头,道:“就你乖巧。你妹妹这不是给你端来了吗?”
“哼,奶奶偏心妹妹。”语气中带着三分娇气。似是脾气,却又似撒娇。令人想哭又想笑。老夫人无奈,取过一颗酥糖,拨了纸衣,亲自送入婉蓉口中。
糖刚入口,婉蓉便兴奋道:“好好吃。婉蓉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糖。”
老夫人复又抓了一把,递与婉蓉,笑道:“这下可不生奶奶的气了?”
婉蓉撇了撇眼,娇柔道:“奶奶最坏了。”
这童稚般的话,带着嫩滴滴的语气,惹的众人一笑。
婉惜见此,便乖乖的位居到生母下座。小小的手心里捧着几颗酥糖,放到了母亲面前。王玉莹呆呆的望着桌上那三四颗糖果,脸色上带着几分感动,嘴唇动了动,欲与婉惜说些什么,最终还是住了口,伸手却把糖果悄悄地推到婉惜身边,自己只留下了一颗。
在一侧的韩黎整了整衣饰,微微咳嗽了下,起身告退道:“天色已不早了,孩儿要先回去了。”
王玉莹顿时如惊弓之鸟般慌张了起来。她不解的看着韩黎,不是说好了一起来劝老夫人放了夫君的吗?怎么还未提及,便要先行离去呢?
“妹妹不可。”心急如焚,带着焦躁不安的语气,玉莹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屋子。
这生生的口气竟激的窗外的蝉鸣声为之一顿,仿若天地间只剩下了这一种声音。
当蝉声再度围绕于众人耳畔之时,老夫人的脸已有些沉寂。
“一点规矩也没有了。”
那冰冷的语气似利剑一般直指婉惜心脏。
‘倏’的一紧,婉惜抬头望向韩黎,她的脸上静的如一汪清水。只是那眼眸,眉宇间点点的笑,仍是掩藏不住内心的喜悦。
婉惜捏了捏拳头,心里狠狠的道了句:可恶。
远处婉蓉甜美可爱的脸上带着一丝不舍,弱弱道:“娘亲,蓉儿还不想走。”
“奶奶?”婉蓉讨好的拽了拽老夫人的衣袖,嘟着的嘴巴高高翘起。
老夫人疼爱的搂着怀中的婉蓉,紧了紧身子,肃然道:“难得来此坐坐,就不能陪陪我这老人家,莫非嫌弃我了。”
“儿媳不敢。只是心中烦闷,怕扰了娘亲的兴致。”韩黎神情严峻,恭敬从声。
“哼。”老夫人的口吻已是有了几分怒气。
“奶奶,您吃。”苏婉蓉恰时的伸出自己粉嫩的小手,两指间捏着一颗拨了纸衣的酥糖。
“好。”老夫人笑着应答。那份甜润浸滋着味蕾。便连怒气都弱了。
“可爷他?”听及母亲说话,婉惜的手顿时紧紧的按住了母亲手背。
可纵然玉莹带着疑惑看向婉惜,那三字已如箭般射透了老夫人的双耳。
那凌厉的眼神骤然刺入玉莹的身体。
婉惜的身体不禁微微一颤。心若绞丝般疼了起来。
玉莹的额头亦顿时布满了一层细密的汗水。
虽是夏日,但夜已落,吹来的风还带着些寒意。
灌入这屋中,层层冷意浸入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