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巨大的隐阁之中,席地而坐的众人也或多或少的从刚才的惊吓之中回过神来。时间如沙子般从缝隙匆匆流过,一分,一分。
“咱就这么在这里坐着?”终于有人忍不住了,大声地嚷嚷起来,几个时辰前的劫难另他的脸显得狼狈,却也掩饰不住在生死之间等待判决的狰狞。
其他的人也因此附和的叫喊起来。
“我们自这里也不安全啊,况且还有在魔族手中的同门”
“趁着人多,大家一起出去干掉几个魔族”
“就咱们,自己都保不住,还去救同门?”
“这里等不到同门来救,魔族进来岂不是一锅端了?”
一时间,隐阁之中各种声音纷纷嚷嚷,烦不胜烦。
“闭嘴!”穆意一声怒喝,震得众人瞬时间安静下来。穆意环视四周,眸下闪过一丝无奈。一群热血小傻孩子。真是不知说什么好。好歹也是心智成熟的大人,下界之前,穆意也早已成年,自然不会向这些十多岁的小孩子一样,头脑一热,不管不顾。
不过,生死由命,这是穆意一贯的准则。不然也不会在得知扶源未留记忆后坚持将其抛弃。水深火热的生活早已让他将人命看淡。曾经的他毫不犹豫地在墨水潭溢死刚出生的婴儿,更不要说对这些十多岁的孩子手软。
要他庇护,可以。只有一个原则,以我为尊。穆意握拳,却是压根不愿多费口舌。
他朗声对着刚才出声之人道“愿出者随意。”顿了顿“要留者,听我调遣。现在,全都给我闭嘴。”
慌乱的众人听到如此言语,却是微微安定了下来。但即使人愤愤地站起,指着穆意骂道“懦夫!”
“缩头乌龟!”
“你对得起外面无辜同门么?你知不知道,可能下一刻等待他们的是死,还有人盼着我们救援”为首之人痛恨到“走,我们先去找阁监”
伤疤又被揭起,那些鲜血淋漓的场景又在众人脑中浮现。那里,早已成为了麻木的痛。魔族就在此处肆虐,
践踏我们的领土,
杀死我们的同伴,
凌辱我们的尊严。
一些人低头哭泣,一些人小心翼翼的擦着灰戒,曾经的荣耀,曾经的圣土,而今
无家可归!
穆意倒是神色未动,心地却泛起了惊涛骇浪。此时的情形到是令他想起了战盟的第一次任务,最终却急转直下。一领头的前辈为救他拼着命用身躯阻挡敌人,突破包围圈。他发疯的要冲上去,怒吼着不要缩在同伴背后,成为懦夫,却被同盟者打晕。那是他第一次流泪。而后的他,风风雨雨,早已将一切看淡。那次的眼泪,也由以往的珍贵,变得不知所谓。
正如今天,多少年了,懦夫这个词在一次成为他的桂冠。谁人不痛那些死去的同门,可是,时间,经验给了他宝贵的财富。此时,还有百十来人,等在原地等待内门救援是最稳妥的办法。
“若是外面危急,便回来”穆意第一次发现自己居然还会心软。或许,为那几个孩子疯狂的眼神,或许,为一些无法弥补的遗憾……
静悄悄的,陆陆续续,许多人站了起来,跟在那男孩子后面,没有言语,没有声响,可是,扶源流着泪,却对这些人发出了赞叹。不管他们的行动有多么的愚蠢,明知前路的危险,还要义无反顾地负死,扶源却都感觉心里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
“我们也去”凤济拉着飞鸣站了起来,对这扶源到,你还是先呆在这里,我们跟着出去看看。
扶源望着两人有些发红的眼,在视线之中离去,压着猛烈撞击的心脏,留在此处,无疑相对安全,像穆意所言,此处虽不是绝对牢固,一般人不会进来,在此等待救援无疑是上上之选。可是,看了看陆续离去的人群,空旷的大脑里总感觉少了一点什么,在她自私懦弱的独自躲藏之时,在她恐惧死亡龟缩之时,突然觉得,有些时候,是否活着,也意味着失去。不管是那些可能死去的同门,还是那埋藏在人类灵魂之中最后一处温暖的情感。
扶源站了起来,虽然她的腿还有些发软,甚至有些微微颤抖,她在自己也有些惊讶的目光之中站了起来,迎着那些同门震惊,复杂,甚至躲避的目光,她甚至无法用理智理清此时的心里,但是站了起来,跟在人群之后
离开。
“疯了!全都疯了……”她听见一些同门叫喊。
是啊,疯了。扶源也在心底发出了嘲笑。
仅有十八年寿命的她,
匆匆奔忙两年,只为多活一天的她,
从未把任何人放进心底,真正在乎的她,
面对如此浩劫,却第一次疯狂了起来。
为何,为何?
明知如此,可能丧命
她感受着心脏的跳动,用瘦弱的手指颤抖的触摸自己的灵魂。
大约,这就是所谓的……良心。
令人唾弃,百无一用的,却又不愿丢弃的
良心。