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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夕如玦看来族长和蓇葖长老的确老奸巨猾,但是以他们那个兔子胆,暗算一下像她那样爷爷不亲奶奶不疼的孤女还行,至于暗算势力如此强大的狼族首领,他们是万万不敢的。而另一方面,她自己更是很清楚自己从来没有做过、也不会去做那种用料理谋害别人的事。
可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那些狼族的确是在吃了她的料理以后中毒的——破六韩折丹没有必要在这样的情况下撒谎,而且那天他吃下料理后双眼逬火地说要将她剁成肉泥,如今看来正是对毒性有所觉察的表现。一切都太蹊跷,她强烈地想知道真相;如果这样就不明不白地被烙上了卑鄙小人的烙印,还背负了害死了这么多人的罪名,她感到浑身针扎一样难受。
“曾保!”
夕如玦如梦方醒地扭过头来喊了一声。
这时候曾保已经走到乾字贰号房的门口。他奇怪地站住脚扭过头来。
夕如玦快步跑上楼梯走了过去,“东西是刚刚送上去的,哪有那么快吃完需要收拾?”她一边故意做出像是在责怪对方不懂事的语气,一边抢上前去将乾字贰号房的房门掩上,“客官说了,不要再打扰他了,明天早上再收拾好了。”
曾保觉得夕如玦说得也在理,唯唯诺诺地走开了。
夕如玦看见曾保走远后,也进了自己的房间。
关上房门,她的脑子还在飞快地转动着。这个时候与其说她是在思考,不如说是在艰难地挣扎。她很清楚接下来该做什么,完全取决于破六韩折丹的状况。心里希望他死、不希望他死,都只是自言自语,而现实却只有亲自去确认一遍才可能得到答案。
可是现在的她就连在隔壁乾字贰号的房间门口停留一下也觉得心有余悸,更何况要让她亲自进去一看究竟,甚至有可能需要亲手去摸摸那狼王的身体,探探他的鼻息?要知道,那头恶狼可是随时都有可能跳起来将她狠狠咬死的!这样的画面真是想想都令人心惊肉跳。
但是夕如玦知道,放任是不能解决问题的,只有主动才能够掌握局面!她狠了狠心,努力让自己沉住气,转身推开房门。
房门刚被推开一条缝,从楼下照射进来的灯光让她犹豫了,“现在虽然大部分客人都回房休息了,但是掌柜和曾保还在善后,我这么频繁地出入乾字贰号房,岂不是会引起他们的怀疑?有没有更妥帖的方法?”
夕如玦灵机一动,将身体一攒,立刻变成了兔子的样子,周围的景物也陡然间在她的眼里变得巨大起来。她后腿一蹬,轻松跨过几乎有她身子高的门槛,从刚才打开的门缝里溜出了房外。
她发现,变成兔子的样子,不光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不容易被发现,还格外灵活轻巧不费力气,怪不得现在的人形容人溜得快都说“跑得比兔子还快”,古人也有“动如脱兔”的说法,看来以后要逃命的话变成兔子再逃跑还真是一个之前都没发现的聪明选择。
夕如玦三两下跑跳就来到了隔壁乾字贰号房的门口,对着那两扇现在在她眼里说有南天门的气势也不夸张的房门,双腿用力一蹬,一咬牙就撞了过去。
原本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推开了的门扇,现在居然在她用尽全力的情况下才撞开了一条仅仅可以容她挤进去的缝隙。
夕如玦在冲力下掉在房间里的地板上连打了几个滚才站住了。
尽管脑袋还被刚才那一撞弄得有点晕乎,但是她现在急需马上打醒精神来,调动浑身的所有知觉神经,留神周围的所有动静。
她如履薄冰地贴着墙角边一边到处张望,一边探脚前行,步步为营、草木皆兵,别说这黑暗中潜伏着一头随时都能要了她性命的猛兽,就连黑暗本身此刻也已经变成一头面目狰狞的怪物,让她感到几乎无法呼吸。
本来只有不到十步的距离,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似乎格外漫长。绕过屏风,又沿着曲尺形的隔板走了一小段,绕开房间中央桌椅脚的遮挡,夕如玦终于看见了狼王的身躯。
狼王还在原地。那健硕的身躯现在在她眼里更加是一个庞然大物,小山一般匍匐在前面,一半诡谲地隐没在阴影当中,一半浸沐在从窗外倾泻下来的月光中。在月光的照射下,肌腱的起伏处反射出富有层次感的银灰色亮泽。
他的双眼紧闭着,身体纹丝不动,不知道是死了,昏迷了,还是其实清醒着正伺机逆袭。
夕如玦不敢贸然靠近,而是在相隔还有两米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
她左看右看,发现旁边倒了一个应该是刚才自己仓惶逃跑时撞掉的烛台,于是悄悄挪过去,然后伸出一双毛茸茸的小前爪,狠狠往烛台上一推。那铜质的烛台在夕如玦的推动下,以一种不规则的轨迹快速向前滚动起来,紧接着“哐”地一声撞在了就支在狼王耳朵旁边的椅子脚上。
那声音大得让夕如玦有点后悔,担心惊动到了其他人。可是那狼王却依然就那样趴在那里,没有丝毫动静。
“难道真的死了吗?”夕如玦瞪大了双眼观察了好一会儿,才壮了壮胆子,慢慢朝狼王头部的方向挪动。随着她的靠近,狼王身上那股危险的气息又越来越强烈起来,还夹着丝丝的血腥味,让夕如玦的心跳得厉害。
这时候,夕如玦离狼王那贴在地板上的鼻子的距离已经不足一尺了。如果她的身体是人类的样子,现在是该伸手去探他鼻息的时候了,可是现在变成人形又太被动,又无奈兔子的前腿太短,即便伸长了也比自己的鼻尖长不出多少,情形尴尬得要命;如果要整个脑袋凑过去,她又实在没有多余的胆量这样做了。
她忽然灵光一现,“兔子前腿短、尾巴短,但是耳朵长啊!而且为了觉察敌害,耳朵上的知觉神经也很丰富,为什么不用耳朵呢?”
夕如玦做好决定,又往前挪了一点,看着依旧纹丝不动的狼王咽了口唾沫,然后将头一低,小心翼翼地把耳朵尖朝狼王的鼻子探去。
周围的一切,就连她自己的心跳,都好像在刹那间静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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