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延的声音几不可闻,不过忆凝听见了,她觉得很欣慰,其实吐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相处,事情也没有她所预想的那么糟糕。眼前的孩子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可造之材,只要稍加调教,定能有所成就。
带着吐延,忆凝来到了寺里专门给萨满和修行者吃饭的地方,偌大的一个地方除了满桌的瓜果,蔬菜,牛羊肉,还能看到的就是阿豺了,半大的孩子胃口特别的好,吃起饭来窸窸窣窣的,整个厅里就听见他一人的声音。看到吐延出现,他还不忘招呼一下,“快来!这里都是好吃的!”
也许是太久没有吃过一顿好的饭了,忽然看到这么多的好东西,吐延也不免的咽口水。不过即使很饿,吐延也不像阿豺似地扑到桌上就吃,他抬起头小心翼翼的看着忆凝,仿佛是在问,可以吗?
忆凝点点头,“去吧!”
得到了允许,吐延这才快步走到桌边,拿起小刀和盘里的牛肉,有模有样的吃了起来。
“这个好吃!你吃这个!“
吃了两口,吐延忽然想了什么,他回过头冲着忆凝招了招手,示意她也坐下。
“恩!没错!那个好吃!“
塞的满嘴都是食物的阿豺也不忘将自己面前的好东西分给忆凝。、
“恪尊,四川有情况!”
就在忆凝准备伸手去接吐延手里的牛肉时,博古走了进来,毕恭毕敬的站在忆凝的身边,禀告着刚刚收到的消息。
“令狐将军在四川大胜,吴王平安!”
“真的!”
忆凝不敢相信,为了这一天,她付出了太多,如今听到吴王平安,她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恩!元军可能是没有料到我们会出手,准备不足,加上令狐将军用兵如神,吴王才能这般快的脱离困境!如今吴王解困,带着大军抢占四川,只要情况稳定,相信令狐将军很快就会回来,恪尊,看来我们要早做打算。”
没有忆凝的兴奋,博古是满心的担忧,对于忆凝和他来说,真正的危险并不是现在,而是令狐海邪回来之后,知道他们所作的一切,会有怎样的反应。
“恩!此事我会考虑的!”
确实如博古所担心的那样,忆凝也知道接王子回宫不是一件小事,何况令狐海邪临走的时候还特别警告过她,不可‘胡作非为’,惹怒了他会有怎样的下场,忆凝不敢去想。
“你要走了吗?”
听到忆凝和博古的谈话,吐延显得很失落。
“不是!”忆凝摇摇头,回答道,“不是我!是我们!你、阿豺、我,我们一起回宫!”
“我可以回宫吗?”
吐延惊讶的问道。
“你们想回去吗?”
忆凝有些不确定的看着吐延和阿豺,前者十分的焦急,像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而后者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填饱肚子这件事上,似乎并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
“当然!”
吐延果断的回答。
知道了吐延的心意,忆凝又转而问阿豺,”你呢?想回宫吗?“
阿豺不明所以的抬起头,用塞满食物的嘴含糊不清的回答道,”你们让我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说完,阿豺又埋首在食物中,不管其他了。
吃过饭,忆凝让两个孩子先出去玩,独留下博古与她商议之后的事情。
“令狐将军还有几日回来?”
博古估摸了一下时间回答道,“若是战况好的,令狐将军不出三日便可回来!”
“这么快?”忆凝皱眉,只有不到三天的时间,如此紧张她能否赶在令狐海邪回来之前,说服可汗和众位大臣站在自己一边,一同支持王子回宫,她的心里是一点底都没有。
“母后!”忆凝跟博古话说到一半,阿豺哭喊着跑了进来,一下就扑进了忆凝的怀里。
“母……后……?”对于自己的这个新身份,忆凝显然很不适应,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是呀!”阿豺眨巴着泪汪汪的大眼睛回答道,“你是恪尊,是父汗的妻子,就是我的母后了,我有说错吗?”
“这……”忆凝不置可否,以她的身份,以阿豺的身份,名义上确实是母子,但忽然被这么大的孩子叫上一声‘母后’,忆凝的情感上一时还无法接受。
忆凝好半天不吱声,阿豺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惹的她不高兴,小脸立马垮了下来,满眼的泪水,似掉非掉的,看着人特别揪心。
眼见着阿豺又要哭,博古赶忙上去劝慰,“不哭!不哭!阿豺王子没有说错,阿豺王子就是聪慧,这么懂礼貌的孩子天下难找了!”
“真的?”被人表扬了,阿豺立刻变得很开心,他用胖嘟嘟的小手扯了扯忆凝的衣袖,“母后,是这样吗?”
阿豺这般无辜的看着自己,忆凝也有些不忍心,她僵硬的点了点头,“是的!”
“喔!”阿豺忽然欢叫起来,“我有母后咯!我有母后咯!”
随即他跑到门边,冲着外面大声说道,“我有新母后了!日后,你不能再欺负我!否则我就让母后不给你饭吃!”
他是在跟谁说话呢?
忆凝走到门边一看,原来外面站着的是吐延。
吐延一身的黑土,小脸也有几处血痕,看来又是两个孩子打架,阿豺打不过吐延,所以来搬救兵了。
还真别说,阿豺这孩子倒是挺会看人的,知道博古身份不如吐延,制不住他,这才找上了忆凝。到底是王宫里出来的孩子,识人认术就是比一般的孩子灵光。
都说三岁看到老,以阿豺如今的表现,忆凝觉得他日后也不会是个简单之人。
”母后!他欺负我!“吐延还没开口,阿豺倒是先告起了状。
”你再说,小心我又揍你!“不理会忆凝是否会责罚自己,吐延扬了扬自己的小铁拳,一副不服气,我们再打过的模样。吓得阿豺不敢吱声,一个劲的往忆凝身后躲。
”好了!别闹了!你们是兄弟!要好好相处才行呀!“忆凝不偏不倚,没有帮阿豺出这个头,她只是试图劝两兄弟要和睦共处。
没有从忆凝身上讨得好处,阿豺似乎生气了,他口无遮拦的大声骂道,”谁跟他是兄弟,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野杂种!“
”你说什么!“吐延彻底被惹火了,他一个箭步就冲到了忆凝的身后,小手一伸拉过阿豺压在地上就打。
动作迅速的让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
”哎呀!哎呀!别打了!别打了!“博古试图拉开吐延,可毕竟是年纪大了,哪里抵得过吐延的力气,好半天也没能分开两人。
“母后!救我!母后!救我!”被打的生疼的阿豺,哭天抹泪的叫着,也不知他叫的是忆凝呢还是他自己的母亲。不管是谁,仍由着两个孩子在寺庙里面胡闹总不是个办法,何况忆凝认为,武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于是她也上前帮忙拉开吐延。
在几个守卫的帮助下,忆凝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吐延从阿豺的身上拉开,“吐延!不可以欺负弟弟!”
“他不是!”吐延大声的否定着。
“你有什么可以证明他不是?”忆凝一句话堵得吐延哑口无言。
“凡事皆有原由!你若说他不是你的弟弟,你就要证明给我看!如果你无法证明,你就不能否认他是你的兄弟!”忆凝的话说的严厉,吐延虽有不甘心,却也不得不低头。
看到吐延不再反抗,忆凝心里松了口气,她转过身,对博古吩咐道,“今日天晚了,阿豺也累了,丞相先带他去休息吧!”
”是!“博古领命带着阿豺匆忙离开。
看到阿豺走了,吐延也觉得无趣,也想要离开,忆凝扯住他的胳膊说,”你留下!“
吐延很吃惊,他猜想,八成是忆凝要责罚他了,所以他很不情愿,磨磨蹭蹭的想向外面去。
”你敢走!”发现吐延想跑,忆凝随即低声呵斥,不怒而威的气势让吐延惊恐不已。
“这里不需要人了!你们先下去!”借故支开了房里的守卫,忆凝走到门边,亲手将大门关上,彻底断了吐延逃跑的希望。
“你过来!”拍拍身旁的凳子,忆凝示意吐延坐下。
吐延戒备的看了一眼忆凝,不敢过去。
“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一定要亲手捕捉自己的雄鹰吗?”
本以为忆凝会劈头盖脸的责骂自己,吐延做好了要被罚的准备,却不料忆凝说的不是方才之事,而且是先前的训鹰,这让吐延很是困惑,不知忆凝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因为我是男人!“
吐延非常肯定的回答。
”既然是男人!就该有担当!就该知何为可行,何为不可行。嘴长在别人的身上,要如何说是别人的事情。你若是不服,便要拿出能让他信服的理由。眼下阿豺不若你强壮,你可以用武力让他屈服,可要是碰上被你强壮的人,就如外面的那些守卫,你又当如何?“
忆凝的问题看似简单,却暗藏玄机,让吐延难以应答。
吐延不说话,忆凝也不着急,只等他自己想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