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凉微愕,不解地看向他,“什么宴席?”
大莫于见她这幅摸样,眉头也是一皱,一摆手往前走了一步,不悦地说道,“哎,都是那些可恶的晋使!不知打哪听闻公主貌美,定要在今晚的宴席上一见公主风采,单于推脱不掉,只能让我来请公主了!”
荀凉愣了愣,眉头也蹙了起来,正欲开口说话,却被大莫于抢道,“公主不必担忧,也就露个面让那些草包晋人们瞧瞧,单于定不会让公主受到丝毫委屈!”
听他这样一说,荀凉心中倒真的放松起来,不觉笑了起来,“大莫于将军放心,我今晚定会赴宴,这些晋人还不至于吓到我。”
大莫于听她这样一说,也是爽朗一笑,“公主这样说,我便放心复命了。”
待大莫于拜退之后,荀凉才再次紧张起来。
从西晋来的特使中,他会不会在?他会不会在?!
这是自她听到晋使来到大棘城这个消息之后,心中一直忐忑不已的疑问。虽然已经能够大半猜出它的答案,但是荀凉还是有这样的犹疑,也不知道是惧怕还是希冀。
会不会再见那个人?!她吸了一口气,有些颓然地坐在胡床上,面上浮起了苦笑。
他怎么会来?他凭什么会来?断发断情,她对他已经没有利用下去的价值,这也决定了,两人再没有继续牵扯下去的理由。
或许,荀凉只是还怀有一丝自欺欺人的期盼,期盼他可能曾经爱过自己。
过了不久,拔列兰果真带着一帮子女婢来给她梳妆打扮,鲜卑贵族女子的打扮与西晋的有几分相似,也是头顶云髻,只是上身着短襟,下身着长裤,打扮更加英气。
荀凉这阵子清瘦了许多,短打的裘袄穿在身上,腰身也是不盈一握,身形纤长高挑,她头上的发髻梳得利落,发饰也华丽许多,丰润的小嘴洇成樱桃一般的大小,宝石一般的眸子盈盈含娇,烟眉清浅,雪肤丽颜,确实美丽不可方物。
拔列兰将最后一朵珠花点上髻角,红着脸欣喜地赞叹道,“公主真是美丽,连婢子见着都心动呢……”
荀凉噗嗤一笑,抬指点点她的额头,“小小年纪的,哪里知道什么是心动,该明给你许个俊俏的郎君,你便知道真正的心动是什么滋味了。”
拔列兰脸更羞红,娇着声音嘤了一声,“公主……”一扭头走到一旁为她拿披风去了。
裹了披风,拔列兰还想拿手炉什么的,却被荀凉笑着制止了,出了屋子,跟着前来引路的侍从走在已经十分熟悉的路上,荀凉心中忐忑不已。
那是一种混杂着千万情绪的焦虑,她似期待什么,却又似乎逃避什么,但是心中还是能感觉到,这种期待大概会是一场空,所以她忧伤着,但又忍不住还怀着一丝希望。
到了宴厅之前,守门的侍卫早早望见她便开始行礼,荀凉正要抬步进去,拔列兰似有些忧虑她的身体状况,正要上前去扶她,却被她笑着挥开。
她展现了一个最从容最灿烂的笑靥,大步走进门厅,与此同时侍卫的通报声也嘹亮响彻在整个宴厅之中。
原本宴厅之中闹哄哄的笑闹声因为这一声通传,竟全部安静了下来,大厅内的众多双眼睛齐刷刷地向荀凉望了过来。
荀凉笑得更灿,步至殿中对慕容廆行了个十足的礼,“慕容胭拜见阿于!”
最上首传来慕容廆爽朗的笑声,这位俊美青年亲自从胡床上步下,大步到了荀凉身前将她扶起,“好!不愧是阿胭!”
说罢托着她的手向着右首旁上座的转去,“来,这就是我们的鲜卑明珠!我慕容廆同胞的妹妹!”
慕容廆的眼眸灼灼,脸上的笑容自信且霸气,且他长得极高大俊美,与慕容胭的高挑娇美并立,更是如一对天人一般。
一时间殿内的赞叹之声不绝,所有人的目光更是胶在两人身上。
荀凉顺着慕容廆的视线望去,只见对面的席上坐着数十个晋朝使者,全是蛾冠广袍的打扮,只是面孔十分生疏,她在晋宫带了近一年,印象中却没见过当中任何一人。
荀凉淡淡一笑,对那些人行了一个汉人女子的礼,“慕容氏阿胭,见过各位使君。”
她这一笑一行却是美丽异常,竟是让在座的有些人看呆了,好半晌之后,才从人群中响起一声叫好声,荀凉低低一笑向那声音望去,却见一个留山羊胡子的中年男人笑嘻嘻地喝了一声好,望着她连鼓了三下掌,“好一个鲜卑明珠!慕容都督不吝珍宝,确实让吾等见识到了这人间绝色啊!”
慕容廆哈哈朗笑,“使君过奖了!早就听闻西晋之地美人如云,怎是吾小小鲜卑慕容所能比拟的。”
他话音方罢,便有一人从身后挽着荀凉的手腕带着她入左边的席位。
荀凉方一坐定,便感觉一道灼热的目光紧紧地胶着她而来,她循着望去,却见坐在慕容段氏身旁的段云烈正噙着笑意,视线紧随她左右。
段云烈见她转过来看自己,脸上笑容更加热烈,漆黑如珠的朗眸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亮,却是一种势在必得的神情。
荀凉心中一跳,佯装自然的低下头去,视线却将对面的晋使仔细扫了个遍,却没有发现任何熟悉的面孔。
当下似有说不出的失落,却似有道不尽的释然。她自嘲一笑,接过一旁婢子递过来的温热的奶子,小口地抿了一口。
她旁边的位子坐的是慕容廆的嫡长子庶长子慕容翰,年方九岁,却比一般的小孩沉稳老成许多,安安静静地端坐着颇有气势,而慕容段氏所出的慕容皝此时只有五岁,慕容仁三岁,而慕容昭更还是襁褓中的婴儿,由乳母护佑着在一旁的屏风之后用膳。
慕容翰见荀凉正在看他,冷峻的脸上面无表情地向她俯首手,似是行礼。
荀凉被他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弄得颇为不自在,正不知道如何行动,此时却有一队舞姬从厅门外娆袅而来,皆是容颜姣美打扮清凉,都是汉人女子的模样,衣饰也如晋室之人。
“这些是皇帝陛下与皇后娘娘亲自挑选的美姬,以贺东部鲜卑迁都之喜,比之鲜卑美人差矣,却也是吾皇的一番心意啊……”那山羊胡子的晋使笑道,声音中带着几分暧昧之意。
慕容廆爽朗一笑,说道,“噫,使君过谦了,晋帝的好意吾等自不敢怠慢。”他突然提高声音,大声说道,“儿郎们,此番迁都确实劳累颇多,今日晋帝送来美人,我慕容廆不敢独享,凡是自信能与大莫于一较高下者,都可以领美人回家!”
此话一出,宴厅中鲜卑众人更是一阵欢呼,大莫于却是一脸为难,大声呼苦,“单于啊单于!大莫于的老命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