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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莲未央认识以后差不多已经有四个月，到明年的三月初十，雪卿兰也要过自己生理年龄上的七岁生日了。
说起来，不管外在是怎样表现的，雪卿兰心里总是自然而然地将莲未央看成了孩子，将他对自己偶尔的冷嘲热讽当成孩童应有的幼稚行为，把他的逞强争勇当成男孩该有的魄力气概。
因为她的灵魂，还是那个伊流纭，这是短短的四个月抹灭不去的。
但是，在这个夜晚，在这处悬崖边，一切都变得不同了。
站在她面前的少年，让她感到莫名的陌生，又是莫名的熟悉。那个总喜欢用客观打击人、毒舌鄙视人的傲娇小男孩，只用了四个月的时间就长成了近一米七的少年，那对曾经是她看过最美丽的眼眸从漆黑的夜色化作了一片难以言喻的银灰。
像遥远雪地中，争相追逐猎物的雪狼，那经由风暴冲刷的闪耀着荣誉与生命尊严的华美披风。
银灰色的眼眸凝视着她，明明还是一样的脸，明明还是一样的人，但却是如此陌生，又......如此熟悉。
雪卿兰突然意识到，这是因为那个少年不想再在她面前扮下去了。那漆黑的瞳色就是他的伪装，他终于决定将他舞台上的装束换下，以一个真实的自己面对她，也希望能面对的是真正的她。
而这个过程，花了四个月的时间......
“你的眼睛！”第一个喊出声的是桫椤，她的惊讶在这个晚上消耗太多了。
雪卿兰没有什么举动，她只是默默地看着那对银灰眼眸，想要表达什么，却又无从说起。
或许从一开始就没有坦诚过吧！要不然，她怎么会从未起过要告诉他自己只是个鸠占鹊巢死混蛋的念头？因为成了雪家四小姐，所以就把身份摆正成雪家四小姐，将一切的记忆藏在心中，只让自己一个人无聊时细细品味。
其实，莲未央从一开始就知道她不是雪家四小姐啊！所以才会固执地叫她本来的名字。
静谧中，莲未央轻轻举起一只手，食指点在小丫头眉心，“持有天界灵宝的道修、具备极大魔性的尊印、沾染龙族皇血的罪物、灵植化形而成的莲妖......这就是我知道的关于自己的一切，现在，你还想跟我一起走吗？”
额上的触感凉凉如月色，莲未央的身体一直没有正常人的温度，雪卿兰每次和他接触，都有一种清冷的感觉从皮肤上传来，能使精神瞬间恢复清明。
“突然来这一出......你早就知道桫椤会认出屠龙纹的吧？”别人把她当成傻丫头，可雪卿兰自己清楚得很，莲未央从未小瞧过她。虽说在个性方面她真的就那德性，但很多事她还是知晓在心的。
“当时不告诉我这纹路的意义，现在又不阻止桫椤告诉我，还有这双眼睛，秀美瞳啊......你到底想说什么？”
“现在可以了。”
雪卿兰一愣，“啊？”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莲未央收回抵在雪卿兰眉心的手指，面色依旧如这夜般深不可测，又带着些几不可见的小别扭，“从一开始，我就没相信过你，因为你满嘴谎言、总在掩饰。我是不知道你究竟是谁，也不明白你居心何在——是天庭、魔界派来的人，还是妖族、龙族的不速之客——所以就算‘乾坤’选择了你，也不能代表我的立场。”
“拜托......大佬你多心了，小妹没那么大能耐的。”雪卿兰干巴巴地笑了笑。
“但是我不放心，就像这只小龙，如果她不是那条地龙中唯一的紫麟龙，我会当场杀了她。”莲未央的狠决也是淡然仿若无形，“不过现在可以了。”
桫椤缩了缩脖子，她知道这个满身莲味的家伙现在只想和雪卿兰交流。要是聒噪惹到了对方，很可能真的会被干掉，她的修为其实只有二阶二等，也就是筑基中期，只是因为身为龙族的龙气混淆了他人感知而已。
于是小龙女当机立断，回到了兽玉中。
我的青龙老祖宗！灵植也能修炼成妖吗？这货该不会和那朵宇宙无敌的混沌青莲有什么亲戚关系吧......
不理会落跑的桫椤，莲未央突然开始科普，“知道灰眸代表什么吗？”
“人狼混血？”雪卿兰又忍不住烂嘴起来，这种沉重压抑的气氛让她很不适应，“还是说‘回眸一笑百媚生超级勾人眼’什么的？”。
莲未央横了她一眼，整个人都幽幽地像是在飘鬼火，“这是‘罪’，是冥界的罪罚桎梏。”
“你不了解冥界，虽然我也一样算不上了解那个六界中最神秘的地方，但我知道：在很久很久以前，冥界和现在是完全不同的地位。那时只要和冥界沾上半点关系，就是其它五界的罪人，不论仙魔皆得而诛之。原因的话......还不晓得。”
“这么说，冥族的特征就是灰眸？”雪卿兰蹙眉问道。
莲未央眼神移向别处，“谁知道呢，可能是，可能不是。不过灰眼除了一些修炼特殊功法的，就只有冥族了。这是永不会消逝的......烙印。”
“可你是妖啊！你不可能是冥族。”雪卿兰一下反应过来，“冥族就是不会消散的鬼魂不是吗？你有实体的啊！夺舍？不能够吧！”
“不是夺舍，这是我自己的身体，而且我也没有修炼什么来路不明的功法。”莲未央突然觉得自己以后急需练习说话的重音分配，这死丫头怎么老搞不清楚重点呢？“在封神时期之前，亲向于冥族的一切都会留下这‘罪’。”
雪卿兰总算明白了，敢情对面那货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个上古甚至洪荒时期存活下来的老不死，而且还和冥界有牵连。
“做选择吧，你还有机会。真的要跟我一道吗？”
莲未央又问了一遍。
该说的他全都告诉雪卿兰了，这里就是最后做出抉择的地方，一旦抵达九嶷山，雪卿兰就算再不愿，也注定被卷入他的命运——在这里拒绝的话，还能从荒城古都离开。说实话，九嶷山那种地方，他真的心里有些没底，要不是玄道古藏引起的一些异变，他甚至不考虑往那一行。
雪卿兰沉默，这确实是需要好好思考的问题......
——才怪！这还用想么？
她扬起小脸，笑因薄怒而嚣张，“你以为你和魔族、冥族、妖族扯不清，外带有疑似仙家的修士找、被我霸了的镯子上有屠龙纹，我就会觉得你这货危险到不能跟，嗯哼？”
莲未央傻了。他想过雪卿兰的很多种反应，但没料到结果会是这样。雪卿兰说的这话意义上确实中听，可这说话方式怎么就那么勾他的手痒啊......
“拜托，我光看你长那样就知道你肯定不是好鸟。都什么年代了，山洞失忆美少年纯洁无害福利大神马的你还真当我会信？”雪卿兰翻了翻白眼，“没错，我是有事瞒着你没说啦，但那是觉得没必要说，现在依然觉得没必要，我口水很金贵的耶！”
“综上所述，我赖定你了！不要再想什么理由甩我，你就是如来佛猪、玉帝凉凉基友转世，我都照单全收！”
雪卿兰霸气地拍拍完全没曲线的小胸脯，她最近好像很喜欢这个动作，不知是不是被游白水刺激的——
“还是那句话，你要对我负责！”
就是！到嘴的肥羊，哪还能送出去。
您老身上秘密越多，她的安全几率就越高。有多牛的敌人，就有多强的帮手，否则怎么可能惹得了人家？这是至理，变不了的。
莲未央理解不了雪卿兰的思维方式，揉了揉太阳穴，朝雪卿兰摆手道，“好吧好吧，算我白问了，你先回去睡吧。明早还要赶路，要是起不来，我绝对不会等的。”
“是，老大！”
雪卿兰俏皮地行了个军礼，而后拉着乾坤镯下崖进了洞。
好奇心的到满足，今天晚上肯定会睡得很香。
临时“洞府”内，雪卿兰甜甜地抱着唤出的逐月，美滋滋地睡了过去。梦里，必是一片粲然光华，她从不梦到别人，以前是，现在依旧不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