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这样的日子又过了半月。
莫愁湖边，沈离正在练剑，一身白裙的水姬双手虚悬，轻轻拨动，一串串美妙的琴声自她双指间流出。配合着琴声，沈离手中的剑也舞得更加流畅了。
虽然两人间并没有什么言语，但自有一股温馨感在这山谷之间流淌。
在沈离心中，水姬的神奇之处已比之山魂不须多让。她的琴声，对沈离的帮助很大，远远超过了《洗心曲》。她只是静静地站在一边，她的恬静，似乎让沈离的心也变得越发安静。
他自己也说不清对水姬的感觉，是感激？还是亲人般的关心？还是好奇？或者是……爱慕？
沈离承认，水姬是他至今为止见过的最美的女子，以后相信也是。她的美，并不是人所能达到的，不仅是容貌，更是气质。
以前，水姬给他的感觉是脆弱，惹人怜爱，需要人保护。但渐渐地，他发现，这些感觉都一一消失，她渐渐变得空灵起来，不食一丝烟火。确实，她也不需要食烟火。每次沈离弄些水果，野味进餐之时，她只是静静地在旁边看着。
沈离感觉，水姬似乎是在一天天地成长着，不是她身体，而是她的心灵。或者，是另外的什么原因。但他不愿追问，这样的日子，他很喜欢。
有时候，沈离会忘记水姬只是那湖水之灵，将她当成一个活生生的人。可也有时候，沈离感觉到这像是一场梦，山魂，水魂……小时候听到大人说的精怪故事，在这场梦里一一出现在自己面前。
似乎感受到沈离的心神有些散乱，水姬眉头紧蹙，投向沈离的目光，隐隐含着不满意。
沈离苦笑，这段时间来，不知是不是错觉，水姬对于他的修练，有了从旁观者转变成督促者的迹象。当然，这在沈离心中并不是一件坏事，他甚至还有着一丝期待。
一阵风吹过，满山松涛之声，松涛之声过后，又是一阵宁静。不知怎么回事，这阵宁静，却让沈离感觉有些心神不宁。
水姬似有所觉，手指一顿，琴声随之停了下来。
沈离将剑诀一收，盘膝坐下，皱着眉头思索着那份不安缘于何处。
半晌，他突然抬起头，凝望着谷外。
“为什么，我会感觉不安。正是因为太静了，不是这里，是这石矶山。以往，自己外出采集野果和打猎时，会偶尔碰到石矶村或者楚家村的猎人和采药人……但这些天，他们没有一个出现。这种情况，以前不会出现……除非到了大雪封山的季节。莫非，外面有什么事发生？”
沈离定了定神，将木剑悬挂于腰间，朝默然而坐的水姬望了一眼。
“你……要出去？”水姬缓缓问道，这是她十多天来，再一次开口。
沈离点头道：“我必须出去看看，这些日子没有人上山，有些不对劲。”
“小心……”不知是不是错觉，沈离竟听到一丝担扰之情。
沈离略作犹豫，慢慢地走向水姬，这一次水姬没有摇手阻止她。
面前的水姬，浑身散发着一股宁静的气息，让沈离因挂念山外村民而不安的心慢慢平复下来。凝视着面前完美无瑕的脸，沈离有些恍惚。
水姬似是不习惯与人这样近距离的对视，微微地侧过身子，头也稍微有些下垂，欣长的睫毛将那双梦幻般的双瞳遮挡住。
“水姬……”沈离连话语声也有些恍惚，他的手似乎不听使唤般，颤抖着朝那张白晰的脸抚摸过去，山谷中静得能听到他浓重的喘息声。
水姬没有回答，也没有躲闪。沈离看不到她的目光中，同样有着恍惚与茫然。
手指接触到那张无暇的脸，然后穿过，沈离怔怔地望着水姬，只觉手指冰凉。他，触摸不到她。
尽管有所预料，但沈离仍难掩双目中的失望之色。
“我……走了。”沈离将手收入袖中，转身朝谷外走去。
“等你回来……”身后传来水姬轻柔的声音：“我教你弹琴。”
沈离脚步一顿，沉声道：“我会很快回来，这是我的家。”
水姬微微一怔，神色间有一丝迷茫，喃喃地道：“家……家么……”
“家。”沈离大声而肯定地答复着，似乎是对水姬，又似对自己说。接着，迈步走出山谷。他感觉到，身后，那条身影一直贮立，有两道目光正投射在背上。
走出山谷，驻足半晌，沈离身影一掠，如一只飞鸟一般，向山下滑翔，脚尖轻点，此起彼落间，已去了好远。
石矶村，这里仍是如往常般的安静，但沈离已感觉不对劲。虽然这个村落各户人家相距得比较远，不如别处热闹，但也不至于像现在般，寂静得如同坟墓。
半个时辰之后，已在村落转了一遍的沈离阴沉着脸，站在自家大院中，院子仍在，只是那层子，却已是倒塌了一边，这是一个多月前，木家人所为。
“一个人都不见，村民们都是祖辈生活在这里，不会随便搬家，纵是搬家，总该带些家当，但如今一切生活用品俱在……但又不见凌乱痕迹……怎会这样？楚家村，最近也不见人上山，我再去看看。”
一个时辰之后，沈离再度回到这里。
“不仅楚家村，这附近所有的村落皆是如此……此事，有些蹊跷……但毫无头绪……”沈离背负的双手，心头掠过一丝阴云。
沈离转身走出家门，正准备往更远些的村落去察探一番，不经意间，看见远处的山角，施施然走出一条人影。
那人，沈离认识，正时当日在县城相助他的青年书生——文映生。
因角度的不同，沈离看到了文映生，文映生却没有看到沈离。
沈离缓缓退入院子，就算文映生曾经帮助过他，此时，沈离并不欲与他相认。
丹田内一丝灵气交织，沈离运转藏渊诀，全身气息渐渐消失。若无肉眼看见，只凭气息，沈离相信文映生也察觉不到。
文映生走得很慢，看来对此处并不熟悉。他并没有发觉自己身后，已悄悄地坠着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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