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掌柜将白莫语领到一个僻静的房间就立即到了一个光线明亮的上等客房里。
他缓步走进去，轻轻将门关上。
“师傅。”容修立即迎上去，一脸笑意，“她......”
满脸沧桑的老掌柜坐在雕花木桌上，为自己倒了一杯茶，芳香四溢......
“这茶倒是不错。”他慢慢拿起茶杯，小嘬一口，苦涩中带着甘甜的味道，一直从咽喉流入胃里。
容修也走到桌前，坐下，笑言道：“还有更好的。”
老掌柜摆了摆手，嗤笑道：“我可不敢收你的好东西，你就是时不时送些寻常货色来孝敬我就好咯。”
他丝毫不觉得自己口中所说的寻常货色已经是天底下难得一见的极品雪衫，在市面上已经是有价无市的地步了。没有多少人愿意讲极品雪衫拿出来交换钱币......所以即使市面上有价格，却不见得有人要卖。
“你可要想清楚了，她是柳家的夫人，是有夫君的人。”他慢吞吞地说着，似乎在留时间让容修好好想想，“你确定......你确定白二小姐就是她？”
容修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人的样貌可以改变，性格也可以改变，语言声音可以伪装，为人处世的态度也可能改变，但是有些刻进骨子里的东西是不变得。”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什么：“她的小习惯，那些小动作，从她眼睛里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冷清......绝不可能伪装。况且......她也知道十二少。”
老掌柜点了点头，把玩着手里的茶杯：“既然你怎么肯定她就是白二小姐，又为什么要我将她带到这里来？打搅我清净......老夫好久没让人进来过了......”
“你闲着也是闲着。”容修笑道，“万一有巧合呢......”
其实他心里明明知道根本不可能这么巧的？音容相貌一样还说的过去，但哪有行为习惯都一样的......
他的心里明明觉得她就是白莫语，但他依旧不放心......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死而复生太过离奇吧......他这从白莫语死去这三年里不知梦见多少次她又站在自己面前，然后化成青烟离去......他的心总是在看见她的一瞬间放下所有防备，觉得整颗心都飞上了天，他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但当梦醒了，他只能忍受着心被人狠狠砸下来的疼痛。
他曾经想过要忘记白莫语，他想将白莫语从自己的心里拿出来。但他终究是做不到的。
当一个人要把另一个人放在心里，要先把自己的心划开一道口子，把那个人放进去。然后等划开的地方长出新的肉来，那个人就完全融进你的心脏，成为你生命的一部分。
但你想将一个人从心里去出来的时候，你会发现那有多么疼痛。你要把心切很多刀，找到那个人的位置。要知道因为时间的流逝，那个人已经和你心里的血肉混为一体了。你要把那一整块肉一齐割下来，扔到一边，然后慢慢用针挑起剩下的血肉，检查那个人是否还有痕迹留在你心里。通常都清理不干净的。
然后你就只有忍着痛流着血，等那一大块肉又慢慢长回来......
他将自己的心挖开了一遍又一遍，但是他从来没有狠心地将她从心里割下来。
他舍不得......
他荒芜的心，总要装下什么才不会显得空空的。
他要确定，做最后的确定。
白莫语的毒绝对不可能复制......
“叶郎，你要想清楚。”老掌柜又一次提醒他，“白二小姐现在恐怕恨不得杀了你。你确定要让她强大起来？”
“她想变得强大。”叶止修淡淡说道，“她想做的事，我有什么理由不帮她？”
“她会杀了你！！”老掌柜瞪大了眼睛，呵斥道，“你真是不疯魔不成活了！她为什么要变强你不知道吗？她是为了杀你！！你是痴了还是傻了？她要杀了你，你却要帮着她？帮着她杀了你自己吗？我，绝对不会把秘籍交给她的！”
他温润的伪装终于被打碎了，露出在他温润外壳下已经支离破碎的灵魂。他像一只困兽撕心裂肺地吼叫：“我早死了！我早死了！！我三年前就已经死了！是我亲手杀的她，她要杀我也是她应该的。我只要看见她开心就好了，她开心杀我，就让她杀好了。”
“她没有玄气，拿什么来自保？用毒吗？对玄气强者来说，毒算得上什么？”
“她现在怎么肯相信别人？怎么可能相信我？她只愿意用自己的力量保护自己，我能做什么？我只能让她强大起来，让她可以翱翔在她自己的天空。”
老掌柜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叶止修，疯狂地像是地狱里爬上来的修罗。让人觉得恐怖......
他瞪着血红的眼睛，好像整个人都要炸开一样，他的心早就遍体鳞伤了，只是没有人看见而已......
老掌柜长叹了口气，轻声说道：“三年前白家的血案，不关你的事......你又何必......”
“是我亲手杀的她。用长弓射穿她的心脏！”他不等老掌柜说完已经激动地接了下句，痛苦地抱着脑袋，好像魔怔一样念叨着，“是我亲手杀的......亲手杀的......”
“叶郎......”老掌柜也有些慌了，他从未看见叶止修这样失态的模样，完全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手足无措地轻唤着，“叶郎......”
刺目的光线从窗口照射进来，老掌柜看着这道明亮得不可思议的阳光有些怔神。他从来不知道原来爱可以让一个人这么痛......
“她要恨我，要骂我，要打我，要杀我，都无所谓。只要能让她不离开我。”叶止修也怔怔看着那道阳光，只是他的眼神却不在这里，他深邃的眼眸仿佛透过了一重重墙面，看见另一个人，“只要她喜欢，我会将我的一切拱手相送，包括我的性命......我要让她达到这个世界的巅峰，让所有人都不敢再伤害她......让她为自己而活，而不是为仇恨而活......”
老掌柜看着现在平静不少的叶止修，拖着漫不经心的语调：“哎......谁让你是我徒弟呢......爱上一个恨你的人......”
他在这里顿了顿，好像想起了某个人，不过他很快就甩了甩头继续说道：“爱上一个恨你的人，会很疼的......我实在不想你重蹈我的覆辙，你若执意要这样做，我也只会帮你......以后的路......算了，毕竟你不是我......”
老掌柜拿出从虚空中扯出一本古籍，丢到叶止修面前。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房间。
只留下叶止修一个人在空荡且明亮的房间里。他低沉着脑袋，闭上痛苦地双眸，不知道他已经千疮百孔的心如今是否又被狠狠捏碎了一次......
“小语，你会是翱翔在九天之外的仙鹤，请不要因为我的自私而怨恨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