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某户人家的某个院落。
“啪!”瓷器撞到地上,清脆的碎裂声响起。
“不吃不吃不吃?????”一个胖胖的青年宛若孩童般蹲在雕花大椅上,两手捂着耳朵,撅着嘴巴发脾气:“莲子粥最难喝!通通拿走!不要让宝宝闻到味道????不吃不吃偏不吃???????”
“不行,快喝!莲子粥最香了????又败火????你昨天不是还很喜欢的吗?”旁边却是金枝,勉强柔着声音哄道,那脸色却透出几分不耐来。
“可是宝宝今天已经不喜欢它了!”椅子上宝宝就那么蹲着跺了两下脚,厌恶地看着金枝递过来的小勺,一把推过去,倒泼了金枝一身,烫的金枝倒抽口气。
“祖宗啊!这不吃那不吃,那你到底想吃什么!”金枝的好脾气似乎已到库存极限,看了看手腕上烫出的红印子,扑通一把撂下碗勺,瞬间拔高了声音。却不知屋外一人听得此声,转头便往院外跑去。
宝宝骨碌骨碌转了几下眼珠,猛地站起身来,面带狡黠道:“宝宝要吃小鱼儿!又香又辣的小鱼儿!”
“不行!”金枝几乎是下意识地斩钉截铁反对道,一想到那个卖小鱼儿的村姑她就从心底下冒出火来,哼,这满大院子的丫头嬷嬷,谁敢那么无视她?谁敢给她没脸?就算太太房里的,也从来亲亲热热,客客气气的不是?
“行!”宝宝一瞪眼,哭闹道:“宝宝说行就是行!金枝快去找小鱼儿姐姐买!我要吃我要吃!就是要吃!现在就要吃?????”
金枝看着那么大一个人站在椅子上蹦蹦跳跳,又是怕他跌下来,又是恼恨生气,厉声道:“赶紧给我下来!椅子上能是那么好玩的?”
宝宝尖叫着:“吃小鱼儿吃小鱼儿吃小鱼儿!”一边把椅子跺地震天响。
金枝被吵得头皮发紧,就要去抓宝宝,一边嚷道:“说不给吃就不给吃!那破丫头做的小鱼儿,难吃死了!”
见宝宝扭着四肢不让抓,生怕他掉下来受伤,又急又恼,怒道:“你到底是听话不听?再不听话,饭也不让你吃了!就叫你饿着!”
便听咣当一声,那门板被一脚踹开,一个华服妇人冲了进来,劈手一巴掌抽在金枝脸上,恨道:“作死的丫头!反了天了还?不给我儿饭吃?看我打不打得死你!”
便有一群丫头仆妇涌了上来扶着妇人劝道:“太太莫气!仔细气坏身子,那丫头自让人叉出去处置,您别打疼了手!”
金枝突逢变故,早已吓得肝胆俱裂,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梆梆地磕头,不住哭道:“太太饶命????太太您听我说???我哪敢不给大少爷吃饭????我是在劝他吃饭啊????太太您菩萨转世的,定是知道金枝一心向着少爷不敢有半分怠慢的????太太饶命啊????”一边哭一边跪走着扑上去抱住那妇人的腿。
妇人却厌恶地抬脚狠踹,一个窝心脚将金枝踢翻在地,疾言厉色啐道:“呸!竟还知道自己是个丫头?刚才哪个妄想要爷听丫头的话的?”这才转头看向宝宝,脸上的狠戾线条顿时柔和下来,上去搂住宝宝哭道:“我可怜的儿!连个丫头都敢欺你????不怕不怕娘来了???娘替你狠狠治她!娘给你换好人儿?????”
宝宝窝进妇人的怀里,却越发瑟缩,颤声害怕道:“金枝—-血血—-宝宝怕???”却是看见两个仆妇拖着金枝便要往外去,金枝白着脸死死抓住门框哭喊少爷救命,额头上一片血肉模糊,煞是骇人。
“还不快拖出去!”妇人厉声喝道,怀中的宝宝却如秋叶般颤抖起来:“不打金枝???不打金枝????不打???”说着便哇一声哭起来。
妇人疲惫地叹口气,摸摸宝宝的头道:“你倒是心善????,唉????”,向那两婆子挥了挥手,那两人便放开钳制,金枝跌落地上,又慌忙爬了过来。
那妇人立着眼睛只盯着金枝不语,金枝便筛糠一样颤抖着,半晌,方听上方说道:“罢了!给我儿积德,此次不打你,便降成粗使丫头吧。”话音甫落,那金枝便如一滩泥一样倒在了地上,浑然不知悲喜。
却说这边阿曼。劳累了多日,好不容易成了半个个体户老板,还得了俩一心扑在事业上的员工,心底那股奋勇之气便松了那么一点点,这天早上便怎么也不想起床,怎么也不想再跑那几个小时的山路,便用左脑对右脑说:“嘿,今天应该下河抓鱼了吧?再抓田里的,抓完了可就没钱赚咯????这可比少去一天损失大得多了????”右脑便半推半就扭扭捏捏答复道:“嗯,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那咱今天?不去了?”OH,耶!今天不用练习快走了!阿曼便心底一松,迷迷糊糊睡到大天亮。
睡够了吃饱了重新焕发出斗志的阿曼决定今天抓它二十斤小鱼,便早早背着鱼篓到了河边。
清晨的小溪,鲜有人迹,覆着薄薄一层迷雾,氤氲在水面上,两旁的竹林、桦树,灌木、浆果,黑沉沉青碧碧地倒映在水中,真实而静谧,紧凑成一副油画,如那荡漾的水波,让人心驰。
可是再美好的风景也有习惯的那一天,只有肚子,一日不填便空荡荡的闹心。阿曼轻车熟路下了水,摆起那要了鱼命的迷魂十八阵。
突然,水面上传来“啵--啵--”几声浪花响,惊得阿曼手一抖,晕着脑袋去看河岸。
一身白衣的少年,坐在岸边一下接一下往河里打着水漂,神色忧郁,像是满腹心事欲说还休。此刻太阳已经升高,千万道灿烂金光铺成推开,将一切挡道之物都对比成了阴影。阿曼眯着眼睛辨认了好一阵的,才终于认出,这少年????不就是之前要跳水的那位?
当下便掩饰不住惊喜地朝他跑去,千呼万唤不出来的恩人啊???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宋景张口结舌看着自那竹枝横斜里飞奔出来的丫头,竟有种“她又要拖我进水里”的错觉,赶忙站起身来,身体不由自主便调整成防御的状态。
阿曼却顾不得这些,冲上去便一把攥住宋景的手,摇晃着急切道:“终于找到你了!”
宋景却跟个姑娘一样红了脸不自禁地挣扎了一下,脱出手去,指了指阿曼的腿儿:“那个,你先整理整理。”便很是正人君子地背过脸去。
呃?这也有问题?阿曼低头看了看挽起来的裤脚,又看了看某人僵硬的背影,苦了一下脸,没办法,这是社会潮流,得自己去适应,便迅速放下裤子。
热情被中途打断通常都是令人懊恼的,就像爱爱的时候有人敲门一样,有丝无法言说的尴尬。阿曼刚才还想着拖他回家,现在已经完全平静下来,郑而重之一施礼道:“我们一家人数次寻公子未果,却没料到能这样遇见,实在幸运之极,还请公子受我一拜,感谢您仗义相助,救得我家大娘及小弟两条性命。”
宋景忙忙侧身避过,又拱手道:“姑娘实在无需如此---圣人有言,君子以仁存心,岂能目视乡邻受难而不顾?小可所为,实不足道也????”又想起眼前女子曾讥讽他满嘴圣人曰,便又尴尬地打住了话头。
阿曼哪知他心中所想,只觉如要让她一直这么之乎者也地说下去,估计不用三分钟便会冷场僵掉。于是一晃头将脑海中正在成型的文言格式通通甩掉,说道:“不管如何,你救了我家两条命那是毋庸置疑的!你就是我们方家人心目中的大英雄!一定一定要接受我的感谢!----对了,你怎么一大早就到河边来了?有啥事儿?需要我帮忙吗?”
呃???宋景有点没法接受这人一下从阳春白雪跌倒下里巴人的语言风格,更没法接的上她跳线的思维????
扯着嘴角笑了一下,道:“也没啥事儿----就是心里有些不痛快罢了?????罢了罢了,说与你你也不懂得!”
“那可未必的哦????”阿曼拖长腔调,“就算我帮不上忙,当当你的情绪垃圾箱也是可以的嘛!”说着便扯着宋景席地坐了下来----就当我报恩好了。
“什么?什么箱?”宋景掏了掏耳朵,是我没听清楚?
“呃,我是说,如果你心里有什么不好对家人讲的话,或者不高兴的事儿,你对我讲一讲,把心里的烦恼倾诉出来,心情就会好很多了----就算我不懂,不能帮你解决实质的问题,可要是能让你高兴一点儿,不也是好事嘛????”
“呵呵,”宋景便苦笑了两声,“谢谢你,你还真是好心----你们家真好,大伯娘难产,侄儿侄女都能这样为她奔忙操心,忧惧如己?????只恨为何我投生不到这样的人家!”
得,难不成是家产纷争、兄弟倪墙?唉,又是个高富帅来羡慕矮穷矬的!但貌似他是真心的?阿曼便叹口气道:“有什么可羡慕的,我们这样人家的辛苦,像你这样着锦捧糜的公子哥儿是不会了解的,嘴巴都糊不上了,哪还有那些精力互相争斗????”
“一个嘴巴都糊不上的家庭却如此相亲相爱????岂不胜那锦衣肉糜千百倍!”宋景便扬起手臂鼓足力气将手中石子往河里扔去,泼泼几声,石子儿在水面连蹦四下,方咕咚掉进水里。
宋景失神地看着那石子儿不见了,才闷声说道:“我最近才知道,为啥我娘死活不让我下水,原来我之前还有个哥哥,便是跌进了花池子,淹死了????连个排名儿也没有????”
····················
作者弱弱说一句:求票····各种推荐票,愿意像雪花那样,飘洒到好奇头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